第90章 孤要郑阎虎的人头祭旗
作品:《锁娇骨》 彭城瓮城内,残存的火把在风中摇曳,将斑驳的城墙照得忽明忽暗。
陆沉卸去染血的玄甲,只着素白中衣立于城楼。
他指尖轻抚着案几上的一顶金盔,那是郑阎虎仓皇败退时遗落的战利品。
盔顶的宝石在火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主公,文聘到了。”吕蒙的声音从阶梯处传来。
陆沉没有回头,只是将金盔往案几中央推了推:“请他上来。”
脚步声由远及近。
文聘一身玄青锁子甲未卸,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叩甲叶,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在三步外站定,目光扫过金盔,又落在陆沉包扎着渗血白布的肩头:“陆公好手段。”
“不及文将军坐山观虎斗来得高明。”陆沉转身,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冷若寒潭。
他提起酒壶,琥珀色的液体注入金盔,溅起细小的血珠,那是昨日厮杀时溅入盔中的残血。
文聘瞳孔微缩。
“请。”陆沉将金盔推向对面,“庆功酒。”
城楼下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
文聘余光瞥见,瓮城四周不知何时已立满江东弓弩手,寒芒在箭尖闪烁。
“陆公这是何意?”
“怕酒凉。”陆沉自顾自斟满自己的酒杯,“文将军可知,昨日北境为何突然退兵?”
文聘按剑的手背暴起青筋。
“因为孤放出了消息。”陆沉轻啜酒液,“说荆州三万精锐已绕道偷袭郑阎虎老巢。”
他忽然将酒杯重重搁在案上,“可惜啊,这消息……是假的。”
文聘:“……”
竖子狡猾!
同一轮残月下,荆州军大营却灯火通明。
“混账!”萧胤的密使一脚踹翻案几,竹简哗啦散落一地,“文聘这个蠢货!竟真去喝陆沉的庆功酒?”
副将跪伏在地:“将军说……说这是探查虚实……”
“放屁!”密使抽出佩剑砍断灯柱,火星四溅,“主公密令是要他伺机而动,现在倒好.……”
他突然揪起副将衣领,“那批火油呢?”
“按、按计划藏在运粮车里.……”
密使阴冷一笑:“明日寅时,放火烧了彭城西仓。记住,要做得像北境残兵所为。”
帐外阴影里,一个瘦小身影悄然退入黑暗。
片刻后,信鸽扑棱棱飞向彭城角楼。
陆沉展开绢条,火光映出吕蒙俊秀的字迹:“荆州欲焚西仓,火油已混入粮车。”
他轻笑一声,将绢条凑近烛火。
火焰窜起的瞬间,城楼下突然传来骚动。
“报!”亲卫踉跄冲上城楼,“东仓起火!”
陆沉笑意骤敛。
他望向荆州大营方向,那里正隐约腾起诡异的青烟。
"好一招声东击西。"金盔中的酒液突然晃出涟漪,城外远处,北境的号角竟再次响起。
还真是不怕死!!!
陆沉猛地攥碎酒杯:“传令三军——备战!”
文聘霍然起身时,发现瓮城四周的弓弩手早已撤得干干净净。
只有那顶金盔还摆在案上,酒液中漂浮着几丝未化的血痕,像一张渐渐显露的网。
文聘眼底阴沉一片,陆沉……
是夜,晚风掠过营帐,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陆沉站在帐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吞口,思绪飘到了千里之外。
“两个月……”他低声自语。
从建康到涿城,两千余里,渡淮水、过黄河,穿行在北境与江东交错的势力范围。
若是快马加鞭,月余可达;但阮乔乘马车缓行,加上沿途关卡盘查、渡河等待,至少需要两月光景。
他脑海中浮现出那条路线的每一个关键节点:
广陵渡口:淮水最宽处,需换乘大船。
这个季节东南风盛,渡河需三日。
彭城以北:盗匪横行,尤其夏侯渊残部仍在流窜。
邺城郊外:北境巡逻骑兵最密集的区域。
涿郡古道:年久失修,多沼泽暗坑。
“陈武应该派出了二十名影卫。”陆沉盘算着,“四人一组轮值,配连弩三具,解毒丹十丸……”
他忽然皱眉,想起阮乔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她应该是分不清毒蘑菇和野菜的。
想到这里,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笨女人。
“主公!”吕蒙疾步而来,打断了他的思绪,“荆州文聘派人送来战报,北境郑阎虎残部正在集结,意图夺回彭城粮仓!”
陆沉眼神骤然锐利,方才的柔软瞬间消散。
他接过军报,指尖在“郑阎虎亲率铁浮屠”几个字上重重一划。
看来死了一个夏侯渊,还远远不够!
等着吧,他能击败铁浮屠一次,就能击败它无数次!
“传令三军。”陆沉的声音冷如铁石,“弓弩营前移三百步,在粮仓外围设伏。重骑兵藏于东侧密林,等铁浮屠入瓮后截断退路。”
他顿了顿,“这一次,孤要郑阎虎的人头祭旗。”
吕蒙领命而去。
陆沉最后望了一眼北方,转身走向沙盘。
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帐幕上像一柄出鞘的利剑。
夜深时分,当军务暂告段落,陆沉提笔写下一道道密令:
广陵渡口安插三艘快船,船夫全换作影卫。
彭城以北派遣两队轻骑,清剿夏侯渊残部。
邺城安插商队眼线,备好通关文书。
涿郡古道提前修缮险段,设三处接应点。
写罢,他取出一枚私印,在绢帛右下角重重按下。
这是只有陈武才识得的暗记——意味着不惜一切代价保人周全。
“来人。”陆沉唤来亲卫,“将此令速递陈将军,不得经第三人手。”
黎明时分,彭城东郊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郑阎虎果然来袭,却一头撞进陆沉设下的埋伏。
当铁浮屠陷入火海时,陆沉站在城楼上,冷眼看着那片燃烧的钢铁洪流。
“报!郑阎虎突围向西!”
“追。”陆沉只吐出一个字。
他接过亲卫递来的长弓,搭箭拉弦。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隔着三百步正中郑阎虎坐骑后腿。
那匹西域良驹轰然倒地,将北境之主摔进泥沼。
“绑了。”陆沉扔下长弓,转身时忽然听见天际传来一声雁鸣。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行北归的大雁正掠过战扬上空。
领头的那只似乎顿了顿,像是嗅到了血腥气,旋即加速飞向北方。
陆沉望着雁群消失的方向,眼前忽然闪过阮乔仰头看天的侧脸。
那是在竹露院的最后一日,她站在廊下望着南飞的雁群,琥珀色的眸子里盛着他读不懂的向往。
“主公?要行刑吗?”韩当请示道。
陆沉收回目光:“押下去,明日阵前祭旗。”
战事暂歇,但北境未平。
他知道自己暂时无法抽身,只能将那份隐秘的牵挂化作更缜密的布局。
阮乔的安危,终究敌不过眼前这尸山血海的江山棋局。
当夜,陆沉在军帐中对着北境舆图,用朱笔在涿城位置画了个圈。
旁边标注着小小的两个月,这是他能给她的最长期限。
两个月后,若北境战事平定,他或许会亲自北上一趟;若不能……
“报!建康影卫密信!”
陆沉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安抵广陵,船已备妥。沿途盗匪肃清二十八处。”
他指尖燃起烛火,将信笺焚毁。
灰烬飘落时,陆沉仿佛看见阮乔琥珀色的眼睛在火光中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