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承晖堂公议
作品:《锁娇骨》 三日后,江东刺史府,承晖堂。
晨光穿透高阔的殿宇,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道道斜长的光柱。
空气中弥漫着沉水香庄严肃穆的气息。
蟠龙金柱支撑着穹顶,藻井彩绘的日月星辰、山川社稷历经岁月,色彩深沉厚重,无声诉说着江东百年基业。
堂内,鸦雀无声。
黑压压的人群肃然而立,分列两侧。
左侧是深紫、绯红官袍的江东三品以上官员,他们神色肃穆,眼神锐利。
右侧是华服气度的各郡望世家家主,人人脸上带着凝重与探究。
勋贵武将立于后方,玄甲寒光,气势凛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堂上三张紫檀座椅之上。
正中央,紫檀凤椅之上,杨秣一身深紫色锦袍绣着繁复的鸾鸟暗纹,衬得她面容沉凝威严。
在杨秣左侧稍后的一张特制紫檀圈轮椅,陆潜端坐其上。
黑色锦袍一尘不染,墨发玉簪束起,面若冠玉。
虽身困轮椅,却丝毫不减其清华高洁的气度与沉稳如山的气场。
杨秣右侧稍后,陆沉的座椅空置。
“咚——!”
沉闷的钟鸣打破沉寂。
“江东公议——启——!!!”司礼官洪亮的声音穿透殿宇。
堂下众人齐齐躬身:“参见老太君!参见三公子!”
“免礼。”杨秣的声音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威严中带着掌控全局的沉稳。
礼毕,堂内再次陷入肃穆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紧张与期待,等待着风暴降临。
陆潜推动轮椅,缓缓上前一步,停在堂前。
清澈的眼眸扫过众人,声音清朗悦耳:
“诸位大人,家主,勋贵同僚。今日承晖堂公议,乃奉江东刺史府留守主事之命,为肃清内奸,正本清源,稳固江东后方基业,”
他声音微顿,目光陡然转厉,“带人犯——张珪。”
“带人犯——张珪——”殿外侍卫轰然应诺,声浪如雷。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四名玄铁重甲影卫,押解着一人步入承晖堂。
正是张珪。
此刻的张珪,一身素白囚服,头发散乱,面容憔悴,眼神浑浊,早已没有了三日前的嚣张气焰。
他将祖先牌位悬于府门之上,自以为万无一失。
陆潜是拿他没有办法,但是江东勋贵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张珪的护身符,对他们可没用,直接砸门抓了那老贼就是,哪里轮得到他在那里叽叽歪歪的。
此刻,张珪被强行按跪在堂前冰冷地砖上,身体瑟瑟发抖。
说不怕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所希冀的郑阎虎的大军正在与陆沉率领的江东士卒苦苦鏖战中。
郑阎虎大军虽众,却被死死钉在彭城坚城之下,寸步难进。
陆沉亲率江东精锐,据险死守,以寡敌众,硬生生将北境铁流挡在淮水之北。
郑阎虎麾下头号猛将夏侯渊,竟被陆沉于万军之中,一刀枭首。
听说那血淋淋的头颅,至今仍高悬于彭城城楼。
北境不可一世的锋芒,已被江东生生折断。
郑阎虎损兵折将,粮道频遭袭扰,士气低迷,攻势早已陷入泥潭。
北境大军已成强弩之末,南下之梦,更是遥不可及。
张珪妄想取代陆沉江东之主的美梦,也随之破灭了。
陆潜开口了,“张珪,你勾结北境,囤积居奇,哄抬粮价,散布流言,祸乱江东,意图谋反。
如今证据确凿,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可有话说——?”
张珪猛地抬头,他嘶喊道:“冤枉!冤枉啊——!!!
陆潜,你你血口喷人,构陷忠良,我张氏……世代忠良,先祖英灵在上,岂容你污蔑!”
“污蔑?”陆潜唇角微扬,冷声道:“来人!呈证——!!!”
“喏!”顾言立刻上前一步,手捧厚厚卷宗,声音洪亮,字字清晰: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廿五,张氏粮行‘永丰仓’,秘密收购北境流民低价抛售之陈粮,囤积于城外‘黑石谷’秘密仓廪。此为仓廪管事供词及账册副本。”
“建安二十五年二月初三,张氏钱庄‘通汇号’,通过‘暗河’渠道,向盘踞豫州之北境商号‘黑风堂’秘密输送白银五十万两,此为钱庄掌柜供词及‘暗河’漕运水手画押文书。”
“建安二十五年二月十八至三月初七,张氏门客散布流言:
‘陆沉北伐失利,损兵折将!’
‘郑阎虎大军南下,江东危在旦夕!’
‘刺史府强征粮秣,百姓将无粮过冬!’……
引发建康、吴郡、会稽三地粮价飞涨,民心恐慌。
此为流言传播者供词及各地粮价异常波动记录。”
“……”
一条条,一桩桩,时间、地点、人物、物证、人证……清晰无比。
如铁锤般,狠狠砸在张珪头上,也砸在堂下所有世家家主心头。
张珪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如筛糠,豆大汗珠滚落。
嘴唇哆嗦着,想要狡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谓的“先祖英灵”,在如山铁证面前更是显得苍白可笑。
“张珪!”陆潜冷声道,“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说?”
“我……我……”张珪喉咙里发出“嗬嗬”声响,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堂下世家家主,眼中充满哀求绝望:
“诸位,诸位家主救我,救我啊。”
他颤抖着唇,眼里精光一闪,“他们这是要灭我张氏满门啊!唇亡齿寒……唇亡齿寒啊!”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
堂下世家家主们,个个面色铁青,眼神复杂。
震惊、愤怒、恐惧、鄙夷……却无一人肯为他发声。
“张珪,”见时机差不多了,杨秣缓缓开口,“你口口声声先祖英灵,江东根基。然你所行之事,勾结外敌,祸国殃民,盘剥百姓,动摇军心。
此乃……对张氏先祖最大的亵渎,对江东根基最大的破坏,你才是真正的……江东罪人!”
“不——!!!”张珪发出一声凄厉绝望嘶吼。
他瘫软在地,涕泪横流。
“张珪勾结北境,祸乱江东,罪证确凿,罪无可赦!”陆潜声音斩钉截铁,响彻承晖堂,“提请公议!如何处置——!!!”
堂下,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片刻后,德高望重的吴郡世家家主,缓缓出列,深深一躬,声音沉痛决绝:
“张珪罪大恶极,其行已非一家之祸,乃江东之毒瘤,老朽恳请老太君、三公子依律严惩,以儆效尤,以正江东法度。”
“附议!”
“附议!”
“附议——!!!”
……
附议之此起彼伏,没有一人一人为张珪求情。
张珪瘫在地上,面如死灰,眼中只剩彻底绝望。
陆潜目光扫过堂下,眼中锐利光芒一闪,声音陡然转沉,带着深深的寒意:
“张珪之罪,已明。然江东之祸,远未平息,今日公议,尚有另一桩关乎江东存亡之重案,需公之于众。”
此话一出,堂下众人心头猛地一紧,纷纷屏息凝神。
杨秣对着陆潜点头,陆潜则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着站在一旁锦衣青年身上。
他笑了笑,缓缓开口,“萧少主,戏看得差不多了,你……可知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