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回春堂,荆州联络点
作品:《锁娇骨》 现在,还是收网的时候了。
建康城西,回春堂药铺。
门庭若市,药香浓郁。
掌柜李三,微胖的脸上堆着惯常的圆滑笑容,手指正灵活地拨弄着算盘。
他眼神精明地扫过店内顾客,看似随意,实则警惕如狐。
斜对面茶肆二楼雅间,周渔一身灰布长衫,是最普通的行商打扮。
她临窗而坐,目光看似散漫地游离在回春堂门口,眼底深处却沉淀着鹰隼般的锐利与耐心。
药铺内,一名新来的学徒正低头分拣药材。
他动作麻利,耳朵却高高竖起,正在听李三与一个荆州口音伙计的低声交谈。
“李掌柜,昨日那位……有消息来了……”伙计声音压得极低。
“嗯?”李三拨弄算盘的手指一顿,“怎么说?”
“‘风大,鸢不稳,线,要收紧了。’”伙计的声音更低了,几乎贴着李三的耳朵,“还有,‘桃林火,怕是点不成了。’”
李三眉峰微蹙,眼底掠过一丝阴鸷。
鸢事败露,桃林行动取消,那位……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拨弄算盘的手指更快了些,发出急促的“噼啪”声。
窗外的乞丐接收到学徒极其隐蔽的手势信号,立刻起身,佝偻着背,蹒跚走过茶肆楼下,对着二楼窗口方向,极其自然地做了几个乞讨手势。
雅间内,周渔眼眸骤然一凝。
纸鸢信号失败。
桃林行动取消。
胡医女这条线,彻底暴露。
回春堂就是荆州在江东的心脏。
“知道了……”李三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烦躁,对着伙计挥挥手,
“让她安心‘养病’,外面的事,少操心,等‘风’过了再说。”
他加重了“风”字的语气。
周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胡医女确实在松鹤堂“静养”,这“风”大概就是就是老太君掀起的肃杀风暴吧。
李三这是在警告荆州方面要蛰伏。
“还有……”伙计犹豫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敬畏,“上面问‘巢’还安全吗?”
巢?!
周渔瞳孔骤然收缩,这“巢”指谁?
竹露院或者江东其他地方,藏另有更深的暗桩?
荆州还在担心另一个“巢”的安全,江东果然还有大鱼潜伏。
李三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扫视四周,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确定:“暂时安全,但‘雀’飞了,怕是惊了。”
周渔脑中电光石火,雀大概是指阿纯。
阿纯暴露被捕,荆州这条线感觉到了危险。
李三嘴角带笑,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对着那伙计道:“去把那药取来,要快,病人等不得,注意,可别弄坏了。”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伙计声音凝重,随即转身,迅速消失在药铺后门。
周渔缓缓放下手中的粗瓷茶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声。
证据确凿,回春堂李三,是荆州秘密联络人。
回春堂是胡医女传递消息的渠道。
至于荆州方面,还在担心另一个“巢”的安全。
这江东,暗流之深,远超想象。
可惜,那药,他们怕是拿不到了。
城南,桃林。
暮春时节,桃花已谢,枝头挂满青涩小桃,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毛茸茸的光泽。
林间小径幽深,人迹罕至,只有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寂。
两名樵夫打扮的汉子,挑着沉重的柴担,步履沉稳地走在林间小路上。
他们面容黝黑,神情木讷,看起来就是最普通的山野樵夫。
谁也不知道他们隐藏在斗笠阴影下的目光,正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四周,锐利无比。
“头儿,那边!”其中一名樵夫压低声音,用眼神示意林深处一株格外粗壮、虬枝盘结的老桃树。
树下,泥土有被翻动后又精心伪装的痕迹,在常人眼中或许难以察觉。
但在专业的暗卫眼中,这点痕迹犹如黑夜中的烛火一样显眼。
另一名樵夫微微颔首,眼神交汇间,无需言语,默契自成。
一人放下柴担,倚靠在一棵小树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封锁所有可能逃窜的路径。
另一人则快步走向老桃树,蹲下身,动作迅捷而无声。
他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匕,匕身乌黑无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毫不显眼。
他用匕首尖端,小心翼翼地拨开浮土。
很快,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巴掌大小的木盒被挖了出来。
影卫迅速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是几块漆黑如墨、质地特殊的燃料。
还有一小捆浸透了油脂的引线,正是制造“举火为应”信号的物品。
“果然!”影卫眼中寒光一闪,阿纯埋下的信号物,北境密探约定的联络点。
“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的摩擦地面的声响从林间另一侧传来。
两名影卫瞬间警觉,他们肌肉紧绷,锐利的目光穿透枝叶缝隙,死死锁定声音来源。
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打、头戴宽檐斗笠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林间小径上。
他身形瘦削,脚步轻捷,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快步走向那株老桃树。
拿药的人来了。
影卫对视一眼,眼中杀机爆射,两人如离弦之箭,瞬间从藏身处暴起。
一人直扑斗笠人,另一人则绕至其后,封堵其所有退路。
他们动作快如闪电,配合得天衣无缝。
“什么人——?!”
斗笠人惊觉,猛地抬头,斗笠下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正是回春堂那个荆州口音的伙计。
他反应极快,眼中凶光一闪,反手从腰间抽出一柄淬毒的短匕,寒光直刺扑来的影卫咽喉,动作狠辣刁钻。
但影卫的身手是何等凌厉,扑向他的影卫身形微侧,避过毒匕锋芒,左手精准扣住其持匕的手腕。
五指发力,内力灌注。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腕骨应声而断。
“啊——!”伙计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短匕“当啷”落地。
另一名影卫趁机逼近,右手并指,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劈在其后颈要害。
惨嚎声戛然而止,那伙计像是被抽掉骨头的蛇,瞬间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影卫动作不停,迅速在其怀中搜出一个同样用油布包裹的蜡丸。
捏碎蜡丸,里面一张折叠得极小的绢条上,一行细小的字迹刺目惊心:“鸢事败,桃林火止,蛰伏待命。”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松鹤堂内,灯火通明,殿内弥漫着比夜色更沉的肃杀之气。
周渔将回春堂暗桩所见所闻、桃林人赃并获的详细经过,一字不漏的禀报给杨秣。
在听到“巢”字时,杨秣眼中骤然爆射出骇人的寒芒。
指尖在紫檀扶手上重重一敲,发出沉闷的“笃”声。
“巢……”杨秣的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滔天的怒意,“荆州问‘巢’,李三言‘雀飞惊巢’,这‘巢’,恐怕不止胡氏一人吧?!”
周渔猛点头,“老太君明鉴,荆州所问之‘巢’,绝非胡氏。
此‘巢’深藏,地位隐秘,乃荆州在江东之核心,胡氏……不过传递消息之卒。
‘雀飞’已惊动此‘巢’,其必如惊弓之鸟,深藏蛰伏,此獠不除,江东永无宁日!”
“好!好一个荆州!好一个萧胤!”杨秣猛地从圈椅中站起。
烛火为之摇曳,她眼中燃烧着焚尽一切的怒火。
“真当老身是摆设不成——?!”她声音如九幽寒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周渔!”
“老奴在!”周渔应诺,声如洪钟。
“即刻查封回春堂,擒拿李三,严刑拷问,撬开他的嘴,问出荆州在江东所有暗桩名单,更要问出那‘巢’究竟是谁。”
“喏!老奴亲自去办,定叫他开口。”周渔眼中寒光凛冽,杀气腾腾。
“传令张谦!”杨秣表情威严,“全城戒严,即刻封锁所有城门、码头,秘密搜捕所有荆州籍可疑人员。
尤其与竹露院、胡氏、回春堂有过接触者,宁可错抓,不可放过。”
“喏!”周渔再次应诺。
“至于胡氏……”杨秣目光转向西厢方向,眼中闪烁着冰冷刺骨的锐芒,
“好生‘照料’着,让她清醒地看着,听着,荆州这条线,是如何在她眼前灰飞烟灭的。”
“喏!老奴明白!”周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了然。
这是对胡医女最残酷的惩罚,让她亲眼见证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化为齑粉。
“还有……”杨秣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疲惫,
“你亲自去清雅居请容止来一趟。江东暗流汹涌,魑魅魍魉横行。肃奸之事,需他坐镇中枢,运筹帷幄,老身要与他共商大计。”
“喏——!!!”周渔躬身,退出松鹤堂。
松鹤堂内,杨秣缓缓坐回圈椅,窗外夜色沉沉,她的却目光深邃如渊。
良久,她才低低开口,“夫君,阿蛮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