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初露锋芒,阮乔发威
作品:《锁娇骨》 阿竹小心翼翼地收拾着被搜查后的暖阁,圆脸上惊魂未定。
阮乔坐在窗边,手中书简虚握,目光空洞地落在窗外,脸上的惊悸与茫然未散。
一向沉默寡言的小丫鬟,竟是北境暗桩。
是她差点害死自己和胡嬷嬷,阮乔只觉寒意彻骨。
想到胡嬷嬷,阮乔心头更是猛地一刺。
她教她读书识字,为她调养身体,对她百般维护……
这一切,都是假的不成?
胡嬷嬷诱导自己放风筝的举动,真的只是巧合吗,还蓄意的指引?
她看似温良的皮囊下,究竟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算计?
不管如何,胡嬷嬷,是再也不能信了的。
这深宅大院,步步惊心。
阮乔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自己如同飘萍,命运悬于他人之手。
“夫人……”阿竹端着安神茶,声音小心翼翼,“喝点茶压压惊?”
阮乔回过神,接过茶盏,指尖冰凉:“阿纯她,平日可有异常?”
阿竹努力回忆:“异常?嗯特别安静,话少,干活麻利,哦!对了!”
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奴婢好像看见她偷偷在院墙根下老桃树那儿埋过什么东西,问她,她说是家里带来的不值钱小玩意儿,怕丢了。”
埋东西?!
阮乔心头猛跳。
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埋在哪里?何时?”
“就老桃树下,大概半月前,”阿竹不确定道,“奴婢当时没在意……”
“桃树……”阮乔猛地起身。
城南桃林,举火为应。
老太君截获密信的地点,难道阿纯埋的是联络之物?
“阿竹!”阮乔声音微颤,“你悄悄去看看,那东西还在不在?别惊动任何人。”
“啊?哦,好。”阿竹见阮乔神情严肃,连忙点头溜了出去。
阮乔心悬半空,攥紧衣角,手心全是冷汗。
只觉得一股被愚弄的羞耻感在胸腔里轰然爆发。
她自诩谨慎,安分守己,以为躲在这竹露院一隅,便能避开这深宅大院的倾轧与暗算。
她甚至对胡医女和阿竹有着可笑的依赖与信任。
在她的世界,人人都说要与人为善。
十八年来,她一直秉承这样的理念,想不到最后竟险些因此丧了命。
愚蠢,天真,可笑至极!
还有阿竹,看似忠心耿耿的小丫鬟,她真的干净吗?
她会不会也是别人埋下的钉子?
阮乔的目光扫过阿竹忙碌的背影,眼眸深处,第一次升起了冰冷的审视与深深的戒备。
阿竹在桃树下找东西,无功而返。
“夫人……”端着新沏的安神茶,阿竹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声音带着一丝讨好与不安,
“夫人,奴婢没有找到阿纯的东西。您先喝点热茶吧,压压惊……”
阮乔没有接茶。
她缓缓转过头,目光锐利、冰冷、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阿竹被这目光刺得浑身一僵。
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几滴,烫得她“嘶”了一声,却不敢呼痛,只是惊恐地看着阮乔,圆脸上血色尽褪:“夫……夫人?”
“阿竹,”阮乔的声音响起,“你方才说没有找到阿纯在老桃树下埋的东西?”
“是……是……”阿竹声音颤抖,几乎要哭出来,“奴婢……奴婢该死!奴婢真的没有看到……”
阮乔看了她一会儿,知道阿竹没有撒谎。
东西确实没有看到,因为被周渔拿走了。
但她还是冷笑着,“没看到?”
阮乔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好一个没看到!”
她不再看阿竹,目光转向窗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主人的威严:“李嬷嬷!”
“老奴在!”一直侍立在暖阁门外的李嬷嬷立刻应声,掀帘而入。
她年约五旬,面容严肃,眼神沉稳,穿着一身深青色干净棉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带着一种久经世事的干练与威严。
“传本夫人令,”阮乔的声音清冷如冰,清晰地回荡在暖阁内,
“竹露院所有仆役,无论职司高低,即刻到庭院集合,不得有误!
若有拖延、推诿、抗命者……杖责二十!逐出府门——!!!”
“喏!”李嬷嬷眼中精光一闪,没有丝毫犹豫,躬身应诺,转身大步离去。
“夫人……”
阿竹彻底吓傻了。
她从未见过阮乔如此可怕的模样。
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阮乔不再理会她,缓缓站起身。
她走到妆台前,对着模糊的铜镜,整了整衣襟。
镜中的人影,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火焰。
那是劫后余生的惊悸,是被愚弄的愤怒,是看透险恶的决绝。
更是一种破茧而出的锋芒!
她拿起梳子,将有些散乱的栗色卷发重新挽好,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
动作缓慢而坚定。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那略显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脊背。
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暖阁,走向庭院。
竹露院庭院。
夕阳的余晖洒在青石板上,拉长了院中肃立的人影。
竹露院所有仆役:洒扫、粗使、浆洗、灶房……共计十二人。
在李嬷嬷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垂手肃立,人人屏息凝神,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与恐惧。
方才影卫的搜查,阿纯的被捕,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此刻,这位平日里温和沉静,甚至有些怯懦的阮夫人,突然召集众人,她冰冷威严的命令,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阮乔的身影出现在回廊下。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鹅黄色春衫,素面朝天。
她的身形单薄,面容清丽,目光扫视院中众人时,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锐利与压迫。
她缓缓走下台阶,走到庭院中央,在李嬷嬷身侧站定。
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脸,众人纷纷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庭院内,死寂一片。
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
良久,阮乔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冰冷:
“今日,竹露院不太平。”
她的声音平淡,却字字敲击在每个人心上。
“阿纯是北境暗桩!”
轰——!
众人心头一惊,虽然早有猜测,但被阮乔亲口证实,依旧让所有人骇然变色,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阮乔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淡淡道:“她潜伏在此,窥探机密,传递消息,意图祸乱江东,还差点害死本夫人与胡嬷嬷——!!!”
阮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意与愤怒。
“若非老太君明察秋毫,此刻,本夫人或许已身陷囹圄,竹露院,或许已血流成河——!!!”
她的话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恐惧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所有人的心脏。
“你们……”阮乔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都是竹露院的人。是伺候本夫人的仆役。本夫人自问待你们不薄。未曾苛责,未曾打骂。只求一份安稳。”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然!安稳不是靠别人施舍的,是靠自己挣的,是靠忠诚,是靠本分!”
“阿纯之事,是教训,是警钟。本夫人不想再看到第二个阿纯。
不想再看到任何心怀鬼胎、吃里扒外、祸乱江东的宵小之辈。”
她猛地踏前一步,“从今日起,竹露院规矩如下!”
“一!院中诸人,行止坐卧,皆需循规蹈矩,不得擅离,不得私相授受,不得窥探主院,违者……杖责三十!逐出府门。”
“二!院中诸事,无论大小,皆需禀报李嬷嬷,不得隐瞒,不得谎报,违者……杖责四十!发卖为奴。”
“三!相互监督,检举有功,包庇同罪,若有发现行迹可疑、言语闪烁、私藏违禁、私通外敌者……即刻禀报。
查实者重赏!隐瞒不报者同罪论处——!!!”
“四!本夫人眼中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叛主求荣的奸佞小人,若有人心存侥幸,以身试法,休怪本夫人心狠手辣——!!!”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与狠厉。
整个庭院,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仆役都被阮乔这突如其来的威严与杀气震慑得魂飞魄散。
他们从未想过,平日里温顺如同绵羊的阮夫人,发起怒来竟如此可怕。
冰冷的眼神,凌厉的话语,喷涌杀意……让他们从心底感到恐惧。
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口音奇特、容易害羞的年轻夫人,而是一位真正掌控生杀大权的女主人。
“都……听明白了吗——?!”阮乔的声音如同寒冰,再次响起。
“明……明白了!”仆役们如梦初醒,慌忙应声,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纷纷跪倒在地,“奴婢(奴才)谨遵夫人教诲!绝不敢违!”
阮乔冷冷地看着跪了一地的仆役,目光最后落在阿竹身上。
阿竹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泪流满面,浑身抖如筛糠。
阮乔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冰冷的审视让阿竹如坠冰窟。
随即,阮乔移开目光,不再看她。
“李嬷嬷。”阮乔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老奴在。”李嬷嬷立刻躬身。
“院中诸事,劳你费心。规矩务必执行,若有违者,无需回禀,按规处置便是”
“喏!老奴……遵命!”李嬷嬷声音沉稳有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散了吧。”阮乔挥了挥手。
“喏……”仆役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下,个个面无人色,纷纷逃离了修罗扬。
庭院内,只剩下阮乔和李嬷嬷。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阮乔挺直的脊背微微松懈下来,方才那股凌厉的气势退去,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一丝深沉的孤寂。
她看着空荡荡的庭院,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锋芒已露,信任已死。
从今往后,这竹露院,只有她一人。
她必须,靠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