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利益捆绑,倾力相助
作品:《锁娇骨》 陆沉要率军北上的消息散出去后,忧心忡忡的不仅仅只有他后院的夫人们,还有他背后的姻亲大族们。
对于盘踞在江东各地的清河崔氏、吴郡苏氏、丹阳楚氏这些根深蒂固的世家大族而言,这场战争的胜负直接关系到他们未来的荣辱兴衰。
如果陆沉能够取得胜利,他们自然也会随之受益,地位和影响力将进一步提升;
但若是陆沉战败,他们恐怕也难以幸免,可能会面临声誉受损、权力被削弱甚至家族没落的命运。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此,这些姻亲大族们对这场战争格外关注,他们纷纷派出使者与陆沉商议对策,提供各种支持和建议。
同时,他们也在暗中观察局势的变化,以便及时调整自己的立场和策略。
清河郡,崔氏祖宅,松涛院。
夜色深沉,松涛阵阵。
书房内只点着一盏孤灯,昏黄的光晕映照着书案后一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庞。
崔允,清河崔氏当代家主,崔挽的父亲,前朝侍中,清流领袖。
他穿着深青色家常棉袍,外罩一件半旧的灰鼠皮坎肩。
此刻正就着微弱的烛光,细细品读着手中刚刚由心腹快马送来的女儿崔挽的亲笔信笺。
信笺上字迹端凝清丽,一如女儿的性格,内容却言简意赅,直指核心:
主君将亲率大军北上伐郑,清河崔氏在江东的门生故吏,需全力配合主君调度,稳定后方,安抚民心。
若有懈怠者,父亲亲自处置!
崔允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眯起,浑浊的老眼里掠过一丝深沉的光芒。
他放下信笺,拿起手边温热的紫砂茶壶,缓缓啜饮了一口。
茶汤微苦回甘,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郑阎虎……终于还是来了。”
他低语一声,声音沙哑低沉,带着历经沧桑的疲惫与洞悉世事的了然。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庭院深深,松影婆娑。
江东的风云,他岂能不知?
陆沉在承晖堂的雷霆之令,早已通过崔氏遍布江东的耳目,传递到他案头。
甚至比女儿的信,还要早上一日。
他转身,目光落在书案旁一张巨大的江东舆图上。
上面用朱笔圈点着几个重要的州郡节点,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一些人名。
皆是崔氏在当地的故吏门生,或是与崔氏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员、士绅。
这些人,构成了清河崔氏在江东庞大而隐形的根系网络。
“传令。”崔允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
“命清河郡守崔兆,即刻开仓,调拨粮秣三万石,精铁五千斤,桐油千桶,三日内运抵广陵大仓,听候陆公调遣!不得有误!”
“命吴郡别驾王朗,即刻联络吴郡、会稽、丹阳三郡士绅,筹集军费,以‘助军饷’之名,十日内务必筹足白银五十万两!由崔氏商行负责押运!”
“命丹阳郡丞李固,严密监控郡内舆情,若有妖言惑众、扰乱民心者,无论何人,即刻拿下!严惩不贷!”
“传书江东各州郡崔氏门生故吏,凡陆公军令所至,需倾力配合,不得推诿!
若有阳奉阴违、贻误军机者……逐出崔氏门墙,永不录用!”
一连串指令,清晰、果断、狠辣!
容不得他犹豫!
崔允深知,江东若倾覆,清河崔氏在江南经营数十年的根基将毁于一旦!
陆沉不仅是女儿的夫婿,更是崔氏在江东最大的政治盟友和保护伞!
此刻,唯有倾力支持,将清河崔氏这张庞大的关系网拧成一股绳,才能稳固后方,为陆沉赢得一线生机!
至于那些可能存在的异动和隐患?
崔氏的手段,从来不是摆设!
吴郡,苏氏商行总号,灯火通明。
巨大的楠木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如同急雨敲窗。
苏文钦,苏莲月的二哥,苏氏商行现任掌舵人。
他年约三旬,面容精干,此刻正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黄花梨木书案后。
摊开在他面前的,是妹妹苏莲月传来的急信。
“二哥亲启:
主君亲征在即!军需粮草、药材布匹,苏氏商行必须倾尽全力供应!
价格按最低!
不!成本价!不!亏本也要供!
要快!有多少要多少!
水路、陆路,所有渠道全部打通!
务必确保前线无缺!二哥!帮帮主君!……”
字里行间,满是妹妹的惊惶无助的恳求。
苏文钦看着被泪水晕开的墨迹,眉头紧锁,指节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这一天,终于来了。”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作为掌控江东大半盐铁、布帛、药材贸易的巨商,他对北境的动向、江东的军备调动,比官府的邸报还要敏锐!
早在半月前,他便已察觉江东各郡粮价异常波动,军械坊日夜赶工,大批药材被官府秘密采购……
种种迹象早已让他嗅到了战争的气息!
他猛地站起身,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大江东水陆商路图前,目光锐利如刀锋,在图上飞快地扫视着。
“来人!”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商海搏杀磨砺出的决断与狠厉,“传令各分号掌柜!即刻执行‘甲字预案’!”
“盐仓!所有库存官盐、私盐,即刻封存!七成调拨前线军需!价格……按去年官价七折!”
“布仓!所有库存棉布、麻布、丝绸,优先供应军服、帐篷、旗帜制作!价格……成本价!”
“药仓!所有金疮药、止血散、跌打膏、伤寒方剂……全部清点!八成调拨军前!价格……按进价!”
“粮仓!开仓!调拨存粮十万石!走水路,三日内运抵彭蠡泽大营!价格……按市价八折!”
“传令所有船队!停运一切非军需货物!所有船只、船工,即刻征调!优先保障军需物资运输!运费……按平日七成结算!”
“传信给徽州、湖州、杭州的供货商!告诉他们,苏氏商行急需大批药材、桐油、生铁!有多少要多少!价格……上浮一成!但要快!十日之内必须到货!”
一连串指令如同连珠炮般砸下!
苏文钦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与狠辣。
亏本?
不!
这看似亏本的买卖,实则是苏氏商行在乱世中最大的投资!
江东若胜,苏氏便是首功!
届时,盐引、矿权、商路垄断……何愁今日之亏不能百倍赚回?
江东若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此刻倾力相助,不仅是救妹妹的夫婿,更是救苏氏自己的身家性命!
他拿起妹妹那封带着泪痕的信,指尖拂过那晕开的墨迹,眼神复杂。
小妹……放心。
二哥……定让主君无后顾之忧!
同样倾力相助的还有丹阳楚氏。
丹阳郡,楚氏宗族演武场。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
偌大的演武场上,火把通明,照得如同白昼。
数百名精壮汉子赤裸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和古铜色的皮肤,在凛冽寒风中挥汗如雨!
刀光闪烁,枪影如林,呼喝声、兵器碰撞声震耳欲聋!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汗味和一股彪悍的血性气息!
演武场高台上,楚烈,楚红蕖的大哥,丹阳楚氏宗族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正负手而立。
他年约二十五六,身形魁梧如铁塔,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凿,浓眉如戟,虎目精光四射。
穿着一身半旧的皮甲,腰间挎着一柄沉重的环首刀,浑身散发着如同出鞘利刃般的凛冽杀气!
他手中捏着一封刚刚送达的妹妹楚红蕖的亲笔!
“……主君不日亲征!速调丹阳楚氏私兵三千,精甲良马,弓弩齐备,由大哥亲自率领,即刻开赴彭蠡泽,听候主君调遣!
……楚氏男儿当奋勇争先,斩将夺旗!莫堕了丹阳楚氏的威名!若有临阵退缩者,杀无赦!”
楚烈看着信笺上那熟悉的字迹,嘴角咧开一个狂放不羁的笑容,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战火!
“哈哈哈!好!好一个红蕖!不愧是我楚家的种!”
他猛地将信笺拍在栏杆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声如洪钟,瞬间压过了演武场上的喧嚣!
他豁然转身,对着下方正在操练的族兵,猛地抽出腰间环首刀!
雪亮的刀锋在火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
“都给我停下!”他怒吼一声,声震四野!
演武场上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高台上那道魁梧的身影上!
楚烈高举环首刀,刀锋直指北方,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兄弟们!陆公有令!北上伐郑!杀郑阎虎那狗娘养的!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吼——!”演武场上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数百名楚氏儿郎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战意!
刀枪高举,寒光如林!
“楚然!”楚烈虎目圆睁,声如虎啸,“点兵!三千精锐!披甲!执锐!备马!带足十日干粮!明日卯时,校场集结!
随老子……杀奔彭蠡泽!砍下郑阎虎的狗头,给陆公当夜壶!”
“杀!杀!杀!”震天的怒吼声直冲云霄!
整个演武场沸腾了!
楚氏私兵,丹阳虎贲!
他们世代习武,彪悍好战,血液里流淌着对战斗的渴望!
陆公亲征,楚家大公子亲自调兵!
这是何等的荣耀!
何等的信任!
楚烈看着下方群情激昂的族兵,眼中战意熊熊!
他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利益得失!
楚家与陆家,早已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陆公给了楚家荣耀和地位,楚家就要用最锋利的刀、最滚烫的血来回报!
更何况,他楚烈早就想会会那个号称“虎贲卫”无敌的郑阎虎了!
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虎!
他猛地将环首刀插入身前的木栏,刀身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龙吟!
转身大步走下高台,魁梧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出长长的、如同猛虎出柙般的凶悍剪影!
竹露院暖阁内,阮乔坐在窗边矮榻上,手里捧着一卷粗糙的竹简,她正努力辨认着上面的字。
阿竹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府里各处都在为大军开拔忙碌的景象,小脸上满是紧张和兴奋。
阮乔没什么兴趣。
她看到一队队仆役抬着沉重的木箱匆匆走过回廊,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车马喧嚣和号令声。
她知道,那是崔氏、苏氏、楚氏的力量在汇聚,是江东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在加速运转。
她放下竹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片上凹凸的刻痕。
利益捆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倾力支持陆沉,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和富贵。
这与她何干?
她又帮不上忙。
她重新拿起竹简,目光落在那些如同天书的刻痕上。
学习这里的语言,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是她挣脱牢笼的第一步。
她的战场,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