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纳妾文书,妾室阮氏

作品:《锁娇骨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当阮乔抬步踏入祠堂门槛的瞬间,她眉目如画的脸庞,摇曳柔媚的身姿,清晰地暴露在祠堂内明亮的烛火之下!


    刹那间,祠堂内响起一片极其细微的,却又清晰可闻的抽气声!


    太美了!


    崔挽面色如常,只是心中免不得暗暗思忖,难怪主君喜欢。


    这般好颜色,是个男人看了都移不开眼。


    雪雁站在崔挽侧后方,原本低垂的眼帘倏地抬起,瞬间捕捉到阮乔那张脸。


    饶是她见惯了世家贵女,眼底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


    那女子肌肤赛雪,五官精致得如同画里走出来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带着水汽,像受惊的小鹿,却又深不见底!


    雪雁的心头猛地一沉!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夫人沉静的侧脸,又飞快地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惊涛骇浪。


    此女颜色……太盛!


    绝非池中之物!


    夫人她……


    倒是站在雪雁身旁的青棠,她没有雪雁那么沉得住气,眼睛瞬间瞪圆了!


    小嘴微张,差点“啊”出声!


    她死死捂住嘴,才把惊呼咽了回去。


    天爷!


    这……这就是那个番邦来的?


    长得……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比画上的仙女儿还好看!


    怪不得主君……


    她偷偷瞄了一眼主君高大挺拔的背影,又看看自家夫人端庄沉静的侧脸,心里莫名地替夫人揪了一下。


    站在更靠后阴影处的钱嬷嬷,浑浊的老眼在看到阮乔那张脸的瞬间,瞳孔骤然缩紧!


    像被针狠狠刺了一下!


    她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妖孽!


    果然是妖孽!


    这通身的气派,这勾魂摄魄的脸!


    跟她当年在张府后宅见过的、那些靠美色上位的狐媚子一模一样!


    不!


    比那些更甚!


    这女子……天生就是来祸害人的!


    她看着阮乔那副强装镇定却掩不住脆弱的模样,心里非但没有半分怜悯,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敌意和警惕!


    不行!


    绝不能让这狐媚子乱了夫人的心神!


    她下意识地往前挪了半步,靠近崔挽。


    她家夫人端庄贤淑,岂是这些个狐媚子可比的!


    苏莲月身侧, 翠缕扶着自家夫人的手臂,清晰地感觉到夫人在看到阮乔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翠缕的目光飞快地在阮乔脸上扫过,心头也是一震!


    好一个……我见犹怜!


    尤其是那身水粉深衣,衬得她肌肤胜雪,眉尖若蹙,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茫然和无助,最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翠缕的心沉了下去。


    她太了解自家夫人了,夫人看似温婉,实则心思敏感。


    这阮夫人……绝非善茬!


    她这是走夫人的路,让夫人无路可走啊。


    她担忧地看向苏莲月,只见夫人脸上依旧挂着温婉得体的浅笑,只是那捏着帕子的手指,指节微微泛白。


    一旁的楚红蕖身侧, 彩屏抱着手臂,下巴微扬,原本准备看笑话的轻蔑表情,在看清阮乔容貌的瞬间,彻底僵在了脸上!


    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这狐媚子!


    长得……长得也太……!


    一股强烈的嫉妒和危机感如同毒蛇般猛地窜上心头!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夫人。


    楚红蕖英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彩屏敏锐地捕捉到夫人抱着手臂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彩屏心里立刻炸了锅!


    凭什么?!


    一个来历不明的番邦妖女,凭什么长这样?!


    她强压下翻涌的酸意和怒火,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哼!装模作样!”


    她的声音不大,正好楚红蕖听到了,她眉头一皱,回头瞪了一眼彩屏,彩屏这才老实了不少。


    在族老席,几位须发皆白、面容严肃的族老,浑浊的老眼在看到阮乔时,也齐齐闪过一丝惊异!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世家闺秀、名门淑媛,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兼具异域风情与江南水韵的绝色!


    那肌肤,那五官,那身段……简直不像凡尘中人!


    大族老捻着雪白的长须,眼底的惊艳迅速被深沉的忧虑取代。


    他微微侧头,对身旁的二族老低语,声音带着凝重:“此女……颜色过盛,恐非吉兆啊……”


    他想起了史书上那些因美色误国的君王。


    二族老缓缓点头,眉头锁得更紧,忧心忡忡道:“持誉正当壮年,锐意进取。若沉迷此等绝色……”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而喻。


    江东基业初定,强敌环伺,主君若耽于温柔乡,后果不堪设想!


    三族老则直接捋着胡子,对着旁边另一位族老低声抱怨:“哼!妖媚惑主!持誉怎可……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看向阮乔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排斥和警惕。


    “吉时到——!”一位穿着深青色长袍、须发皆白的司礼族老,拖着长腔高唱。


    那声音震得阮乔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老当益壮啊!


    众人敛神,纷纷收回了心思,祠堂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连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香烟缭绕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司礼族老神情肃穆,展开一卷用明黄绸缎郑重包裹的族谱,小心翼翼地摊开在香案旁一张铺着猩红绒布的紫檀木长案上。


    族谱纸张泛着陈旧的黄褐色,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工整的小篆,记录着陆氏一族绵延的血脉与荣光。


    另一位族老则取过一支崭新的紫毫笔,饱蘸了浓稠如血的朱砂。


    陆沉上前一步,走到长案前。


    他拿起那支朱笔,鲜红的朱砂如同凝固的血液,闪烁着刺目的光泽。


    他微微侧身,目光落在几步外、垂首肃立的阮乔身上。


    不一会儿族老低沉有力的声音在寂静的祠堂内清晰地回荡,:


    “今有浙江府府吴江县良家女阮氏乔娘,年十八,品性温良,自愿入我陆氏为妾。今于宗祠告祖,录入族谱。”


    话音落下,陆沉便笔走龙蛇,在族谱上属于他陆沉名下的妾室位置,工整地写下两个朱红大字——阮 乔。


    鲜红的字迹,如同滚烫的烙印,深深印入泛黄的族谱纸页!


    在密密麻麻的黑色墨字中,这抹朱红显得格外刺眼夺目!


    朱笔落定,陆沉放下笔。


    司礼族老立刻上前,取过一方崭新的、雪白无瑕的丝绢,走到阮乔面前。


    “阮氏乔娘,上前,按指为凭。”赵嬷嬷在一旁低声提醒。


    阮乔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


    她看着那方雪白的丝绢,如同看着一张等待签署的卖身契;


    看着旁边那盒鲜红刺目的印泥,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几乎停止跳动!


    按指印!


    在这庄严肃穆的祠堂里,在列祖列宗沉默的牌位注视下,在陆府所有核心人物的见证下!


    她即将成为陆沉的妾室。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冰水混合着岩浆,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感觉浑身血液都涌向头顶,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又瞬间褪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她死死地盯着那抹鲜红,藏在袖中的手剧烈颤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钻心的疼痛!


    赵嬷嬷见她僵立不动,眉头微蹙,正要上前催促。


    陆沉的目光倏地射了过来!


    “按!”


    阮乔猛地一颤!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愤怒和屈辱。


    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腿,向前挪了一小步。


    她伸出右手,那只手却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司礼族老面无表情,用棉团饱蘸了鲜红的印泥,用力按在她右手大拇指的指腹上!


    冰凉的、粘稠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带着令人作呕的滑腻!


    见她不动,族老面色有些不满,对着阮乔身后的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赵嬷嬷心领神会,上前将阮乔沾满鲜红印泥的拇指,重重地按在了族谱上,她名字“阮乔”旁边的空白处!


    一个清晰无比、带着她体温和所有屈辱的鲜红指印,深深地印在了族谱上!


    印在了她的名字旁边!


    印在了陆氏宗族的历史里!


    那红色如此刺眼,像极了淋漓的鲜血,凝固在泛黄的纸页上,也凝固在了她灵魂的最深处!


    阮乔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


    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绝望和无力感,瞬间将她彻底吞噬!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鲜红的指印,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硬生生剥离了身体。


    她的灵魂漂浮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下面那个被强行按上指印、如同祭品般献祭在宗祠里的自己。


    “礼成——!”司礼族老高唱一声,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


    陆沉看着族谱上那个清晰的指印,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满意。


    他微微颔首。


    赵嬷嬷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阮乔,低声道:“阮夫人,礼毕,该向主君、主母行礼谢恩了。”


    阮乔被赵嬷嬷半搀半架着,对着陆沉和崔挽的方向,深深地、僵硬地福下身去。


    裙摆铺散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如同一朵被风雨摧折后、委顿于地的残花。


    陆沉的目光在她低垂的头顶上停留片刻,眼神淡漠,他微微抬手,声音平淡无波:“起来吧。”


    崔挽则上前一步,虚扶了一下?


    她声音温和,却也带着不容逾越的疏离与端方:“阮妹妹不必多礼。以后便是自家人了,需谨守本分,好生侍奉主君,和睦姐妹。”


    她的目光扫过阮乔发间那支毫不起眼的素银簪,又掠过她惨白如纸的脸,眼底深处无波无澜。


    苏莲月站在后面,看着阮乔摇摇欲坠的身形,轻轻叹了口气,用帕子掩了掩唇,对身边的翠缕低语:“瞧着怪可怜的……像朵雨打过的梨花。”


    语气带着一丝真切的怜悯,却也有一丝事不关己的疏离。


    楚红蕖则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装得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她身后的彩屏立刻跟着撇了撇嘴,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用气声嘟囔:“狐……”


    却被楚红蕖冷声打断:“彩屏!”


    彩屏一顿,不敢再言语。


    哼,狐媚子,就是会装可怜!


    阮乔被赵嬷嬷搀扶着直起身。


    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祠堂内香烟缭绕,烛火跳跃,映照着列祖列宗沉默的牌位,也映照着下方一张张或淡漠、或审视、或幸灾乐祸的脸庞。


    她站在祠堂中央,心中一片荒凉。


    从此,她不再是那个来自异世的孤魂阮乔,她是陆氏宗谱上,朱笔落名、指印为凭的——妾室阮氏。


    她不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