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三人围桌而坐，桌上煮着一壶黄酒。


    “你们认识那个女孩？”萧啸问。


    “嗯！”程宁点点头，四大宗门内部走动频繁，各家小辈基本都认识，“小时候还在一块儿玩。只是她性子刁蛮，像只泰迪。”


    “那她为何……与金门宗有关？”萧啸试探的问，他敏锐的察觉此事背后大有文章，并非他能过问。


    “此手法太劣质了，金门宗若设计如此劣质的计谋，会招到其余宗门嘲笑的。”许浩嘉托着腮，嘴里含着半口黄酒，“我倒觉得此事是金棠宛一人所为。”


    “我也觉得，毕竟从小她便和我不对付。无非是想使点小花招戏弄一下我。”程宁愤愤，也太无聊了。


    萧啸想金门宗，金棠宛……他说：“她愚弄你，也不会受到惩戒。”


    “当然。”程宁猛灌自己一口酒，“金门宗嫡系一脉基本都死在十年前的大战了，只剩下金普宣金棠宛两兄妹，金长老疼他们像疼自己的眼珠子一样。”


    “顶多是我闹一闹，金长老会给我一点小补偿。但是金棠宛绝对安然无恙。”


    萧啸轻轻哦一声，低头小口吹着杯中的酒。


    “嘿！你们两个进入了同一个门，你们看见了什么？”许浩嘉微醺，倒在程宁的肩膀上。


    程宁抿着酒香，用铁钳轻轻拨着炉中的炭火，火星子溅出来，她便躲。


    “两个相互残杀的小部落，最终走向死亡。半空飘着一条字幕，问我如何安排他们的命运。”


    许浩嘉贪杯，晕乎乎的，“那你怎么安排。”


    “不安排。”程宁又给自己到一杯，陶罐端开炉子里面红彤彤的。她见萧啸的酒杯空了，又给萧啸斟满。


    端起酒杯，“碰一杯呗。”她看向萧啸。


    两个酒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许浩嘉已经趴在程宁肩头睡着了。


    “你感觉怎么样？”程宁问萧啸，两人站在客栈二楼的露台，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我记得你还有个弟弟，你想弟弟吗？”


    “你想家了？”萧啸一下一下抛着空酒杯，零星几滴酒洒在他手上。


    程宁承认，“有点。”


    她出门都四个月了，第一次一个人离开宗门如此之久。


    “明月何曾是两乡。”她身侧萧啸念了句诗。


    她都不想侧头去看萧啸，只是笑，话题又绕回那个问题：“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安排他们的命运呢？”


    萧啸答：“如果是现实中的我，我压根不会管，因为我没那个本事，但如果我成为神仙，也许我会帮一帮他们。”


    “为什么呢？”


    “看他们可怜吧。”


    轻飘飘的回答落在程宁心头，程宁说：“如果是我，我依旧不会选择帮他们。轻易得到的东西绝不会珍惜，在他们的脑海中‘战胜’是第一等大事，我现在阻止了他们的战斗，将来的某一天他们各自壮大，还会发起更大规模，死伤更多的战争。”


    “也许他们能幡然醒悟，只要稍加点拨。”萧啸争辩。


    “族群的意志并不跟随某一个人的意志而转移。等一个人幡然醒悟需要付出代价，更别说等两个族群幡然醒悟。”


    程宁依旧平静的看着前方的夜空。在她幼时翻过太多古籍，看过太多历史故事，这些故事都告诉她——没有什么道理是它们能教给她的。


    “你小的时候看过什么书？”想到这程宁又问。


    萧啸答：“小时候家里穷，买不起书看。”


    “好吧。”程宁一顿，“你还想说什么吗？对于刚刚的问题。”


    萧啸想了想，“我还是觉得如果我有能力我会给他们一点点拨。神明该有神明的道德胸襟，人们供奉香火，神明就应实现人们的愿望。”


    “可那是一种交换。”程宁答，“人们供奉香火，神明回报愿望，是一种交换。如果任何一方未能守约，交换便停止。”


    身旁的人比她高大，挡住吹过来的风。可程宁依旧要探出头去感受夜晚的凉风，风吹乱她的鬓发，还固执的一直吹。


    她笑起来半月形的眼睛亮亮的，并不生气，今天谈论如此多，我没有赞同她任何说法，她也没有生气。萧啸想，当然，她也没有赞同我的说法。


    “也许我们永远争辩不出结果。”萧啸回。


    程宁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她应该把宝贵的夜晚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她从怀里拿出另一张地图，“让我来看看，金门镇这片小树林里到底有什么。”


    一张普通的地图什么也看不出来，程宁已将近日发生之事写成书信传回师门，只是师父还未给回复。


    若此事只是金棠宛的恶作剧，那最后还是师父出面解决。


    想到这她长叹一口气，真不知道那位大小姐发什么疯。


    “你叹气……怎么了？”萧啸接过程宁手里的地图，“走到那里再看呗，这么远的路都走过来了。”


    “我知道，只是不解那位大小姐不在金门宗呆着，过她人上人的生活，何必跑到这里来设计这样低等的恶作剧？”


    “可能觉得生活无聊，需要找一点乐子吧。”


    程宁抚平地图的褶皱，说：“我一个人去……”


    话还没说完，便遭到萧啸的拒绝。


    “我一个人去，你和许浩嘉在附近等我，如果有事，我会用灵气引你们来寻我。”程宁不理萧啸的拒绝，继续说。


    萧啸依旧拒绝，“让许浩嘉一人在外等，我和你一起去。”


    “我得保证嘉嘉安全。”


    “这件事大概率是金棠宛的恶作剧，想来不会有什么不安全，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对呀！不会有什么不安全的地方，你们在附近等我便是了。”夜风吹在程宁身上，莫名有些凉，说了这么半天，嘴也干，杯中酒早就喝完了。


    程宁执意让萧啸两人在附近等她，她有些特别的想法，可以招呼金棠宛。


    萧啸凭着职业道德，执意要跟着程宁一起去。


    “大哥，你只是拿钱办事而已。”程宁无奈的说。


    萧啸郑重的表示，拿了一分钱就要干一分钱的事情。他作为职业镖师没理由，让雇主一个人去面对危险。


    月光平静的洒在两人身上，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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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身形晃动。程宁靠着栏杆，将空的酒杯递到嘴边，嘴唇碰到干涸的杯沿，喉咙的干涩没有减缓分毫。


    “进房间里面，外面凉。”萧啸拿走她嘴边的杯子，扶住她的手臂，一股力带着程宁走。


    房门被关上，许浩嘉睡的正深，其余事情要等她明天醒了给她说。


    桌上的黄酒已经凉了，程宁灌了几杯，脑袋混沌又清醒，“我才是雇主，凭什么你不听我的？”


    空气和熟睡的人不会回答她的问句。


    凉酒下肚，从喉管一直清凉到腹部，她也爬上床挨着许浩嘉睡。


    隔壁，萧啸还在写他的日志，“为什么生气？”这个问句下面他又填上了另外一句：“为什么不生气？”


    记录好一切，将一切妥帖放稳，月亮已经为太阳移了位。


    清晨三人上路，宿醉的许浩嘉精神不好，但也不愿意独自一人留在附近接应，正在与程宁争辩。


    萧啸沉默的拎着三人的物件。


    前方便是那片树林了，许浩嘉被留在了树林边缘。


    刚刚告别许浩嘉，程宁盯着地图上的奇怪纹路，站立不动。


    “怎么了？”萧啸问。


    “我会让我师父给你增加报酬。”程宁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个纹路莫名的熟悉，还出现在她的梦里。


    萧啸笑，“谢谢。”


    “不用谢。”


    两人继续往前走，程宁拉住萧啸给他指。他们左边第三颗树后有人，是谁呢？


    程宁示意不用管，只需继续向地图标注的地方前进。


    金普宣托着一石盘，站在地图的终点。


    “程师妹，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程宁心中警铃大作，“金师兄，为何是你？”


    “我们有相同的命运。”金普宣看着程宁，金棠宛也从树后走出来。


    四人，两两对立而站。


    “什么意思？”程宁一脸问号，她和萧啸手里都捏着闪身符，准备随时都跑。


    留影时，两个身上各揣两个。


    “走吧。”金普宣躬身请程宁，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一辆飞马车赫然停在树林中。


    “去哪？”程宁后退一步，握紧萧啸的左手腕。


    她与萧啸微侧身，肩膀相靠。


    “金门地阵。”金棠宛答，“我们费进心机便是为了引你去金门地阵，去揭露真相，你师父隐瞒你的真相。”


    金棠宛指着萧啸，“还有，他不能去。”


    “他就要去。”程宁答，“他去与不去，我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还有，你们口中的金门地阵到底是何？我为何从未听说？什么命运相同？你们两兄妹到底要干什么？我会告知师父。”


    程宁面色不悦。


    萧啸向前一步，将程宁护在身后，手中幻化出他的武器——赤月枪。白蜡杆前端配柳叶形尖刃，红穗自然下垂。


    “两位修士都是名门正派，何事不能说明呢？为何要三番两次的设计陷害？害我与我的雇主四处奔波？”萧啸抱拳行礼，“在下天字号镖局镖师，萧啸，见过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