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已攥紧了笏板，等着席殃一声令下，便要出列弹劾妖后干政。


    也有人暗自捏了把汗，生怕这位煞神当场翻脸，血染太极殿。


    只见席殃缓缓抬起头，目光与沈难厌在空中交汇。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挑衅的怒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令人心惊。


    在百官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席殃撩起衣袍，屈膝，躬身，行了跪拜大礼。


    “臣，”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谨遵先帝遗诏，恭贺新帝登基。”


    这一跪，彻底跪懵了满朝文武。


    怎么回事？他一个连先皇都不跪的人！


    竟然就这么跪下了？


    有人掐了自己一把，才确认不是幻觉。


    先前还准备发难的御史僵在原地，举着笏板的手都忘了放下。


    他这一跪，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击碎了所有观望和侥幸。


    几位宗室亲王面面相觑，眼底满是茫然——这剧本，和他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什么情况？席殃被夺舍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遇。


    他上前一步，与席殃并肩跪下。


    “太后娘娘千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是大统领周臻，然后一个接一个。


    其余百官你看我，我看你，表情从惊愕茫然到难以置信……种种情绪交织。


    在沈难厌冷静的注视下，最终，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地跪了下去。


    连太师都俯首称臣了，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臣等谨遵遗诏！”


    “太后娘娘千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难厌站在高处，俯瞰着脚下匍匐的众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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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殃抬头时，恰好撞见沈难厌眼底那抹笑意。


    他微微勾唇。


    席殃那一跪带来的震撼尚未平息，整个太极殿还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百官们心绪难平，各自揣摩着这位权倾朝野的太师究竟意欲何为。


    然而，席殃似乎觉得给众人的冲击还不够。


    他缓缓起身，姿态从容，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跪不过是寻常礼节。


    在无数道或惊疑恐惧，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他自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物。


    那物事由玄铁打造，形似猛虎，即便在略显昏暗的殿内，也透着一股森然寒光和无形煞气。


    正是能统领大倾王朝最精锐部队——三十万御渊军的虎符。


    “陛下年幼，太后临朝，国赖长君，亦需强军以固国本。”


    席殃的声音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御渊军乃国之重器，理应由陛下与太后执掌，臣今日愿交还御渊军虎符，请太后代为掌管，以安天下之心。”


    他说着，双手托起虎符，微微躬身，呈向沈难厌的方向。


    刹那间，整个太极殿如同被投入冰窟，死寂得能听到彼此心跳如擂鼓的声音。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在那枚小小的虎符上，几乎要瞪出眼眶。


    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荒诞得如同梦境。


    御渊军，那是席殃权倾朝野，连先帝都不敢轻易动他的最大依仗。


    正是因为这三十万虎狼之师盘踞京畿，各方势力才对他俯首帖耳。


    先帝对此军权忌惮至极，却始终无可奈何。


    穷尽一生都想收回的兵权，如今，新帝幼弱，太后临朝。


    如今席殃竟如此轻描淡写地……交出去了？


    席殃疯了？


    还是他们终于疯了？


    这已经不是放权，这简直是把自己的头颅亲手递到沈难厌的刀下，任由宰割。


    没有了御渊军，他席殃还是那个令人恐惧的权臣吗？


    他凭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几乎所有大臣的脑子里都闪过这个念头。


    他们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国丧连日劳累出现了幻觉。


    站在武官首列的沈遇，此刻也是浑身剧震，猛地看向席殃，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作深知军权对于权臣意味着什么。


    席殃交出御渊军，无异于自断臂膀，将自身安危完全置于沈家之手。


    为了厌厌，他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而最高处，沈难厌也愣住了。


    席殃……从未跟她提过。


    宽大衣袖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才让她确信眼前并非幻觉。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下方面色平静的席殃身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出胸腔。


    他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席殃无视了满殿的哗然与死寂，只是平静地托着那枚沉甸甸的虎符，等待着。


    终于，内侍监在席殃的眼神示意下。


    双手近乎虔诚地接过那枚虎符，然后小跑着回到御座旁，躬身呈给沈难厌。


    沈难厌顿了顿，半晌才伸出手，触碰到那冰冷的玄铁虎符时，甚至轻轻颤了一下。


    她将虎符紧紧握在手中，那沉甸甸的重量，仿佛直接压在了她的心尖上。


    曾经父亲交出去的玄甲军已回到她手里。


    如今加上御渊军……


    这意味着从此刻起，京畿乃至整个大倾的军事力量，几乎尽数掌握在了她的手中。


    她不再需要如履薄冰地试探，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地权衡，她拥有了足以碾压一切反对声音的绝对力量。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猛地冲上沈难厌的心头，让她眼眶发酸。


    她看着台下那个男人。


    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神情淡然，仿佛交出去的不是能定鼎天下的三十万大军，而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


    沈难厌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汹涌的情绪，努力维持着太后的威仪。


    “太师……公忠体国，深明大义，献兵权以固国本，实乃百官表率，哀家与新帝，感念太师赤诚。”


    她顿了顿，继续道：


    “即日起，御渊军暂由哀家代管，玄甲军由摄政王统领，一同拱卫京畿，以安社稷。”


    到了这一步，谁还敢有半分异议？


    就是有那么几个反对的声音，也惊不起太大的声音。


    连最后的军事依仗都交给了太后，席殃的态度已经明确得不能再明确。


    这位权倾天下的太师，是铁了心要将这对孤儿寡母推向权力之巅，并且亲手为他们扫清了最大的障碍。


    “臣等……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山呼海啸般的跪拜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整齐，都要敬畏。


    席殃站在百官之前，微微垂眸，无人能看清他此刻的眼神。


    而这翻天覆地的权力交割，仅仅发生在新帝登基的第一天。


    所有走出太极殿的官员心中都清楚，大倾的天，从这一刻起，是真的彻底变了。


    退朝后，沈难厌几乎是立刻遣散了众人，只留下席殃在偏殿。


    门刚关上，沈难厌便急步走到席殃面前。


    “席殃，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事先不与我商量？御渊军是你的根本，你……”


    席殃看着她因急切而泛红的脸颊，轻笑一声，抬手用指节蹭了蹭她的下巴，眼神却深邃：


    “商量什么？你需要，我便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