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对着这个她憎恶的君王，不是在被迫和算计中，失去她仅存的东西。


    这具身体，这颗心，她可以为了复仇当做筹码，去算计利用。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竟然会生出如此强烈的抗拒和怨恨。


    她不甘心，不愿意！


    凭什么她的人生要被毁的干干净净。


    连最后属于她自己的一点东西本该留给心爱之人的念想，也要被如此粗暴的夺走。


    “不…..”


    一声极轻的，带着哭腔的呜咽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


    先前所有的冷静算计，在这一刻坍塌，瞬间击碎了她自欺欺人的屏障。


    身体在疯狂叫嚣着抗拒，灵魂在剧烈排斥。


    她不想….


    不想被除了那个人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触碰。


    一层又一层的衣裳被扯开，微凉的空气触及肌肤，激起一阵战栗，更多的是无尽的恶心。


    簪尖刺破龙袍的瞬间，沈难厌才猛地回神。


    她甚至能清晰看见鲜血顺着帝王肩头蜿蜒而下，在明黄衣料上晕开刺目的红。


    “放肆！你竟敢——”


    帝王的醉意被剧痛瞬间惊醒大半，浑浊的眼骤然瞪大。


    染血的手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炸开，沈难厌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唇角瞬间溢出血丝。


    “贱人！”


    帝王猩红着眼，一把将她甩在榻上，染血的肩头剧烈起伏，


    “你以为凭席殃给你的胆子，就能在朕面前放肆？”


    他踉跄着起身，指着她的鼻子，语气狠戾如刀。


    “你信不信立刻就可以废了你的后位，还要让镇国侯府上下，为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陪葬！”


    沈难厌趴在榻上，半边脸麻木得失去知觉，耳中嗡嗡作响。


    是啊，她在干什么啊。


    这个时候倒是像个贞洁烈女了，路不是她自己选的吗？


    皇帝见她不动，以为她终于怕了，眼底闪过一丝阴鸷的得意。


    他俯身，“乖乖伺候朕，朕还能留你几分体面。”


    皇帝咬着牙。


    “朕倒要看看，席殃知道他心尖上的人，在朕身下求饶的模样，会是什么表情！”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劈开了沈难厌的心。


    她忽然像是被定格住了。


    皇帝沉重的身躯压下来，浑浊的酒气喷在她脸上。


    沈难厌绝望地闭上眼，眼泪落了下来，心里疯狂的默念。


    席殃……席殃…….


    “碰——”


    忽然，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巨大的声响震得殿内红烛都猛地一晃。


    皇帝醉醺醺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恼怒地抬起头，眼睛努力聚焦看向门口，口齿不清地骂道：


    “哪个……哪个狗奴才……敢扰朕的……”


    当他看清逆光站在门口的身影时，咒骂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逆着光，让席殃此时的脸看起来犹如索命恶鬼，几乎凝成实质的戾气，让殿内温度骤降。


    酒意让皇帝短暂地忘却了平日的恐惧，竟生出几分荒唐的勇气，指着席殃：


    “席……席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朕的寝宫……你…..”


    话未说完，席殃已欺身近前。


    他没给皇帝说完话的机会，面无表情扣住皇帝头顶的发冠，毫不留情地猛地向下一掼。


    “砰！”


    一声令人心惊的闷响。


    皇帝的额头狠狠撞在旁边紫檀木桌角上，哼都未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彻底晕死过去。


    额角迅速渗出血丝。


    世界骤然安静了。


    只剩下红烛燃烧的噼啪声，和沈难厌压细碎而急促的喘息。


    她衣衫凌乱，发髻散落，几缕被泪水黏在颊侧。


    愣愣地坐在榻上，一双蒙着水汽的眸子望着突然出现的席殃。


    瞳孔里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恐与绝望。


    席殃站在那里，扫了眼皇帝肩头的血迹，还有地上带血的发簪。


    然后目光才沉沉地落在沈难厌身上。


    从她散乱的发丝，到泛红的眼角，再到被扯开的衣襟……


    每多看一分，他眼底的墨色便翻涌得更加骇人一分。


    天知道他方才看到那一幕，他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压下当场将皇帝剁成肉泥的暴戾杀意。


    此刻看着沈难厌这副狼狈脆弱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


    那股嗜血的冲动再次翻涌上来，几乎冲破理智。


    气她不知死活非要往这火坑里跳，气她算计到头自作自受。


    更气自己没出息。


    明明被她气得肝疼，明明打定主意再不管她死活，还是来了。


    万千情绪在胸中翻腾，最终化作尖锐的冰刺，从他唇中吐出。


    他抱臂倚在桌边，眼神冰冷地睨着她，声音凉得能冻伤人：


    “皇后娘娘这是唱的哪一出？半推半就，还是欲拒还迎？”


    “费尽心机求来的恩宠，滋味如何？”


    沈难厌空洞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仿佛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的，而不是她绝望中产生的幻影。


    席殃被她看得心头莫名一窒，接着又在心底唾弃心疼她的自己。


    他蹙眉，正想再说些什么更难听的话来武装自己。


    却见沈难厌的嘴唇颤抖起来。


    紧接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争先恐后地从她眼眶里滚落。


    近乎崩溃的哭出声。


    大概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都不讲道理。


    沈难厌哭得浑身都在发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不连贯，带着怨怪和委屈的哭腔。


    “你怎么…才来啊……”


    席殃所有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从未见过沈难厌这般模样。


    她可以是狡黠妩媚的，锋利狠绝的，却从未像此刻这样，哭得如此…无助。


    席殃所有准备好的冷言冷语被砸得粉碎，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满腔的怒火和讥讽，都被她的眼泪浇灭，堵得他心口发闷。


    他怎么才来？


    他就不该来！


    沈难厌哭声压抑而悲切，充满了后怕和委屈。


    妈的。


    席殃终是认命般的低咒了一声。


    他迈步上前，刚跨出一步，沈难厌却先一步扑进了他怀里。


    席殃稳稳接住她，沈难厌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攥紧他腰侧的衣服。


    好像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一样。


    压抑不住的呜咽声断断续续。


    “席殃……席殃……”


    她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仿佛除了这两个字，再不会说别的。


    席殃听着一声声呼唤，像是有细小的钩子一下下挠着他的心尖。


    再硬的心肠也被这滚烫的眼泪泡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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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殃感受着怀中人的颤抖，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


    走到寝殿另一侧靠窗的美人榻边坐下。


    沈难厌蜷在他怀里，眼泪瞬间浸湿了席殃胸前的衣襟，滚烫得仿佛要灼伤他的皮肤。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紧紧抓着他，脸埋在他脖颈处，语无伦次地哭着：


    “你是不是很气我，你肯定恨死我了，我怎么这么坏……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沈难厌仿佛打开了闸门的洪水，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倾泻而出，此刻毫无保留地倒了出来。


    她哭得抽噎，几乎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说：


    “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办了……我夜里一闭上眼，就是阿娘和爹爹的脸……还有大哥，二哥…姑姑……他们都在看着我，我……”


    席殃听着她说，心疼的发麻，无可奈何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心。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轻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安抚的意味。


    “好了，我知道，我知道……”


    “别哭了……”


    他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捧起她的脸，轻柔地擦去她不断涌出的泪水。


    “我不是来了吗。”


    沈难厌哭的更凶了。


    席殃毫无办法，收紧了手臂，将怀里哭得颤抖的人儿更深地嵌入怀中。


    将她头发上繁琐的珠钗一一拿掉，再把她的长发放下来，让她舒服放松一些。


    期间，沈难厌每叫他一声，他就低声应一句。


    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


    直到沈难厌忽然低声又叫了一遍，席殃正要应，就听到她说：


    “我喜欢你，心悦你….”


    席殃的动作顿住了。


    手指还停留在她的发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微颤和紧绷。


    他却忽然沉默了。


    听到这句话，他高兴吗？


    似乎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不信吗？


    好像也不是。


    那是什么？


    ——


    作者说：


    其实，我写的时候觉得挺甜的。


    还有就是，这一篇从一开始写的时候，结局定的就是席殃会选择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