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还会有什么机会吗?”
作品:《单元文:拯救恶毒女配进行时》 宫宴赐婚的风波看似平息,实则暗流涌动。
皇帝虽如愿将柳温言指给了席殃,暂时离间了太师与侯府,但心中的隐忧并未真正消除。
尤其是连日来,他噩梦缠身,不得安宁。
梦境光怪陆离,却总绕不开同一个血腥的场景。
他狼狈地跌坐在龙椅之下,龙袍沾满尘土与血污。
抬头望去,沈南朝身披破碎染血的铠甲,手持卷刃的陌刀,巍然屹立在他面前。
头盔下的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杀意,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梦中的他嘶声力竭地尖叫。
沈南朝却不发一言,只是高高举起了那柄沉重的陌刀。
刀锋映着殿内摇曳的火光,也映出他惊恐扭曲的脸。
然后,猛地挥下。
他无数次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浑身冷汗淋漓。
值夜的太监宫女慌忙上前,却被他暴躁地挥开。
“滚!都给朕滚出去!”
寝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他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在空旷的殿宇中回荡。
他摸索着颈项,确认头颅还好端端地长在脖子上。
但冰冷的触感和死亡的恐惧却无比真实地缠绕着他。
一次,两次……夜复一夜。
他认定这是沈南朝死不瞑目,阴魂不散,前来纠缠索命。
对侯府的忌惮,也因此达到了顶峰。
沈家必须彻底趴下,永无翻身之日,否则,他寝食难安。
明面上,他刚刚为侯府昭雪,自然不能再立刻降罪打压,徒惹非议。
但暗地里,一把把钝刀子开始悄无声息地落下。
夜已深沉,烛火摇曳,将几张凝重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愤怒和焦灼,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沈遇坐在主位,指节分明的手搭在紫檀木椅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面色沉静如水。
下首坐着几位将领和两位心腹幕僚。
其中一位满脸虬髯,性情火爆的参将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哐当作响。
“欺人太甚!陛下这是要逼死我们!”
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
“王副将不过是当年跟随老侯爷打过几场仗,近日竟被寻了个御下不严的由头,连降三级,打发去看城门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另一名面容精悍的将领接口,声音冰冷:
“何止,军饷、粮草、器械,但凡是与我们沾边的,处处掣肘,层层克扣!边境不稳,兄弟们饿着肚子,拿着锈蚀的刀枪守国门,他坐在金銮殿里,却只想着如何把我们赶尽杀绝!”
一位文士模样的幕僚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不仅是军中,朝堂上,凡曾为侯爷说过话,或与您有过接触的官员,近日或多或少都遭了申斥,贬谪,陛下这是要一点点削剪我们的羽翼,磨灭我们的根基啊。”
“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了!”
那参将猛地站起,眼眶赤红,他本就因为老侯爷和沈奕的事情心中郁气不解,如今皇帝也没打算放过他们,他忍不了了。
“皇帝不仁,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视我们如猪狗!既然他不给我们活路,那我们索性就——”
他话未说尽,沈遇敲击扶手的手指倏然停住,他的话也戛然而止。
书房内瞬间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参将身上,又下意识地瞟向主位上面无表情的沈遇。
沈遇缓缓抬起眼,目光直刺向那参将,声音平缓却带着千钧压力:
“索性就怎么样?”
那参将被沈遇的目光一慑,满腔热血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气势不由得矮了三分。
但积压的怨愤让他梗着脖子,狠狠骂了句:
“……妈的!那我们就这么忍着?侯爷,我们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难道等兄弟们都死绝了吗?”
“老罗不敢说的,我来说!”
另一名一直沉默寡言,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老将军猛地开口,带着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铁血之气,
“陛下这般猜忌功臣,自毁长城,鸟尽弓藏!与其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兄弟们被一个个磨死,看着侯府再无翻身之日,还不如索性就反了他娘的!”
反了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沉闷的书房里。
几人呼吸骤然急促,有人眼神闪烁露出意动,有人则面露惊惶。
沈遇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嗤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逐一扫过在场诸人,最后定格在那位老将军脸上。
“反了?”
他重复了一遍,语气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
“然后呢?”
老将军一怔:“然后……”
沈遇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下来,每一个字都冰冷彻骨:
“这皇位谁来坐?”
“你来?”他目光扫过老将军。
老将军脸色一白。
“还是你来?”他看向那虬髯参将。
参将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或者我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他站起来,目光扫过全场,无人敢与他对视。
“自古以来,外姓篡位,僭越称帝者,下场如何有几个能得善终?有几个能稳坐江山?”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凌厉的质问:
“你们以为提着刀枪冲进皇城就完了?”
他每问一句,便向前一步,气势节节攀升,压得那几位沙场宿将都喘不过气。
“你们告诉我,这天下,这百姓,这悠悠史笔,认的是你我一时的愤懑和手里的刀,还是那套传承了百年的法统名分?”
沈遇一步步走向那位提出“反了”的老将军,目光逼视着他:
“就算我们赌上一切,赌上侯府百年清誉,赌上在场所有人的身家性命,赌上无数跟随我们的将士的前程与性命,且不论成败。”
“就算侥幸成功了,踩着旧主的尸骨坐上那位置,你们以为就高枕无忧了?”
“你们能杀尽所有萧氏皇族还有那满朝文武?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能让史笔如刀不留下篡逆的万世骂名吗?”
“届时,天下诸侯如何看?民心向背如何?四方藩王会不会趁机而起?北辽西戎会不会大举入侵?”
沈遇猛地一拍桌子,巨响震得所有人心脏都是一跳。
“到时内忧外患,候烽烟四起民不聊生,我们今日所为,就不是求活,而是成了千古罪人,对不起的是不仅仅是沈家满门忠烈之名,更是这天下苍生!”
沈遇目光如炬,环视全场,方才还义愤填膺的将领们此刻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冷汗涔涔。
他何尝不想掀翻那金銮殿,用仇人的血祭奠父兄的亡魂?
滔天的恨意日夜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比谁都想杀了那狗皇帝。
可是杀了以后呢?
那人再不堪,他也姓萧,是皇帝,是天下之主。
书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方才被愤怒冲昏的头脑的众人,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却下来,只剩下后怕与凛然。
沈遇环视众人,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这才缓缓收敛了周身凌厉的气势。
“陛下年事已高,猜忌愈重,朝中并非铁板一块,诸位皇子渐长,心思各异……这潭水,只会越来越浑。”
“我们要做的,是等待时机。”
“在那之前,所有的委屈,不甘愤怒,都得给我咽下去!”
沈遇一番话,如同冰水泼入滚油,瞬间炸响后又归于一种沉重的死寂。
将领和幕僚们脸上的激愤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冷汗涔涔的后怕与凛然。
书房内落针可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烛火噼啪的轻响。
方才那位被沈遇目光逼视的老将军李叔,颓然地坐回椅中,声音干涩:
“侯爷思虑周全,是我……鲁莽了,只是……”
他抬起头,眼中是深深的无力与迷茫。
“侯爷,您说的等待时机,道理我们都懂,可这机会在哪儿啊?”
“陛下步步紧逼,我们如今处处被打压,动弹不得,连喘口气都难,说不定哪一天,我们就无声无息地死了,烂了,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还会有什么机会吗?”
这话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绝望。
沈遇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心同样如同被巨石压着,沉甸甸的透不过气。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除了宣泄一时的痛快,只会将更多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侯府百年基业,数万将士的身家性命,乃至这摇摇欲坠的江山社稷,都系于这微妙的平衡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暴戾。
徐徐图之……扶持新君……这念头早已在他心中盘旋过无数次。
可放眼望去,成年的皇子中,要么庸碌无为,只知享乐。
要么心性阴鸷,与当今圣上如出一辙。
稍有几个看似聪慧的,背后母族势力盘根错节,又怎会轻易相信他们,即便合作,又怎知事成之后不会过河拆桥,绝非良主。
而年幼的皇子……且不说漫长的等待和变数。
在那之前,侯府和边军能否在皇帝持续不断的钝刀子下支撑到那一天,都是未知数。
这根本是一条希望渺茫,遍布荆棘,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长路。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他感到一种深切的无力,仿佛被困在蛛网中的飞蛾,明明看得见光,却挣不脱那层层叠叠的束缚。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吱呀”一声轻响,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所有人警觉地抬头望去,只见沈难厌端着一个茶盘,步履平稳地走了进来。
她一身素净衣裙,未施粉黛,一双眸子沉静如水。
仿佛刚才那番关乎生死存亡的激烈争论并未传入她耳中。
她将茶盘放在一旁的矮几上,上面是几盏刚沏好的热茶和几碟精致茶点。
方才发言的参将正心烦意乱,见沈难厌闯入议事重地,下意识便皱起眉头,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我等正在商议要事,此地岂是……”
话未说完,沈遇冰冷的目光已扫了过去,目光中蕴含的威压让参将后面的话瞬间噎在了喉咙里。
悻悻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他们差点忘了,这位沈小姐,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只需被娇养在深闺的侯府千金。
侯府倾覆至重振的这段日子里,她的手段和心性,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所耳闻。
沈遇看着妹妹,心中微动。
他想起父亲在世时曾有一次酒后感叹:
“厌厌这孩子,心思之敏,谋略之深,若为男子,疆场之上,成就必定不在你大哥之下,朝堂之中亦能翻云覆雨,可惜了……”
他当时只当是父亲对幼女的偏爱之语,如今看来,或许并非虚言。
“厌厌,你方才在门外?”沈遇问道,声音缓和了些。
沈难厌微微颔首,并未否认。
“诸位叔伯与兄长商议许久,想必也渴了,用些茶点吧。”
沈难厌仿佛没有感受到屋内怪异的气氛,平静的说着,将茶点一一分送给众人。
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在寻常待客。
直到分完最后一盏茶,她才抬起眼,看向沈遇,也看向屋内所有注视着她的人,缓缓开口。
“兄长与诸位方才之言我都听到了,其实,也不是无路可走。”
众人一怔。
沈遇眉头微蹙:“此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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