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遇听着她那过于平静的语调，心中的担忧非但没有减少，反而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她太平静了。


    平静得反常。


    脸上在笑，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一片沉寂的，汹涌的黑暗。


    以及在那沉寂之下，疯狂滋长，盘旋的某种令人心惊肉跳的东西。


    像是一汪表面平静无波，实则内里暗流汹涌即将吞噬一切的深潭。


    那不是放下，不是释然。


    沈遇的心脏怦怦直跳，莫名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他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能问出来。


    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妹妹冰凉的手，仿佛怕一松开，她就会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吞没。


    沈难厌任由他牵着，脸上甚至还维持着那抹令人心惊的笑容，一步步朝着宫外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踩碎了过去那个犹存幻想的自己。


    席殃说得对，她聪明，利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他还漏说了一点。


    她还贪心。


    仇她要报，人……她也要。


    沈遇看不到，在这副美丽皮囊之下，沈难厌的内心正翻涌着如何漆黑粘稠的暗流。


    席殃曾经亲口说，把他的真心给她。


    既然是给了她的东西，就是她的了，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更没有再转赠他人的道理。


    萧弘睿背叛她，利用她，她可以毫不手软地亲手送他上路，甚至从中品尝到复仇的快意。


    可席殃不一样。


    她那么喜欢他。


    怎么舍得他死呢，所以，她只好换一种方式了。


    哪怕是用更卑劣的手段，更不堪的算计。


    ——


    席殃靠在马车柔软的车壁上闭目养神。


    宫宴上的喧嚣让他有些厌烦，还有一直伴随着的反噬让他不胜其烦。


    疼痛太消耗体能，他还是适合回去躺尸，早知道他就不该来。


    小黑冷笑了一声，呵，男人。


    就在席殃意识即将沉入一片模糊之际。


    一连串的警报声犹如惊雷，直接劈进他的脑子里。


    【哔——警告！警告！女配幸福指数变更为89%】


    【哔——警告！警告！女配幸福指数降为56%】


    【哔——警告！警告！女配幸福指数变更为为72%】


    【哔——警告！警告！女配幸福指数降为12%】


    简直像在他脑仁里开了一场电子摇滚演唱会。


    是008。


    “操……”席殃猛地捂住几乎要裂开的头。


    这些疯狂的警报里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008 哭天抢地的哭丧。


    【我回来了，我008又回来了啊！呜呜呜，宿主想不想我！你肯定想我了！】


    这哭声极具穿透力，并且带着一种极其欠揍的戏剧性夸张。


    席殃被这双重噪音攻击搞得差点吐出来。


    “……你他妈……还没死呢？”


    【哇啊啊啊啊！宿主你怎么能这样！】


    008哭得更大声了，电子音都劈了叉。


    【统子我好不容易才爬回来！你知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我太不容易了呜呜呜……】


    席殃忍着剧烈的头痛和呕吐欲，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


    “你先给我闭嘴！把那该死的警报关了！”


    【哦哦哦！关掉关掉！】


    那刺耳的哔哔声终于停了，只剩下它抽抽噎噎的电子啜泣声。


    【呜……关了……宿主我好想你……】


    世界终于清静了一点。


    席殃瘫回软垫上，感觉自己像是刚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绞了十分钟。


    他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没好气地问：


    “……所以什么情况？你不是死了吗？”


    【呜呜……宿主，我太难了……】


    008吸着鼻子，委屈巴巴地解释。


    【我的程序就卡bug了，判定失败但又没完全失败，我就被卡在回收站和运行区间那个缝隙里了，上不去下不来，差点直接给我干报废了！】


    席殃的脑子快炸了：“……别嚎，说重点。”


    【重点就是！】


    008猛地拔高音调，又赶紧压低，


    【我拼命呼救，主神终于被我这坚韧不拔的精神打动了，特批了我一个临时修复权限，把我从数据缝隙里捞了出来！呜呜呜统子我好不容易才重新连接上你。】


    席殃：“……”


    他大概能想象到那场景，并且一点也不同情这个蠢系统。


    席殃面无表情，一点也感觉不到喜悦。


    “哦，真是感人肺腑，所以你现在能告诉我，刚才那一出是什么鬼？沈难厌的幸福指数怎么了？跟过山车似的，她是在蹦极吗？”


    提到这个，008瞬间来了精神。


    【我还想问你呢，女配幸福指数跟蹦极一样，吓死统了！】


    【宿主你到底对女配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啊？这段时间她的幸福指数疯狂波动，跨度之大，频率之高，差点把我的新代码又给干崩了！】


    虽然它暂时屏蔽了警报，但女配的幸福指数还在疯狂跳动，在负数线上疯狂跳动，吓得它心肝跟着一颤一颤的。


    席殃表情麻木：“…….”


    老子做个屁！


    你怎么不等老子离开了再来再来告诉我。


    但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万一反派任务做完他脱离这个世界了，煞笔008还真有可能又把他弄回来。


    所以还是要打两份工…..


    …..心好累。


    【啊啊啊啊啊宿主，又跌了！又跌了！跌破个位数了！现在是7%！7%啊！】


    【快想想办法啊！我好不容易才回来，不要让我又回去啊！】


    【我还年轻啊，我还年轻，我不想再被bug卡死啊！】


    席殃快被系统搞疯了，他哪里知道这个破任务还有这种阴间后续。


    妈的。


    “……闭嘴，等数值稳定了你再说话，现在让我静一静。”


    他现在只想把这个聒噪的系统再次塞回数据缝隙里去。


    【嘤嘤嘤——】


    系统哭唧唧的找小黑叙旧去了。


    沈难厌的幸福指数波动这么强烈……


    为什么。


    萧弘睿不是死了吗。


    席殃深吸一口气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缓缓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