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叫箫弘霖。”
作品:《单元文:拯救恶毒女配进行时》 自那日被请出太师府后,沈难厌并未死心。
她依旧每日或隔日便前往太师府只道是探病问候。
然而,每一次,她都未能踏入那扇门。
太师府的门房从一开始的推辞客气,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口径始终如一:
“大人需要静养,暂不见客。”
这个客指的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被拒之门外,沈难厌也不纠缠,只是每次都会认真地询问引她出来的暗卫或管事。
“他今日身体可好些了?伤势恢复得如何?夜里还咳得厉害吗?”
得到的回答往往是含糊的“大人安好,有劳沈姑娘挂心。”
她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是席殃的吩咐,还是暗卫的敷衍。
但她只能靠着这寥寥几句话,揣度着他一丝一毫的恢复情况,支撑着自己下一次再来的勇气。
日子就在这样无望的重复中悄然滑过。
春深夏浅,庭院里的海棠谢了,石榴花却灼灼地红了起来。
转眼便到了五月。
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牵扯两国关系的嘉宁公主和亲风波。
随着时间流逝和北辽使团的沉寂,已逐渐被人们淡忘,不再是街头巷尾热议的谈资。
北辽四皇子遇害的消息,倒是在京中掀起了一阵新的波澜。
成为酒肆茶楼里人们唏嘘惊叹,猜测纷纭的话题,但也仅止于此,遥远得如同异邦的传说。
而曾经喧嚣一时,关于权倾朝野的太师与沈难厌之间的香艳传言。
也渐渐失去了热度,被更新奇的轶事所取代。
世人的注意力,总是这般容易转移。
侯府则又是另一番光景。
随着沈家昭雪,追封厚赏,以及沈遇的苏醒和迅速崛起。
府门前冷落了许久的车马,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景象,虽不及昔日鼎盛,却已显露出重振的势头。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这一切的转变,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沈遇。
沈遇褪去了少年时所有的跳脱与不羁,变得沉静锐利,深不见底。
他安抚旧部,清除了一些在侯府落难期间心思浮动的人,手段利落干净。
父亲和兄长昔日的部将亲信,这些人得益于席殃的手段,得以回到军中。
或镇守四方,或于京畿任职,对沈家蒙冤都心怀愤懑。
沈遇并未急切地要求他们做什么,只是以晚辈的身份一一拜会,感谢他们昔日的照拂。
而对于那些尚可争取或只是明哲保身的中立派,乃至微末时曾流露过一丝善意者。
他适时地抛出橄榄枝,分寸掌握得极好。
沈遇深知复仇非一日之功,重塑侯府威望在朝中站稳脚跟更是长远之计。
快速成长起来的不仅是他的身体,更是那份沉甸甸的城府与谋略。
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恰到好处,不至于引人忌惮。
尤其是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分寸拿捏得极好。
宫中沉寂了许久,接连的变故让气氛一直压抑紧绷。
皇帝似乎也被近来繁多的事情搅得不胜其烦,恰逢最年幼的十四皇子生辰。
皇帝便寻了这个由头,下旨大办宫宴。
并特许三品以上官员携女眷参加,意在冲散连日来的阴霾,也显天家恩宠。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名为皇子庆生,实则是皇帝借此机会松散心神。
或许也存了几分选美纳妃,充盈后宫的心思。
赴宴的官员们心照不宣,纷纷将家中适龄,容貌出众的女儿精心打扮后带来,盼着能得圣上青眼,一朝飞上枝头。
一时间,殿内姹紫嫣红,环佩叮当,娇声软语此起彼伏。
沈难厌本不欲参与这等场合,她心中压着事,对着这些虚与委蛇的应酬只觉厌烦。
然而,她却隐约听闻,久未露面的太师,也会出席此次宫宴。
听到这个消息,沈难厌的心猛地一跳。
她已经太久没有见到他了。
只这一个消息,便让她动了心思,所以才跟着沈遇来了。
宴席之上,她坐在女眷席中,位置不算靠前,却足以将整个大殿的情形收入眼底。
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旁人的寒暄,目光一次次扫过殿门入口,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十四皇子都已出来谢过恩,接受了众人的贺礼,那个位置却始终空着。
席殃没有来。
期望一次次落空,最终化为沉甸甸的失望,压在心头。
周遭的喧闹,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窒息。
她坐不住了。
趁着又一波歌舞上场,众人注意力被吸引的间隙。
沈难厌低声对身旁的沈遇说了一句“出去透透气”,便悄然起身,从侧殿的边门溜了出去。
殿外夜风清凉,带着初夏花草的微香,瞬间驱散了那股令人窒息的闷浊。
她深吸了几口气,胸口的郁结稍缓,信步沿着灯火阑珊的宫道慢慢走着,只想离那喧闹远一些。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靠近宫苑角落的凉亭附近时,她忽然听到一阵细微的窸窣声。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身形有些瘦弱。
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试图够到石桌上摆放的精巧点心。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眼神里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望,却又带着一丝生怕被人发现的惊慌。
那模样,看得沈难厌心头莫名一软。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他身后轻声开口:“想吃那个荷花酥?”
小男孩吓得猛地一哆嗦,手里的点心差点掉在地上。
他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像只受惊的小鹿,瞪大了眼睛看着沈难厌,下意识地把拿着点心的手藏到身后。
待看清沈难厌似乎并无恶意,只是一个穿着素净的漂亮姐姐时。
他眼中的惊恐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窘迫和警惕。
沈难厌放缓神色,指了指他藏在身后的小手,微微一笑:
“我看到了哦,没关系的,饿了是不是?”
小男孩迟疑地看着她,慢慢把藏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摊开掌心。
里面躺着一块被捏得有点变形的荷花酥。
他小声嗫嚅道:“……我,我有点饿。”
沈难厌看着他惊慌的模样,心中莫名一软。
方才的烦躁褪去,生出几分怜意。
她注意到这孩子衣料的质地普通,有些微微的褪色,袖口处似乎还有一点磨损。
是宫里的孩子?小太监?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宫里的?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沈难厌问,目光落在他脸上,仔细打量。
这孩子眉眼清秀,隐约觉得有几分眼熟。
孩子沉默了一下,或许是见沈难厌眼神温和,并无恶意,才小声嗫嚅道:
“……我叫,箫弘霖。”
箫弘霖?
姓箫?
沈难厌一震。
竟然是皇子?
她上下打量了这孩子一眼,有些难以置信,宫中竟还有皇子需要偷拿吃食?
不仅如此,就连他身上有些旧的衣服,也绝非一个得皇子该有的穿戴。
沈难厌还欲再说什么,远处却传来了脚步声和隐约的呼唤。
“九殿下?九殿下您跑哪儿去了?”
听到声音,小男孩猛地一惊,像是受惊的小兔子,也顾不上沈难厌了。
慌忙将那块荷花酥塞进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转身就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跑了过去。
沈难厌站起身,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花木扶疏的拐角。
隐约听到那边传来宫女压低声音的,带着些许责备和无奈的絮叨:
“怎么又乱跑!让嬷嬷知道又该罚您了……快跟奴婢回去,仔细被人瞧见……”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风里。
沈难厌站在原地,心里还在为刚才的发现感到诧异和一丝不适。
皇子……竟是这般境遇吗?
需要偷偷拿取食物,穿着半旧的衣裳,身边的宫人似乎也……并非全然恭敬。
她摇了摇头,皇家的事,水深得很,与她何干。
她转身欲走,只想寻个更清净的地方待着,等宴席差不多了便去找小哥回府。
就在她抬步的瞬间,一个念头猛地劈入她的脑海。
等等,九皇子?
她猛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去,浑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骤然凝固,心脏狂跳起来。
九皇子箫弘霖……
那不就是……姑姑的儿子?
沈难厌猛地转身追了过去。
也顾不得宫中礼仪,她快步穿过甬道,绕过假山,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道小小的身影。
然而,宫道交错,夜色朦胧,哪里还有他的踪迹?
她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夜风吹在她发烫的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惊悸和冰冷。
沈难厌失魂落魄地靠在冰冷的宫墙上,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刚才那孩子惊慌的眼神。
难怪她会觉得眼熟,那孩子的眉眼,与姑姑何其相似。
算算时间,姑姑去时,那孩子才两岁。
她没想到,姑姑留下的这点血脉,竟已沦落到被宫人怠慢,连吃食都需要偷偷拿取的地步。
在这吃人的深宫里,一个失势的皇子,不得皇帝宠爱,他的遭遇可想而知。
想到记忆中姑姑明媚的笑容,沈难厌酸痛难忍。
宫闱倾轧,人情冷暖,连皇子尚且如此,何况他人?
姑姑,你若在天有灵,看到弘霖这般境况,该有多心痛…
而这一切的根源,是那高坐龙椅之上的帝王,此刻正在宴会上享受着众人的奉承,挑选着新的美人。
恨意在她早已被仇恨浸透的心田里,更加疯狂地蔓延开来。
沈难厌在凉亭边又独自站了一会儿,待心绪稍稍平复,才整理了一下衣裙,返回宴席。
这深宫,这皇权,欠他们沈家的,实在太多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