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吻既罢。


    席殃稍稍退开些许，盯着她因惊愕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嗓音低哑：


    “沈难厌，你得寸进尺的本事，天下第一。”


    这话，像是斥责，却又更像是一种无奈的承认。


    承认她的特殊，承认他的纵容。


    沈难厌心尖猛的一颤。


    她知道，她赢了。


    席殃松开她的下颌，看着她似乎还在呆愣中，脸颊带着几分红晕。


    他嘴角勾着一抹笑意，重新端起了那碗粥，用勺子慢慢搅动着。


    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命令式，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缱绻：


    “吃饭，把病养好。”


    沈难厌看了眼席殃，稳了稳心神，无意识的抿了抿唇。


    低下头，就着他递过来的勺子喝了一口粥。


    一人喂，一人吃。


    画面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温情。


    沈难厌又吃了一口，想到什么便问：


    “嘉宁公主死了，和亲怎么办？”


    席殃搅动粥碗的动作未停，眼皮都未抬一下，


    “大倾又不是只有一个公主。”


    沈难厌眨了眨眼睛，并不意外的道：“萧菁菁？”


    席殃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


    “陛下竟会同意？”


    沈难厌只是有些不可思议。


    皇帝对萧菁菁的宠爱，满朝皆知。


    席殃舀起一勺粥，递到她唇边，看着她咽下，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他同不同意，重要吗？”


    沈难厌眯着眼睛看着席殃，笑眯眯的问：


    “太师，这是在为我出气吗？”


    席殃说：“你觉得是，那便是。”


    毕竟萧菁菁实在有点不知死活了。


    沈难厌一怔，愣了好一会。


    她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回答。


    以席殃的性格，即便是做了，也多半会嗤笑她自作多情。


    这般近乎默认的态度，反而让她心底那点快意和试探，悄无声息地沉淀下去，生出一种更复杂的感受。


    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锦被的边缘。


    这个人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将一个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权力……是他手中翻云覆雨的仰仗。


    而她，此刻，正被这权力的源头，亲手喂着一勺勺清粥。


    沈难厌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因席殃此举而泛起的微妙波澜。


    她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笑声低哑，带着病后的虚弱，却又透出一股凉薄：


    “北辽王庭，定然会好好招待这位尊贵的公主殿下的。”


    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同情，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期待。


    席殃看着她低垂的眉眼。


    他知道她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柔弱可欺，她的骨子里藏着狠劲和记仇的韧性。


    “所以这口气，出得可还满意？”


    沈难厌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望向他。


    此刻，她不再掩饰那份快意。


    “太师出手，自然是满意的。”


    她脑海里闪过萧菁菁那张因嫉妒而扭曲的脸，闪过冰冷湖水灌入口鼻的窒息感。


    闪过年幼时落入冰塘后缠绵病榻的日日夜夜。


    如今，那个骄纵跋扈视她如蝼蚁，一次次欲置她于死地的长公主，代替了她和亲的结局。


    萧菁菁那个蠢货，下场只会比她原本的命运凄惨百倍。


    一股冰冷的快意如同毒藤，悄然缠绕上心脏。


    她生不出半分同情，只觉得那是萧菁菁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甚至，她心底涌起一种近乎残忍的欣慰。


    席殃捏淡淡地说：


    “嘉宁公主薨逝，只需避过这段风头，你便还是侯府的千金小姐，这点不会变。”


    沈难厌轻轻笑了笑，带着调侃：


    “太师这般费心将我‘偷梁换柱’……接下来打算如何安置我？莫非是要金屋藏娇了？”


    席殃哼笑一声，继续舀起一勺粥递过去。


    “本太师的府邸，比金屋如何？你既占了，便安心住着，养好身子，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沈难厌顺从地喝下粥，目光却一直落在他脸上。


    席殃喂完最后一口粥，将空碗搁在一旁，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状似无意地提起：


    “听香水榭带回来的那两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沈难厌靠在软枕上，因病而显得格外清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光。


    她轻轻笑了笑，语气慵懒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寒意：


    “先留着吧。”


    皇帝对萧弘睿这个儿子，虽有忌惮，但也深知他的能力。


    如今朝中成年的皇子，论才干、论势力，萧弘睿确实算得上出挑。


    仅凭这些，他可以狡辩成生意上的往来，或许会让他失宠一时，却不足以将他彻底打入深渊。


    只要萧弘睿没有触碰到皇帝绝对无法容忍的底线，总会给他留一丝余地，甚至可能为了制衡你而重新启用他。


    她还需要萧弘睿犯下一个在皇帝眼中绝对不可饶恕的错误。


    这样，才能一举让他万劫不复。


    这么大一个把柄被别人拿捏在手里。


    萧弘睿你现在一定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吧。


    你欠我的，欠沈家的，是时候连本带利，一并偿还了。


    这一次，我要你不得超生。


    沈难厌吃了东西，又喝了药，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席殃等到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才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


    刚走出一步，他闷哼一声，抬手撑住冰冷的廊柱，指节因用力而瞬间泛白。


    另一只手死死按在左胸心口的位置，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在月光下苍白得吓人。


    【呜呜呜……完了完了完了！只剩下两天了！两天啊！宿主你会被抹杀的！】


    008的哭声在他脑海里炸开。


    席殃艰难地喘了一口气，胸腔里如同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攒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烈的痛苦。


    他闭上眼，试图调息压制，声音因痛楚而低哑破碎：


    “……哭什么丧，我还没死。”


    【可是只有两天了！两天之内怎么可能把幸福值从41%刷到100%？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008哭得更凶了。


    【宿主你会死的！真的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