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难厌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


    萧弘睿一噎，像是被戳中了痛处，脸色变幻不定。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语气软了下来，带上几分痛心与担忧：


    “厌厌，我……我只是担心你。”


    “席殃是什么人？他心狠手辣，权倾朝野，行事毫无顾忌，你怎可与他搅和在一起？你这是与虎谋皮！”


    “担心我？”


    沈难厌偏过头，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就能吹散，满是自嘲与无奈。


    “殿下，你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想做什么，由得了我说一个不字吗？”


    她语气低落下去，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


    “现在的我，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可以随心所欲的侯府嫡女了，无依无靠，声名狼藉……我除了顺着他的意，还能怎样？”


    这番话，她说得哀婉凄楚，好一个身不由己。


    萧弘睿果然被触动，脸上闪过强烈的愧疚与心疼。


    他上前一步，想握住她的手，却被沈难厌避开。


    他手僵在半空，语气更加急切柔软：


    “厌厌，对不起，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你信我，待我羽翼丰满，我不止会除掉席殃，为你出一口气，也定会接你回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但眼中的野心与承诺不言而喻。


    沈难厌低下头，眼睫垂着掩去了眼底的神色，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萧弘睿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发软。


    但旋即想起正事，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问道：


    “对了厌厌，那件事……周大统领那边，你帮忙劝说的情况如何了？”


    沈难厌闻言，柳眉微蹙，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周叔叔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他向来不涉党争，对这种事颇为反感，我试探了几次，他都避而不谈，态度很明确。”


    萧弘睿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眉头紧紧锁起：


    “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厌厌，此事至关重要……”


    “殿下别急，”沈难厌话锋一转，抬眼看他，语气缓和了些，


    “虽然周叔叔明确表态不参与，但他也对我坦言，他对殿下的印象其实是不错的，认为您勤勉睿智，只是时机未到，不便表态。”


    萧弘睿眼睛一亮，急切地追问：“当真？”


    沈难厌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


    “所以，殿下不必急于一时，更不可操之过急惹他反感，如今之计，不如以晚辈之礼，多些寻常走动，嘘寒问暖，让他看到您的诚心和能力，而非急于拉拢，时日久了，情分到了，许多事情……自然就好办了。”


    萧弘睿听完，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激动地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还是你思虑周全。好，太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看着沈难厌，眼神热切。


    “厌厌，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谢你了。”


    沈难厌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冷芒，声音依旧轻柔：


    “能帮到殿下就好。”


    “若无别的事，我该回去了，离席太久，恐惹人生疑。”


    萧弘睿此刻心情大好，连忙点头：


    “好，你快去，一切小心。”


    沈难厌与萧弘睿说完话，转身沿着假山间的小径往回走。


    初春的湖水泛着刺骨的寒意，岸边残冰未消。


    她正思索着方才与萧弘睿的对话，并未留意假山阴影处一道怨毒的目光正死死盯着她。


    萧菁菁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这个贱人，不仅用狐媚手段勾引了太师，如今竟还敢来蛊惑她的六哥！


    她凭什么得到这么多关注？


    一个声名扫地的贱人！


    强烈的嫉妒和愤怒烧毁了萧菁菁的理智。


    她看着沈难厌走近湖边，猛地从阴影里冲出来，用尽全力朝着沈难厌的后背狠狠推去。


    “去死吧！贱人！”


    沈难厌没有防备，在推力及身的瞬间，她反应极快，借着这股力道猛地拧身，一把抓住了萧菁菁推攘而来的手腕。


    萧菁菁根本没料到沈难厌反应如此之快会抓住自己。


    她惊呼一声，脚下一个不稳，被沈难厌顺势一带，整个人收势不住，被巨大的惯性拖着向前扑去。


    “噗通——”


    “噗通——”


    两声沉重的落水声几乎同时响起，砸碎了水榭边缘虚假的宁静。


    冰冷的湖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刺骨的寒意像无数根细针扎进皮肤，直透骨髓。


    沈难厌呛了一口水，冰冷的湖水激得她肺腑生疼。


    她浮在水面，看到不远处的萧菁菁正在疯狂扑腾，水花四溅。


    她尖声哭喊，声音充满了真实的恐惧：


    “救命！救……救我！我不会水！六哥！六哥救我——”


    岸上瞬间乱成一团，惊呼声，脚步声和呼喊声嘈杂地交织在一起。


    “有人落水了！”


    “是长公主！”


    “快来人啊！救命！”


    萧弘睿闻声从假山后疾奔而出，看到湖中景象，脸色骤变，大惊失色：


    “厌厌！菁菁！”


    水里，沈难厌看着萧菁菁那副狼狈恐惧的模样，心底积压多年的恨意如同被凿开的冰封火山，轰然喷涌。


    就是这个人，一次又一次——


    小时候，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就是她，从背后狠狠一推，将自己推入结着薄冰的池塘。


    冰冷的池水灌入口鼻，窒息的感觉如同噩梦缠绕了她无数个夜晚。


    从那以后，她的身体就彻底坏了根基，畏寒畏冷，缠绵病榻许久，几乎去了半条命。


    如今，又是她。


    故技重施！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新仇旧恨瞬间淹没了沈难厌的理智。


    她靠近不断扑腾呛咳不止的萧菁菁，一把将她按进水里。


    “咕噜噜……”


    萧菁菁的呼救瞬间变成了惊恐的溺水声，大量的湖水涌入她的口鼻。


    “救……呜……”


    她拼命挣扎，双手胡乱抓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