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头和陈母笑着点头。


    楚牧道：“等会，没有什么纨绔子弟之类的来捣乱吧？”


    小说里这种戏码最是常见。


    也不知道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纨绔子弟，像是约好了一样，专门干这些乱七八糟的缺德事儿。


    而后，行侠仗义的侠客武者们，也是约好了，专门遇到这种事儿，然后来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紧接着就被镇武司通缉，又是另一出荡气回肠的故事。


    刘老头道：“苏老头你就别瞎操心了，小逸这孩子以后妥妥的当大官，哪个不开眼的敢来欺负咱们？小陈你说对吧？”


    陈母笑着点头。


    楚牧吃一口回锅肉，又抿一口醇厚浓香的酒，美滋滋。


    “那你们找我干啥？”


    “咱们就想在小逸回京之前，把俩孩子的事情给定下来，咱们这镇上有学问的人不多，我教书育人一辈子，也只是个半瓶水，所以……”


    “所以？”


    “想找你给俩孩子算算八字，看看黄道吉日什么的。”


    楚牧诧异道：“天桥上摆摊的王瞎子不行？”


    “他那就是纯忽悠，哪会这些……”


    “我也不会啊。”楚牧摊了摊手。


    陈母闻言迟疑了一下，说道：“刘叔，咱们还是别卖关子了，小逸，这事儿你自己说。”


    楚牧看向陈逸。


    陈逸正色道：“苏爷爷，是这样，其实我不想从政，您是智者，我想听听您的意见和建议。”


    刘已末说道：“苏爷爷，陈逸不想去京城从政，是因为他想去南疆当兵，我不想他去。”


    楚牧点头：“我懂了。”


    “你不想去从政，想去当兵，你不想他去。”


    “就是这样。”


    这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什么惊心动魄，也没什么跌宕起伏。


    有的只是两小无猜，以及幻想中的相濡以沫。


    男有情女有意，天作之合。


    可陈逸想去南疆当兵，走他父亲的老路。


    陈母是个开明的母亲，不支持，却也不劝阻，选择权交给陈逸自己。


    但刘已末不想让陈逸去。


    刘老头觉得陈逸是个靠谱的孙女婿，所以也不想他去。


    南疆多少儿郎去了战场，都没能再回来。


    英烈之家自然是光荣的，但背后多少眼泪，旁人难以想象。


    此时天龙看似国泰民安，外界的威胁却始终无处不在。


    世界纷乱，大战一触即发，战火随时会烧过来。


    陈逸这一去，未来难说。


    最起码，平凡宁静的日子，会彻底烟消云散。


    楚牧没有应声，吃着，喝着。


    灯光将身影拉长，带着几分慵懒。


    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悠长，寂谬。


    在四双目光的注视下，楚牧吃饱喝足，慢悠悠的点燃旱烟，吸了几口，烟雾轻轻飘散。


    他问陈母：“你丈夫在南疆牺牲了，你怎么不劝阻你儿子？”


    陈母回答道：“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当父母的，该学着放手，让他走自己想走的路。”


    楚牧点头，又问陈逸：“你为什么想去南疆？”


    陈逸说道：“我去找我爸，找小末的爸，找很多人的爸爸。”


    “仅仅是因为这个？”


    陈逸不答反问：“苏爷爷，你去过南疆吗？”


    “去过。”


    “我想跟小末在一起。”


    “那为什么还去南疆？”


    “正因为我想跟小末一直在一起，所以才想去南疆。”


    刘老头挠了挠头：“这不矛盾吗？”


    “不矛盾。”


    陈逸摇头，深深看着刘已末，眼中满是柔情。


    “当官虽然好，但治不了本。”


    “什么本？”


    “朝堂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难免有一天我站错队，说错了话，不得善终。”


    楚牧道：“南疆也有勾心斗角，所谓慈不掌兵，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学过的吧？”


    “起码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陈逸正色道：“在我心里，家人是第一位，第二才是自身，第三是天下，第四是生死。”


    房间里昏黄的灯，照耀在他满含刚毅的脸庞上。


    “父辈们去南疆，战死沙场，是为了保家卫国，我去南疆，不仅仅是延续父辈们的道路，更是为了能够在这混乱的世道里，发挥自己的光和热，拥有保护家人的力量，证明自己真的存在过。”


    楚牧朝陈逸竖起了大拇指。


    “有学问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让人热血沸腾。”


    楚牧笑了笑，放下筷子，脸色便沉了几分：“你若是死在南疆，又怎么样？”


    “我选的路，无怨无悔！”


    “那你考虑过小末吗？”


    陈逸看着刘已末。


    刘已末看着陈逸。


    四目相对。


    “小末，苏爷爷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嫁给陈逸，跟他一起去南疆。”


    楚牧顿了顿，又道：“你放他去南疆，换其他人嫁了。”


    “不要……”


    刘已末眼泪汪汪：“苏爷爷，我愿意跟陈逸一起去南疆。”


    楚牧又对陈逸道：“陈逸，我给你三个选择。第一，跟小末成亲，带小末去京城，第二，留在小镇，和小末过安稳日子。”


    “第三，孤身去南疆。”


    陈逸沉默良久，道：“我去南疆。”


    楚牧点了点头：“刘老头，小乔，你们俩先回去。”


    “苏老头……”


    “回去吧。”


    刘老头和陈母看看陈逸和刘已末，转身回去了。


    一股冷风席卷。


    门前的河水里，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突然下雨。


    楚牧对陈逸说道：“好男儿总有策马扬鞭的梦想，可你要知道，这世间浮华落幕之后，远远不如一段真情一份守望，你现在所想，未来当真不会后悔？”


    “不仅仅是为了梦想！”


    陈逸用力的握拳，说道：“我想尽自己所能，让小末生活得更好！”


    楚牧指着刘已末：“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刘已末摇头道：“我想跟陈逸在一起，粗茶淡饭就好。”


    “小末……”陈逸动容。


    “陈逸啊，你心怀天下，有冲劲有闯劲，心里不仅儿女私情，更有家国天下，你该是一个好孩子，让人称道，可是……”


    楚牧指着刘已末，对陈逸道：“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她。”


    陈逸浑身一颤。


    刘已末红了眼眶。


    “你自以为可以为小末拼了这条命，可实际上，在你心里，小末的位置占得很少。”


    “你见得越多，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多，想得越多，便要得越多。”


    “当家国天下都装进你心里之后，小末就只是家国天下之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个体。”


    “苏爷爷不想阻拦你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去走一段波澜壮阔的人生，只想让你记住一点。”


    “无论走到何时何地，不要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也不要忘了此时此刻站在你面前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