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一次踏入这条肮脏泥泞的巷道，苏软的心境，已然天差地别。


    如果说上一次，她是一柄急于出鞘、想要饮血、证明自己锋利的剑，那么这一次，她便是一块融入了环境的、冰冷的石头。


    她没有丝毫的迟疑，几乎是身体的本能，便重复了上一次的动作——蹲下，藏身于巨大的垃圾箱之后，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但这一次，她的目的，不再是观察之后，自行判断，然后行动。


    她，在等待。


    “回声，报告你所看到的一切。”


    耳机里，传来了陈默那如同绝对零度般、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


    “是，长官。”


    苏软的声音，同样冷静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正前方五十米，两名哨兵，手持能量手枪，警戒状态。右侧仓库二楼破洞，发现狙击点，能量反应微弱，我方头顶三楼窗沿，发现攀爬者，正在接近。完毕。”


    她的报告，简洁、清晰、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化的词汇。


    耳机里，沉默了足足五秒钟。


    这五秒钟，对苏软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她不知道陈默是在考验她的耐心，还是在思考对策。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着绝对的静止，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收到。”陈默的声音再次响起，“放弃垃圾箱，向你左后方，后撤三米，进入排水管道的阴影区。那里是狙击手的绝对死角。攀爬者的目标是你现在的位置，你的移动，会让他暴露在狙击手的视野之内。执行。”


    “收到。”


    苏软没有任何的犹豫。


    她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狸猫，以一种匍匐的、几乎贴着地面的姿态，悄无声息地，向后挪动了三米，将自己瘦小的身体，完全地，缩进了那散发着浓郁腥臭味的、巨大的排水管道下方。


    这个位置，比垃圾箱后，更加肮脏，更加狭窄，却也……更加安全。


    就在她刚刚藏好的瞬间，那个黑衣的攀爬者，终于从天而降，手中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了垃圾箱顶部的铁皮之中。


    “铿！”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巷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谁？！”巷口的哨兵，瞬间被惊动，同时举起了枪。


    而那个一击落空的攀爬者，也因为自己的失误，而将整个身体，都暴露在了空旷的巷道之中。


    下一秒。


    “咻——！”


    一道微不可查的、致命的能量光束，从右侧仓库二楼的那个破洞里，精准地，爆射而出！


    “噗！”


    攀爬者的脑袋，如同一个被击碎的西瓜，轰然炸开，红的白的，溅满了整个垃圾箱。那具无头的尸体，抽搐了两下，便软软地，从垃圾箱上滑落，倒在了泥水之中。


    自己人，解决了自己人。


    看到这一幕，苏软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她强行压下那股因为血腥场面而涌起的生理性不适，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止。


    “看到了吗？”


    陈默的声音，如同鬼魅，在她的耳边响起，“这就是黑渊。没有信任，没有同伴。任何暴露在外的、没有价值的棋子，都会被毫不犹豫地，清除。”


    “你的任务，不是去战胜他们。而是要学会，利用他们的规则，去让他们，自相残杀。”


    苏软没有回答，但她将这句话，每一个字，都深深地，烙印在了自己的灵魂深处。


    “哨兵正在向尸体靠近，狙击手的注意力，在他们的身上。现在，是你唯一的机会。”


    陈默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节拍器，控制着她行动的每一个节奏。


    “目标，巷道左侧，第二栋危楼的防火梯。那里是监控的死角，也是狙击手的视野盲区。你有十秒钟。行动。”


    “是！”


    苏软如同一道离弦的、黑色的闪电，从阴影中爆射而出。


    这一次，她不再是直线冲锋，而是以一种毫无规律的、Z字形的诡异步伐，在那狭窄的、布满了障碍物的巷道中，飞速地穿行。


    她的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在那些不会发出声音的、坚实的地面上。


    她的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地，利用了周围的环境，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到了极致。


    十秒。


    甚至，只用了不到八秒。


    她便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那座锈迹斑斑的、摇摇欲坠的防火梯上。


    “很好。”


    耳机里，传来了陈默那毫无波澜的、却代表着肯定的声音，“保持节奏。现在，向上。”


    苏软没有丝毫的停留，手脚并用，如同最敏捷的猿猴，顺着那冰冷的、锈蚀的防火梯，飞快地，向上攀爬。


    这一次，她没有再遇到任何的阻碍。


    她成功地，绕过了所有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敌人，来到了那栋红色三层小楼的侧面。


    然而，新的问题，出现了。


    她所处的防火梯，与那栋红色小楼的窗户之间，有着将近五米的、没有任何借力点的、垂直的墙壁。


    这是一个，不可能跨越的天堑。


    “长官，我已到达指定位置。前方，是垂直墙体，无法通过。请求指示。”


    苏软压低了声音，冷静地报告。


    “向左看，你的头顶，十点钟方向。”


    苏软闻言，抬起头。


    只见，在那栋红色小楼的三楼窗沿下方，挂着一个老旧的、几乎已经与墙体融为一体的、空调外机。


    “看到那个空调外机了吗？”


    陈默问。


    “看到。”


    “它的下方，有一个因为老化而脱落的、裸露出来的能量线路接口。现在，动用你的能力。不是汲取，是‘粘附’。”


    粘附？


    苏软一愣。


    “你的异能，在进化之后，不再是单纯的汲取能量。能量，在你手中，应该有更多的形态。”


    “凝聚你的能量，将它变成一根……可以伸缩的、有粘性的‘触手’。然后，用它，黏住那个接口，荡过去。”


    用能量，制造出一条触手？


    “做不到吗？”


    陈默的声音，微微一冷，“那就证明，你之前所有的训练，都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任务，可以宣告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