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爹，这些都是个什么事啊！”陆心妤听到大哥陆长玄的声音，紧接着他奔上前来，一阵噼里啪啦甩开婆子的手，嘴里念念有词，“撒手撒手，不要命啦……”


    好不容易摆脱了束缚，陆心妤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咬着牙挺直了腰，一抬眼就看到陆长玄对两位身着宫装的公公点头哈腰，“父亲，这两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过来传旨。”


    陆松心里一惊，疑惑地跟陆老夫人对视了一眼，方才掀开长袍下摆跪了下去，陆家众人见状，一一跪下。


    那公公清了清嗓子，扯着尖锐的嗓音宣读完圣旨。


    话音落下，陆松脑袋像被雷劈过，轰轰作响，一片空白。


    陆心妤见半天没动静，擅自抬高了双手去接旨，“谢主隆恩。”


    那公公轻笑一声，将圣旨送到她手上，道了一声“是正妃，恭喜四小姐了。还有一侧妃，是皇后娘娘的远亲，家世不如四小姐。一正一侧，也算府宅清静。”


    她回以一笑，摘下腰间的一枚玉佩递给了宣旨的公公，“多谢公公。”


    公公脸上顿时盛满了笑意，话里有话，“四小姐活得比陆大人要通透。”


    陆心妤趁机问道，“敢问公公，小女若有变故以致……不能出嫁，后果如何？”


    公公在皇宫办了二十年的差，也算成精了，笑得阴阳怪气，“呦，四小姐，这不能开玩笑啊。成王殿下等着您给他冲喜呢，此事关系重大，若有差错，你们整个陆家也要遭大祸。”


    陆心妤满意地点了点头，朗声道，“多谢公公，陆家明白。”


    陆松脸色更加铁青，僵硬地吩咐陆长玄送客。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众人各怀心思却不开口，厅堂之中一时安静过了头。


    陆心妤也懒怠同她们消磨下去，兀自开口打破了沉默，“祖母见谅，为了陆家的周全，孙女恐怕去不成柴房了，须得回韵棠院准备成婚的诸多事宜。”


    宣旨的公公适才将话挑得明明白白，陆老夫人纵使心中怨气郁结，如今也拿陆心妤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放任她离开。


    陆心妤走出前厅，初夏的阳光温和，天空蔚蓝。这一刻她心中萌生出好的盼头，陆家待不下去了，换个地方生活，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接下来几日，朝中主持婚配的官员前来下聘，陆家开始准备嫁妆，大小事宜循序渐进，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虽然陆家同她撕破了脸皮，但陆心妤丝毫不担心婚事的问题。她心里清楚，祖母为了顾全陆家的脸面，必定要尽全力操办婚礼，以免落人口舌，有损陆家百年声望。


    陆老夫人凡事都自己做主，根本不跟陆心妤商量。所以婚礼的一应事宜，都用不到陆心妤自己奔劳。


    她每日无非熟悉婚事流程到哪一步，准备一些私人的物品。


    大魏订了亲事的女子，素来有自己绣嫁衣的传统。因借着冲喜的由头，成婚的日子迫在眉睫。现在开始动工已赶不上婚期，绣嫁衣的事只好作罢，直接买现成的来用。


    陆心妤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绣嫁衣的事，无非两层寓意，其一是表达对情郎珍视的情义，其二是展示新娘子的贤惠。


    凑巧这两样她都没有，也不必费心思去折腾自己。


    但祖母似乎不想她太好过，特意买少了两件小衣，要她自己动手准备。


    所以这几日闲来无事，她断断续续地绣起了牡丹花。


    阿苗见她绣得认真，站在一旁看了她半天。陆心妤半晌才察觉有人看她，抬起一双笑眸问她，“看我做什么，可是绣得不好看？”


    阿苗摇摇头，似乎没听清她说什么，自顾自地问道，“你真打算这么稀里糊涂就嫁出去？”


    陆心妤一愣，旋即又认真地点点头。


    “成王身体不好，又不近女色，想必日常也用不着我伺候，我无非就是起个冲喜的作用。”


    阿苗顿时松了一口气，“也对，成王指望你给他冲喜，也不敢亏待你，否则是在害自己。”


    陆心妤跟她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阿苗笑着笑着，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那若是他要你给他生孩子，该怎么办？”


    陆心妤笑容渐渐凝固，这一层她从来没有想过，甚至连孩子要怎么有，都不曾了解过。


    书到用时方恨少。


    此时想破脑皮，也没弄清楚孩子是怎么有的。这事属于人生经历，问问过来人总该是对的。她动了动嘴皮，喊了一声，“尹妈妈，孩子是怎么有的，是成亲以后就立刻就有的吗？”


    尹妈妈脚步匆忙，一眨眼的功夫已从屋外进来，脚步还没停住，就听她低声嗔怪道，“傻姑娘喏，生孩子这事怎么可以大声嚷嚷呢！”


    陆心妤跟阿苗面面相觑，没想明白这事哪里说不得。


    再望向尹妈妈，见她一阵摸摸索索，从嫁妆的箱底摸出来一本册子。迟疑了一下，难为情地递了过来，神色还有些不自在。


    陆心妤一头雾水地接过来，正要打开来看，阿苗好奇地将脸凑过来。陆心妤大方地摊开册子，想跟她一起看。


    没想到阿苗只粗略看了一眼，就被尹妈妈提着耳朵拉走了。


    尹妈妈手上也没用重力，阿苗一路咿咿啊啊地随她而走，听她骂道，“还不去睡觉！这个册子是要成亲的人才能看的，你又不成亲，瞎掺和看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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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


    声音渐渐小下去，想必都上床睡觉了。陆心妤低头去看手中的册子，册上男女身上皆衣衫单薄，身子相拥，紧密贴合，姿势千奇百怪。


    她粗略翻开了一遍，不明所以，思考着睡觉就睡觉，玩这么多花样做什么？还能睡得安稳？


    她将册子摆在案几上，单手支着脑袋，琢磨了半天，越发觉得这册子就像她小时候看过的武功宝典，有百十种招数。


    可惜尹妈妈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想必找她来问清楚，她也不肯详说。


    屋里有人走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习惯地以为是阿苗，头也不抬地招呼她过来，“阿苗，你来看看，这些个图画是什么意思。尹妈妈说是生孩子的事，我一个人看得稀里糊涂的。”


    房中无人回话，她感觉有人直接凑上前来，看了一下，又把头移开。


    片刻之后，她视线中的册子被一只大手缓缓合上。陆心妤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卷翘的睫毛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她抬眸去看。


    明眸里倒映着一张清俊无双的脸，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她心里“咯噔”一下，怀疑自己花了眼。


    这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唬得她一个晃神，抵着脑袋的手禁不住一抖，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斜斜地往地面栽下去。


    电光火石之间她两手慌忙乱抓，只抓到那本轻飘飘的册子，连同她的人一起，跌入一个稳实淡香的怀抱。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陆心妤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正想从他身上爬起来，就听他说，“你这册子画得太精美含蓄，看不懂也是正常。”


    她满腹心思都在这册子上，一听他这么说，来不及起身就抓着他的袖子惊讶道，“你看得懂？”


    他垂眸看她，见她好奇得紧，淡淡地回道，“我自然是懂的。”


    陆心妤莫名觉得挫败，没注意到他耳根下红了一片，自顾自地扶着他的手臂坐起来。


    脑子里想的全是，为什么他能看懂，而我就没看明白？


    元暮杭见她心不在焉，生怕她又摔了，单手扶着她的身子坐稳了。


    陆心妤犹自沉浸在画册里，被他用指尖点住了眉心，”等你以后成亲，自然就懂了。”


    她想了想，将册子放回原位，反问道，“若是我夫君也不懂呢？”


    此时还是初夏，暑气未至，入了夜仍有些寒凉。但被她一双美艳的明眸牢牢地盯紧着，视线触及粉颊，白里透红，嫩得能掐出水来。他喉头发紧，身子竟莫名地燥热起来。


    陆心妤浑然不觉，歪着头等他回答。


    心绪起伏，他被看得心虚，沉思了片刻，哑着声音道，“放心，你夫君……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