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宝剑

作品:《容华谢后

    马蹄猎猎,直至人影消失在天际尽头,谢浅方转身回府。


    甫进院门,便见秦自远立于廊下,望着池边枯柳,背影分外寂寥。


    听见脚步声,他回过头,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


    明明他此刻一言未发,谢浅却倏地难堪起来。她抿了抿唇,侧脸从他身前走过。


    “郡主可曾想过,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声音同往常一般温和,眼中没有想象中的质问,只有深深的悲悯与怜惜。


    谢浅的唇抿得更紧。


    见他张口欲再言,她抢先出声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秦自远几不可察地摇摇头,“知行不能合一,终会将你自身撕裂。”


    谢浅垂下眼睫,淡道:“不过一段小插曲而已,时日久了,自会淡去。”


    秦自远苦笑,“郡主可以骗任何人,只是万万莫骗自己。”说罢,他转头望向沈府方向,长叹道:“命运弄人,郡主现已入局,便是想逃脱,恐怕也是无法了。”


    谢浅眉头不自觉蹙起来,并未言语,径直回了房。


    雪魄已布好早饭,见她归来,有条不紊盛了碗清粥,又夹了只灌汤包放她面前。


    谢浅忽地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容恪竟是连早饭都未用便匆匆离去,可见他行程之紧迫。可就是这般紧迫,他也要星夜赶来见她一面。


    喉间倏地有些难以下咽,转念又想,他身前身后侍从如云,短了谁的也短不了他的,何须她来操心。


    她烦躁地搁下瓷勺,碗底发出一声闷响,清粥溅起几分。


    雪魄沉默地拿过巾帕,替她擦拭衣襟。


    “冰魂呢?”她忽然发现少了一人。


    “许是有其他事,奴婢去寻她。”


    她眸光沉沉,望向沈府方向,片刻后摇头,“不必。”


    临近午时,沈府来人,请谢浅过府一叙。


    谢浅唇角轻勾,不慌不忙去书房取了剑,指尖轻抚冰冷剑鞘,方随来人而去。


    荣安堂一片肃穆,平日往来穿梭的仆妇皆不见踪影,唯有一道清隽背影笔直跪于院中。听见声响,他抬头望来,又沉默地垂下眼帘。


    常随在祖姑姑身侧的陈嬷嬷迎上前来,“郡主请。”


    谢浅紧紧抿唇,一言不发踏入堂中。


    祖姑姑捧着茶盏,细细品着香茗。见她进屋,并未抬眼。


    堂内一片寂静。


    良久,谢浅率先开口,“行之何错之有?”


    祖姑姑这才将目光转向她,见她持剑而入,笑道:“这是来拼命不成?”


    谢浅声音微冷,“祖姑姑有话问我便是,何苦牵连旁人?”


    祖姑姑放下茶盅,茶盅与高几相撞,发出一声轻响。她目光沉沉看向谢浅,唇角笑意淡了下来。许久,长叹一声,方开口道:“阿浅,我还能信你么?”


    谢浅声音冷淡,“祖姑姑自己觉得呢?”


    祖姑姑眸中浓雾似化不开,令人辨不清方向。她声音幽深,“若你值得信任,那此番便是天大的机缘。如若不能,那么,你知道的就太多了。”


    谢浅定定望进她眸底,片刻,唇角凝出一丝笑。她朝外扬声唤道:“行之,你进来!”


    闻言,秦自远拖着僵硬的腿,一瘸一拐挪了进来。


    谢浅并不看他,仍直视祖姑姑,声音冷冽,“行之,祖姑姑方才问你什么?”


    秦自远飞快掠了一眼长安公主,又迅速垂下,回道:“问郡主与九皇子的关系。”


    “你怎么回?”


    “郡主在扬州之事我并不清楚,昨夜郡主与九皇子所谈何事,我亦不知晓。”


    谢浅眸中冷意刺人,“祖姑姑可听清了?”


    祖姑姑冷哼一声,“若他什么都不知,在你身边又有何用?”


    谢浅冷笑,“有没有用,不是您来决定的。冰魂呢?她对您来说有用吗?”


    祖姑姑眉间微不可查地一蹙,谢浅却不理会,无声踱至屏风后。


    见她进来,冰魂唬了一跳,连忙跪倒,声音微抖,“郡主......”


    谢浅目光冷冷射向她,片刻,压下厉色,笑道:“回院子没见着你,还以为你去哪儿了,原来,是拜会旧主来了。”


    她明明带着笑,可话语却莫名让人感到冰冷刺骨。


    冰魂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偷偷觑了眼谢浅,见谢浅面色如常,心略略放下。


    她想着,这位主儿素来宽和,想必不会大肆发作。再者,即便是自己未请示便报了信,也是为了大局着想,郡主必能体谅一二。况且,郡主终究还是得听公主的。于是,定了定神道:“今儿一早,公主传唤,未及时禀告郡主,请郡主责罚。”


    谢浅只一味地笑,“既是祖姑姑寻你,自然以她为重。起来吧,回去将李嬷嬷与雪魄寻来,我有些话,同你们一道说。”


    冰魂试探性地看向长安公主,见她颔首,方领命而去。


    谢浅唇角笑意愈发深了,回身看向祖姑姑,“她说是您唤她来的,果真?”


    她声音蓦地一沉,“抑或是,她忙不迭过来寻您,好通报我这桩惊天大事来邀功?”


    祖姑姑蹙眉不语。


    不过片刻,三人便至。谢浅环顾四周,轻声道:“祖姑姑,当日我到金陵时,您同我说过,给了我的人便是我的了,这话现下可还算数?”


    “自然。”祖姑姑沉声回道。


    谢浅颔首,又问并肩而立的三人,“先前我同你们说过,如若想回祖姑姑这儿,我定会鼎力相助。你们可还记得?”


    冰魂已然招架不住,直跪地磕头,口中念着,“郡主,奴婢只是想着事关重大,万一郡主失了分寸......”。


    话未说完,只见寒光一闪,谢浅猛地抽出剑来。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冰魂已应声倒地,鲜血顷刻浸入地面厚毯。


    祖姑姑倏地站起身,“你莫不是要在我荣安堂发疯!”说罢,向身侧陈嬷嬷道:“请大夫来,隐秘些。”


    染血的剑锋直指陈嬷嬷,谢浅声音冷似幽冥,“我看谁敢!”


    陈嬷嬷踉跄后退,身子撞上高几,上头茶盅一骨碌滚了下来,落在地上碎成几瓣。


    剑尖血珠一滴滴落在冰魂脸上,血泪一团模糊。她挣扎着想要说话,可喉咙却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嗬嗬”之声。


    谢浅垂眸看她,喃喃道:“我早说过,既选择跟我,就只能有我一个主子。我的剑,不会心软。”


    李嬷嬷抖如筛糠,雪魄伏跪在地。


    而秦自远只是深深看她,最终,悲哀地闭上眼。


    谢浅紧紧抿唇,命雪魄将人收拾了,又令众人退下。


    雕花木门重重阖上,谢浅的面容霎时没于阴影之中。她愣愣盯着地上血痕,默然不语。


    祖姑姑注视她良久,方缓缓坐下,沉声道:“杀都杀了,这会害怕起来了?”


    谢浅闻言回身,唇边凝起一抹讽刺的笑意,“害怕?连龙椅都敢坐,还怕处理一个叛主之人吗?”


    “我记得祖姑姑说过,沈家,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忠心耿耿的活人,另一种是死人。今日我便告诉您,我身边,亦是。”


    祖姑姑目光如刀,一刀刀刮过她面庞。许久,眸中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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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现出激赏之色,“好!恩威并施,方为人主之道。你是杀鸡儆猴也好,敲山震虎也罢,我认下了!”


    “今后,你的人,我不动。但你给我句准话,我能否再信你?”


    谢浅一步步逼近,垂眸凝视祖姑姑,“祖姑姑怕什么?”她唇边凝着嘲讽,“难不成,怕我挣脱您的掌控?没有我,您这二十年不是做得很好吗?”


    祖姑姑冷哼一声,“挣脱?你知道这么多,还想逃到哪去,又能逃到哪去?”


    “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若有二心,我第一个取你性命。”


    “莫要以为我会心软。”


    谢浅唇边依旧勾着笑意,声音却越发寒冷,“祖姑姑放心,我清楚自己身份。”


    “我在太祖父灵前立过誓,这辈子,生是姜家的人,死是姜家的鬼!”


    “好!记住你今日之言。”祖姑姑沉沉注视她,“能坐龙椅之人,千万莫贪念凤座。将来元佑登基,大梁便是你掌中之物。这天地间,还有比执掌乾坤更痛快的事么?”


    “京中不必另派人了,你去最合适。”


    谢浅长睫低垂,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良久,她回道:“好。”


    又问,“以什么由头?”


    祖姑姑嗤笑,“现下你还要问我要由头?”


    “若只是投奔而去,纵使他会新鲜一时,又能珍惜几何?”


    “我得有个正当由头,方更能得他看重。”


    祖姑姑凝视谢浅,缓声道:“好,我应你。”


    谢浅声音清冷,“人,我自己挑。财,您也该放权给我了。总不能我人在京城,要用钱,还得千里迢迢写信向您讨。”


    “好,回头我复刻一个对牌给你,密令一并给你,你自己调度便是。”


    谢浅步步紧逼,“我的账单独走,就不劳祖姑姑过目了。”


    祖姑姑唇角微勾,“心倒是越来越野。也罢,成大事者,自是要有野心。你要什么,我通通都允你。”


    谢浅长拜,抬眸凝视她,“多谢祖姑姑,您要的,我也允了。”


    “我知道自己是谁,该做什么。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挡不了我,请您放心。”


    祖姑姑起身扶起她,定定望进她眸中,“牢牢记住方才所言。”


    谢浅声音越发冷冽,“祖姑姑无需多虑,我对他,不过是利用而已。”


    祖姑姑轻笑一声,未置可否。她看向谢浅,“起事就在这一两年间。此前同你提过的那几人,务必设法调往两广云南。去寻钱益,他会助你。容九那头,亦有可用之处,切莫浪费。”


    “福建陈家我自会联络,你暂不必管。切记,首要之务是安插好咱们的人。如若,能将朝局搅乱,便更好了。”


    谢浅目透寒光,“如何搅?”


    “此事唯有靠你随机应变了。只是,据我所知,正德帝这几个儿子没一个省油的灯。夺嫡之争一旦掀起,朝廷上下必有混乱,大利我们。”


    “我明白了。”


    “金陵这边尚且有些琐事要处理,待年后处置完毕,我便动身。”


    谢浅离去后,陈嬷嬷悄声步入房内,“公主不怕郡主真对那容九动心,坏了大事?”


    长安公主目色深沉,“你知我身子,纵使外头看着还行,内里已亏得不成样子,左不过这三五年了,这摊子迟早要交到阿浅身上。”


    “女子么,总要闯过情关,方能成就大业。”


    “阿浅心中有数,知道轻重。”


    “至于动心,”她望向秦府方向,唇边勾出一抹笑意,“我自有办法令这宝剑,磨出万丈锋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