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墨家小院早已熄了灯火，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墙角草丛里偶尔响起的几声虫鸣。


    厢房内，盘膝坐在简陋床榻上的墨渊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眸在黑暗中清澈如水，没有丝毫睡意。


    晚饭时分，墨渊就发现了那扒在院墙上窥探的小斯。


    他没有声张，而是在小厮身上留下了一丝自己的法力印记。


    正愁着不知道敌人是谁，他就自己送上门了。


    墨渊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轻盈，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看了一眼旁边床上熟睡的三叔，又侧耳倾听了一下奶奶和隔壁三婶房中平稳的呼吸声，确认家人都已安睡。


    推开房门，清凉的夜风拂面。


    墨渊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循着那点清晰的印记感应，墨渊的身影在城中低矮的房檐屋脊间穿梭。


    天木城的轮廓在脚下飞速掠过，凡人城池的喧嚣早已沉寂，只有打更人遥远而模糊的梆子声偶尔传来。


    很快，一座灯火阑珊、气派非凡的深宅大院出现在前方。


    高墙深院，门楣显赫，正是赵府。


    墨渊的身影飘落在赵府一处偏僻角落的墙头，神识瞬间覆盖了整个府邸。


    熟悉的印记，正清晰地指向下人聚居的一间通铺房舍。


    他身形再动，下一刻，已出现在那间弥漫着汗味和脚臭味的通铺房内。


    几十个下人横七竖八地酣睡着，鼾声此起彼伏。


    墨渊的目光锁定了角落里一个蜷缩的身影——正是傍晚扒墙头的那个小厮。


    他指尖微弹，一道微不可察的气息无声射出，瞬间没入小厮的眉心。


    那小厮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可眼中却是一片茫然，仿佛被操控了心神。


    墨渊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情绪：


    “你们少爷的院子，在何处？带路。”


    小厮的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坐起，下床，动作机械地向外走去。


    墨渊的身影紧紧跟在他身后的阴影里，完美地融于黑暗。


    穿过几重院落，避开巡夜的家丁，两人最终停在了一处格外精致、门口还挂着两盏琉璃风灯的独立小院前。


    院门紧闭，隐约能听到里面均匀的呼吸声。


    “就……就是这里……少爷……独居的‘听雨轩’……”


    小厮的意识在墨渊强大的神识压制下，断断续续地传递着信息。


    墨渊眼神一冷。


    目的已达，这小厮留着便是隐患。


    他屈指一弹，一点蕴含着恐怖高温的金红色霞光，瞬间没入小厮的眉心。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灼烧声响起。


    那小厮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茫然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取代，但他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他的身体从内部开始，无声无息地融化，眨眼间便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夜风里，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墨渊看也没看那消散的青烟，他的目光穿透紧闭的院门，锁定了卧室中那个沉浸在美梦里的身影。


    赵乾坤此刻确实在做着美梦。


    梦里，他身着大红喜服，意气风发地牵着凤冠霞帔、盖着红盖头的王家小姐拜堂成亲。


    满堂宾客尽是艳羡与恭维，墨承那个碍眼的穷酸书生，则被他踩在脚下，像一条丧家之犬般哀嚎求饶……


    他的嘴角甚至在睡梦中勾起了一抹得意的弧度。


    就在此时！


    墨渊动了。


    他心神沉入丹田。


    丹田气海深处，那颗凝实如钻石的“云核”骤然亮起。


    云核之上，一道仿佛由天地道则凝聚而成的“天象”符文，绽放出深邃的光芒！


    一股玄妙的联系瞬间建立，沟通了冥冥之中浩瀚莫测的天地伟力！


    墨渊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虚按向赵乾坤卧室所在的屋顶方向。


    他的声音低沉而肃穆，如同代天行罚的神祇低语：


    “天威煌煌，邪祟难藏。


    以吾之名，召——雷！”


    最后一个“雷”字出口，如同言出法随！


    “轰隆——！！！”


    没有乌云汇聚的过程，没有电蛇游走的预兆！


    一道刺目的炽白色雷霆，仿佛凭空而生，带着毁灭万物的恐怖气息，狂暴地轰击在赵乾坤卧室的屋顶之上！


    那雷霆粗如水桶，蕴含着至阳至刚的天威！


    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凡人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其轨迹，


    只能看到一道贯穿天地的炽白巨柱骤然亮起，将整个赵府、乃至半个天木城瞬间映照得亮如白昼！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紧随而至，如同天崩地裂！


    大地都在这一击之下剧烈震颤！


    赵乾坤那间雕梁画栋、华美精致的卧房，在雷霆接触的瞬间便轰然炸裂！


    坚固的梁柱、精美的瓦片、华丽的家具……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煌煌天威之下化为齑粉！


    耀眼的电光之中，依稀可见一道焦黑的人形轮廓，在爆裂的中心被彻底碳化，连一丝完整的骨肉都未能留下。


    赵乾坤沉浸在美梦中的意识，在雷霆加身的刹那，便被彻底蒸发，连恐惧都未曾感受到。


    炽白的雷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倏然消失。


    天地重归黑暗。


    只剩下那处被彻底夷为平地的废墟，冒着缕缕青烟，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断壁残垣之上，还跳跃着细小的电蛇，发出“噼啪”的轻响。


    “走水啦——！”


    “天塌了！天塌了！”


    “少爷！少爷的院子！”


    “有妖怪！有妖怪啊！”


    死寂仅仅维持了一息，整个赵府便彻底炸开了锅！


    惊恐欲绝的尖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无数人影如同没头的苍蝇般从各个院落涌出，朝着“听雨轩”的方向惊慌失措地奔来。


    而始作俑者墨渊，早已在雷霆落下的瞬间，便已融入夜色之中，


    悄无声息地抽身飞退，身形几个闪烁，便彻底消失在赵府外。


    夜风吹拂着他深色的衣袍，面具下的脸庞一片冰寒，没有丝毫波澜。


    那一道天雷，不仅劈碎了赵乾坤的躯壳，也彻底斩断了凡俗世界对墨家可能存在的最后一丝恶意。


    他身影朝着墨家小院的方向疾驰而去，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不过是拂去衣上的一粒微尘。


    赵府深处，混乱的灯火照不到的阴影里，那个头戴破旧草帽、挑着杂货担子的身影不知何时又出现了。


    他站在一株大树的浓荫下，草帽压得极低，只露出一个粗糙的下巴。


    他看着远处那一片狼藉的废墟，听着震天的哭嚎，微微抿起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天雷……筑基期……有意思。”


    他低声自语，


    “‘寒雨客’……果然是你。


    这晋国的水，越来越浑了。”


    随即，他挑起担子，身影融入黑暗中，再次消失不见。


    只留下赵府的混乱与惊恐，在夜色中疯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