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空气，因为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你呢”，瞬间变得滚烫而稀薄。


    林落晚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狂擂起来，咚咚作响，几乎要撞破她单薄的胸膛。


    她……她是不是想多了？


    可是在那种语境下，在她刚刚问完“她好像很喜欢你”之后，他这句反问，除了那个意思，还能有什么？


    难道……难道是在问她，喜不喜欢他？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长，瞬间缠住了她的四肢百骸，让她动弹不得。


    车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飞速倒退，霓虹灯的光影掠过叶琛明英俊得毫无瑕疵的侧脸，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


    林落晚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从耳根一直蔓延到纤细的脖颈，连带着攥着文件袋的指尖都沁出了细汗。


    要怎么回答？


    说喜欢？


    她确实喜欢了他很多很多年，尤其是在他替她挡了致命之击......可如今的他，根本不记得那些过去。现在表白，是不是……太趁人之危了？


    说不喜欢？


    她又实在说不出口。对着这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她撒不了这个谎。


    林落晚的嘴唇翕动了好几次，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她只能像只受惊的兔子，无措地绞着手指，长长的睫毛紧张地颤抖着。


    叶琛明看着她这副快要熟透了的样子，眉心又拧了起来。


    他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几分，“脸红什么？发烧了？”


    甚至还伸出手，用手背探了一下她的额头。


    那微凉的、带着淡淡沉香的触感，让林落晚浑身一僵，大脑彻底当机。


    他……他怎么还上手了！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和心底的胡思乱想搅得晕过去时，叶琛明已经收回了手，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终于把那个该死的问题补充完整了。


    “我是问你，”他一字一顿，“你是不是怕她？”


    “……”


    “刚才在大厅，她一过来，你就躲我身后。她跟你说话，你手都攥白了。”他观察入微，毫不留情地戳穿，“胆子这么小？”


    原来……是这个意思？


    原来他是在问她，是不是怕黎枝？


    那股因误会而升起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燥热和羞赧，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汹涌、更无地自容的窘迫。


    天啊，她刚才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林落晚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从这辆时速八十迈的迈巴赫上跳下去。


    她的脸此刻一定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尴尬。


    “我……我没有。”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地否认，声音又细又弱，毫无说服力，“我没怕她。”


    “哦？”叶琛明尾音拖长，显然一个字都不信。


    他闲适地靠回椅背，双臂环胸，那双清冷的眸子懒洋洋地掀起，睨着她，“那你抖什么？”


    林落晚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交握在身前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一半是刚才紧张的余韵，一半是现在尴尬的后遗症。


    她彻底说不出话了，只能把头埋得更低，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她涨红的侧脸


    许久，就在林落晚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


    她愕然抬头，正对上他那双幽深的眼。


    那里面没有了刚才的锋利，反而像融了窗外的星光，漾开了一点碎芒。


    “知道了。”


    他忽然说。


    “以后她再找你麻烦，”男人，或者说少年，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淡淡地陈述道，“站我身后就行。”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重新阖上眼，侧脸对着窗外，恢复了那副清冷禁欲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有点霸道的少年只是她的错觉。


    可林落晚的心，却在这一刻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砸出了一个滚烫的深坑。


    心脏的狂跳声再次响起。


    她看着他被夜色勾勒出的完美轮廓，看着他蹙起的眉心似乎都舒展了些许。


    眼眶微微一热，她连忙低下头，眨了眨眼，将那点湿意逼了回去。


    她悄悄地，往他那边挪了挪。


    一点点，又一点点。


    直到两人的膝盖，隔着薄薄的布料，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假寐的男人眼睫微不可查地动了动，却没有躲开。


    -


    “嗡——”


    手机在副驾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封新邮件。


    黎枝戴上蓝牙耳机，点了接通，那头传来私家侦探沉稳的声音。


    “黎小姐，您要的资料都发过去了。秦甫年，三十一岁，仁和医院最年轻的心脑外科主任，江市人，父母都是京大教授，书香门第。为人严谨，不近女色，唯一的爱好是听古典乐和品茶，尤其钟爱德彪西和狮峰龙井。”


    挂断电话，她扫了一眼邮件里那张秦甫年的证件照。


    男人穿着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面容清俊，气质儒雅，是时下最受追捧的那种斯文败类款。


    只可惜，再怎么道貌岸然，也终究是凡人。


    是凡人，就一定有弱点。


    黎枝唇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方向盘一转，车子如一道银色的闪电，朝着仁和医院的方向驶去。


    *


    半小时后。


    黎枝已经换下了一身张扬的el，转而穿了一套米白色套裙，长发温柔地挽在脑后，脸上画着若有似无的伪素颜妆，看上去知性又温婉，像极了那些家世优渥来探望长辈的乖乖女。


    她手里提着一个古朴的木制礼盒，袅袅婷婷地走到主任医师办公室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门内传来一道清越的男声。


    黎枝推门而入，办公室里，秦甫年正对着电脑屏幕看着病人的脑部CT图，听见动静，他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