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陌生的词汇像一团乱麻，在叶琛明仅有十四岁记忆的脑海里冲撞。他只觉得这个女人吵闹又虚伪，那双精心描画的眼睛里，算计多过关切。


    他甚至懒得再回应，只觉得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黎枝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里的那份空白。


    那不是装出来的疏远，也不是刻意的冷漠，而是一种……真正的茫然。


    一个荒唐的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她的脑海——叶琛明，好像真的忘了什么。


    难道……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正想再用一个更私密的旧事来试探。


    一只柔软微凉的手，却轻轻拉住了叶琛明的衣袖。


    林落晚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她没有看黎枝，只是仰头对叶琛明轻声说：“大哥，该我们了，去那个窗口。”


    声音很软，像羽毛拂过心尖，轻易就安抚了叶琛明心底升起的那丝烦躁。


    他低头，对上她清澈的眼眸，那里面有担忧，有依赖。但很奇怪，被她这样看着，他紧绷的神经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嗯。”他应了一声，极其自然地转身，任由她拉着自己的衣袖，朝着办事窗口走去。


    从头到尾，再没给黎枝一个眼神。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被大厅明亮的光线拉长，竟透出一种外人无法插足的和谐感。


    被彻底无视的黎枝，踩着高跟鞋僵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黎枝死死地盯着林落晚纤细的背影，攥紧了包带，指甲几乎要嵌进昂贵的皮质里。


    不对劲，叶琛明绝对不对劲！


    今天的叶琛明，看她的眼神是全然的陌生，连称呼都变了。他对林落晚的态度也很奇怪，既有疏离，又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维护。


    他护着林落晚时那种不假思索的姿态，根本不是装出来的。


    可是，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种冷漠和不耐烦，也绝对不是装的。


    黎枝的脑中飞速闪过一个荒唐又大胆的念头——


    难道不仅让他受了伤，还让他……忘了些什么？


    比如，忘了她是谁。


    也忘了……他根本就不爱林落晚。


    想到这里，黎枝因嫉妒而扭曲的心，忽然又升起了一股病态的狂喜。


    一张白纸，才更好作画，不是吗？


    叶琛明，林落晚……我们走着瞧。


    她眼中的惊疑不定，逐渐被狠戾所取代。


    -


    办完户籍，迈巴赫安静地停在路边。保镖拉开车门，叶琛明护着她的头顶，让她先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将外界的喧嚣与寒冷彻底隔绝。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真皮座椅散发着高级的皮革香气。


    林落晚蜷在宽大的后座里，显得格外娇小。她抱着怀里的文件袋，指尖还有些凉。


    黎枝那张明艳却带着算计的脸，和她最后那个阴狠的眼神，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尤其是那条梵克雅宝的项链......


    那是她不曾参与过的，叶琛明与另一个女人的过去。


    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引擎轻微的嗡鸣声。


    身旁的男人阖着眼假寐，侧脸轮廓如冰雪雕琢，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他看起来很疲惫，眉心依旧微微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被什么烦心事困扰。


    林落晚看着他，心里又酸又涩。


    她知道自己不该问，不该在这种时候提起另一个女人来打扰他。可那根刺，不拔掉，就一直在那里，隐隐作痛。


    她攥了攥衣角，终于还是没忍住，试探着开口：


    “大哥……”


    叶琛明眼睫微动，却没有睁开。


    “嗯？”一个单音节从喉咙深处溢出，带着几分刚被吵醒的沙哑，和他这个年纪不符的少年清冽感。


    林落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声音更小了，“你……真的不记得刚才那个人是谁了吗？”


    空气仿佛凝滞了半秒。


    叶琛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惺忪，清明得像一潭寒泉。


    林落晚被他看得有些局促，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盯着自己交握在一起的手指。


    “她很重要？”他问，语气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


    “不是……”林落晚连忙摇头，又觉得这样说不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小声解释，“她是黎家的……黎枝。”


    “黎枝？”


    叶琛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困惑。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却蹙得更紧了，眼神里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黎家那个跟屁虫？”


    跟、跟屁虫？


    这个形容词，实在和京圈第一名媛黎枝的形象相去甚远。


    林落晚怔怔地抬起头，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长得和以前不一样。”叶琛明淡淡地评价道，“小时候干瘦得像只猴子，现在……脸上涂了那么厚的粉，吵死了。”


    他说的是十二岁时的黎枝。


    那个时候的黎枝，确实还没长开，整天跟在几个哥哥后面，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尤其是叶琛明。


    可这些话从如今二十八岁的叶琛明嘴里说出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却又……莫名地让林落晚心里那根刺，悄无声息地消融了。


    原来，在他仅存的记忆里，黎枝只是这样一个形象。


    “她……好像很喜欢你。”林落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话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叶琛明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喜欢我的人多了。”他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驰的夜景，语气里是与生俱来的傲慢与疏离，“她算老几？”


    林落晚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锋芒毕露、狂妄又坦诚的叶琛明，是她从未见过的。


    比那个永远温和有礼，却也永远与她隔着万丈距离的叶家大少爷，要来得更真实。


    但不知为何，她紧绷了一路的心弦，却在这一刻，彻底松懈了下来。


    就在林落晚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时，叶琛明忽然又转过头来，目光沉沉地锁住她。


    “你呢？”


    “……啊？”林落晚一时没反应过来。


    然后想起来她上个问题——“她好像很喜欢你”。


    难道是问她喜不喜欢他？林落晚心脏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