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被叶琛明重新锁起来的文件，成了悬在林落晚头顶的一片乌云。


    好在，三个嗷嗷待哺的小家伙很快占据了她所有的时间和心神。他们的哭声、笑声，甚至一个无意识的伸懒腰，都能轻易地驱散她心底的阴霾。


    转眼，距离孩子们出生的百日越来越近，给他们上户口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名字是早就定好的。


    叶琛明之前翻遍了诗词典故想的几个名字里，“徽宁”，取“徽音静好，宁静致远”之意，温婉又端庄。她给了大女儿。


    叶惊澜对“凌霄”贼心不死，天天在林落晚耳边叨叨，于是也就遂了他的愿，希望三儿子有“壮志凌云，气冲霄汉”的魄力，像他一样，永远热烈张扬。


    至于二女儿，叶景和只淡淡提了句，“随你。”


    林落晚私心里，还是用了“向晚”。


    ——“林向晚，叶向晚，都好听。”那天，男人眉眼含笑，温柔地注视着她，“只要是你的女儿，就很好。”


    于是，林徽宁，叶向晚，叶凌霄，三个名字，承载着三个男人截然不同的期许，最终由林落晚落笔敲定。


    这天一早，京城的天空像被水洗过的蓝宝石，干净透亮。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S680平稳地驶出别墅，车身线条流畅，在晨光下反射出矜贵的光泽，低调却无法掩饰其百万身价。


    车后座，林落晚和叶琛明各坐一边，中间隔着能再坐下一个人的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高级车载香氛与他身上清冽沉香混合的气息，好闻，却也带着疏离。


    林落晚今天穿了件香芋紫的针织连衣裙，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愈发莹润，产后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让她看起来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柔软又无害。


    她悄悄瞥了眼身旁的男人。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纯手工高定西装，眉眼深邃清隽，正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神情淡漠，仿佛对这次出行毫无兴趣。


    林落晚攥着户口本和出生证明的手指紧了紧，鼓起勇气打破沉默：“大哥，谢谢你……愿意陪我来。”


    叶琛明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很轻，没什么温度，“他们是叶家的孩子，这是我应该做的。”


    一句“叶家的孩子”，而不是“我们的孩子”。


    林落晚的心尖被轻轻刺了一下，她垂下眼睫，小声说：“嗯。”


    车厢内再度陷入沉寂。


    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和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这种沉默让林落晚感到窒息。她宁愿他像以前那样对她冷淡，也比现在这样，用一种对待陌生人的客气来对待她要好。


    她不知道，身旁的叶琛明，内心也远不如表面平静。


    那份即将到期的婚姻协议，像一个倒计时沙漏，悬在他的脑海里。


    不到一周。


    他就要和一个法律意义上的“陌生人”解除关系。


    可这个“陌生人”，却为他生了三个孩子，住在他家里，用那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轻易就能搅乱他的心神。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像是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一个属于十四岁的叶琛明，对她充满警惕和抗拒；另一个，则属于那个他遗忘了的成年男人，正疯狂地叫嚣着，想要靠近她，保护她。


    ……


    户籍办理大厅里人不多，但叶琛明一行人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两个穿着黑西装、戴着耳麦的保镖率先下车，恭敬地拉开车门，将周围好奇的目光尽数隔绝在外。叶琛明下车后，很自然地绕到另一边，为林落晚打开了车门。


    他的动作绅士而疏离，林落晚道了声谢，抱着文件袋跟在他身后。


    “琛明哥？”


    一道又惊又喜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几分刻意的娇柔。


    林落晚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只见黎枝正站在咨询台前，粉色软呢套装衬得她肤白貌美。她看到叶琛明，眼睛瞬间亮了，踩着高跟鞋快步走来，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


    “琛明哥，你身体好些了吗？我听秦阿姨说你出院了，一直想去看看你，又怕打扰你休息。”


    她的语气亲昵熟稔，目光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叶琛明，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仿佛她才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


    叶琛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有些不适被靠太近。


    毕竟此时的黎枝和从前大相径庭，他是真没认出来。


    黎枝以为他还在生气，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甜美无懈可击。


    她将视线转向一旁安静得像空气的林落晚，姿态摆得极高，语气却放得极软，仿佛带着无尽的歉意：


    “林小姐，上次我弟弟继业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当面道歉，又怕你还在坐月子不方便。你……不会怪我吧？”


    她嘴里说着道歉，眼角余光却始终锁着叶琛明，观察着他的每一丝细微表情。


    这是京圈里人尽皆知的把戏。名为道歉，实为施压。


    林落晚攥着文件袋的指节微微泛白。


    她知道黎枝的来意不善，正要开口，身旁的叶琛明却先一步动了。


    他侧过身，高大的身影恰好将林落晚挡在身后，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目光落在黎枝身上，比窗外的冬日晨光还要冷上三分，眉头蹙得更紧了。


    “我们很熟？”


    简简单单四个字，像一块冰砸在地上，寒气四溢。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全然的、居高临下的漠然。


    空气瞬间凝固了。


    黎枝脸上的完美笑容僵硬了一瞬，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琛明哥……在说什么？


    他怎么会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就算是为了给林落晚撑腰，也断不至此。这完全不像他。


    “琛明哥，你……”黎枝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受伤和不可置信，像是被他无情的态度伤透了心，“你怎么了？我是枝枝啊。”


    她向前又走了一小步，香奈儿山茶花的气息试图侵入叶琛明周身那片清冷的沉香，却被无形的气场隔绝在外。


    “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她泫然欲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去年我生日宴，你还特意从瑞士拍回那条梵克雅宝的典藏款项链送我，说那上面的四叶草，最衬我的……”


    话音未落，叶琛明眼底的困惑与不耐烦已经浓重到快要溢出来。


    生日宴？梵克雅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