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回旋

作品:《工藤新一在努力了

    可惜工藤优作还是看见了。


    他看着工藤新一压抑着粗气、艰难地走到门外,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捂着胸口,脱力一般靠着墙壁、慢慢坐下来。他的手在外衣口袋里僵硬地翻找了半天,终于掏出了想要的东西——一个药盒。随后,他颤抖着打开它,有半天没有动作,只是注视着药盒里面,像是在挣扎纠结什么……之后又忽然下定决心,从里面拿出一颗不知道什么的药,塞进嘴里,自己捂着嘴巴强咽了下去。


    他在吃药。


    优作站在阴影里,指节无声收紧。新一的身体,是有什么隐藏的病症?是为了不让养父母担心,才选择处处隐瞒?可那孩子一向理智到近乎冷酷,若真是重病,他应当会平静地列出治疗方案、预估费用,然后独自扛下所有债务,而非像现在这样,缩在无人角落,吞咽身份不明的药片,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这与他的行为模式相悖。


    那么,新一突如其来的剧痛究竟是什么?如果是慢性病,发作前不会毫无征兆,更没必要瞒他。可若不是疾病——


    优作的目光落在少年苍白的指节上。药盒的棱角被攥得变形,像被折断的肋骨。


    工藤优作俯身,将设乐弹二郎安置在不会二次受伤的位置,指尖掠过对方颈侧确认脉搏后,才缓缓起身。这间屋子的窗户已经被打碎了,屋里各种珍贵的乐器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但唯一缺席的只有桌上那个保险箱里的琴盒。


    斯特拉迪瓦里琴……


    “唔……唔!”


    角落里,设乐调一郎被反绑的双手挣得麻绳簌簌作响,额角青筋暴起。优作仿佛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嘴角扬起一个过分温和的弧度:“失礼了。”


    他蹲下身,指尖在绳结上轻巧一挑。麻绳松脱的瞬间,调一郎踉跄着要扑向血泊,又被优作礼貌地拦住、赶到门外:“抱歉,从现在起这里是犯罪现场。在警方封锁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那我二弟——”设乐调一郎的嗓音像被砂纸磨过,眼角余光却控制不住地往保险箱方向飘。


    闻言,本就在门外的工藤新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也看向屋里。刚刚那一波解药带来的疼痛已经暂时过去,只是钝痛的话,倒还忍得下去……希望aptx和解药的混杂冲击不要过于难熬。


    “情况不太好。令弟伤到的是后脑的右侧,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具体情况不明,得等救援人员过来才行。”说着,工藤优作伸出手拉住工藤新一的左臂,不动声色地给男孩一个支点,然后悄悄朝他眨了眨眼。


    ——弹二郎没事,只是需要“看起来有事”。


    工藤新一瞬间放下心来。


    他当然相信——相信到近乎笃定——只要工藤优作踏进这间屋子的第一步,就能把所有伪饰的裂缝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时光倒回二十年前,那个还被人称作“年轻小说家”的优作,也能用目光剥下“入室抢劫”这层拙劣的外衣,像随手拂开琴键上的灰尘。


    幸好,幸好他拉着工藤优作一起来了……


    “啊——”工藤新一忽然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新一!”工藤优作的声音第一次失了分寸。他几乎是扑过去,双手钳住少年单薄的肩膀,指尖隔着衣料仍能感到皮肤下那阵近乎痉挛的震颤。“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不……不能……”新一垂着头,汗珠沿着睫毛滚落,在地板上砸出深色的小圆点。


    他知道,是那颗后来咽下的APTX-4869终于撕掉伪装开始反扑了。


    APTX-4869和它的解药是完全相反的两种药性。此时解药暂且偃旗息鼓,毒药开始兴风作浪:它直接勾起了心脏不规律的剧烈跳动,全身的细胞瞬间由刚刚的“生长”转为“逆生长”,骨骼似乎在不堪重负地颤动。


    好疼……好烫……工藤新一只觉得全身无一处不痛,那种疼痛和外伤不一样,直接作用在了身体深处,如同直击灵魂、把血肉和魂魄都扔在绞肉机里翻滚一样。


    更糟的是,原本已沉寂的解药药性被这股凶暴的毒素生生拽醒。


    两条剧毒之蛇以他的身体为斗兽场,鳞片刮擦过神经,毒牙刺入骨髓,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它们在血管里缠斗、撕咬,将每一寸脆弱的血管壁都当作了角斗场的围栏。


    “新一!新一!”工藤优作手足无措地把男孩拉进怀里抱紧。且不论他也才二十出头,工藤新一——这个莫名牵动他注意力的男孩此时痛苦至极他却力不从心,不由得他不慌乱。


    小男孩此时紧紧抱着他的脖颈,几乎算是锢住那里,身上的肌肉紧绷且颤抖,工藤优作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小手攥紧自己的上衣,冷汗浸透了那一片布料。男孩痛苦极了,眼睛半睁半闭最后终于放弃一般紧紧合上,头颅无助地微微扬起,露出细碎的痛呼,又掩盖一般埋进成年人的肩膀里,艰难地喘息着。


    他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全身,额头碎发黏在一起,脸色苍白得仿佛一个行将就木的重病患,嘴唇也泛着青紫,不似寻常。他本能地抓住最近的热源,把自己整个人蜷缩在那,眼前的景物已经模糊得出现了斑点。他隐约知道自己是在工藤优作——他父亲的怀里,但是已经无力说话,剩下的力气连眼睛都不愿再睁开,全都拿来抑制自己的痛吟。


    再忍一忍……忍一忍……


    忍过发作期就好了……会好的……


    可疼痛像烧红的铁钳,一寸寸碾碎理智。


    “疼……好疼……爸爸……”


    爸爸?


    工藤新一现在完全是无意识地在呻吟着。“好疼”“热”等等词汇破碎着传出,更多的是无意义的呼声。工藤优作心疼得无以复加:这孩子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爸爸了吗?


    优作胸口一窒,像被那两个字生生撕开。


    少年滚烫的额头抵在他颈侧,像贴着一块烧红的炭。他不知道新一到底是怎么了,只好顺着他的力度,把他紧紧抱在怀里,试图向他传递“我在这”的信号。一边又注意着救护车和警车的进度,只等一到,就要把男孩带上急救车检查。


    起码……不能让他这么痛下去。


    剧烈的疼痛和极度的紧张都会让人被遗忘在时间的河流中。不知过了多久,工藤优作怀里紧绷的脊背终于一点点松垮。滚烫的体温仍高,却不再灼人;痉挛的指尖仍颤,却不再死死抠进他的衬衫。


    “呼……哈……”


    新一像被抽干最后一丝力气,只剩细若游丝的喘息。两颗药在体内厮杀后的废墟,此刻横陈在每一根神经末梢。他苦笑:以后绝对不能乱放解药和毒药了。这一次的苦头完全是他自作自受嘛,活该。


    可是,还是很疼啊……钝痛像潮水,一浪接一浪拍打着骨骼与肌肉。高热蒸得视野发花,平日清亮的眼睛蒙着雾,理智摇摇欲坠——他太累了。


    “新一?”工藤优作也意识到他的情况好转了,“怎么样?现在好些了?”


    “嗯……”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少年努力弯了弯嘴角,“给你……添麻烦了……”老爸。


    他险些脱口而出那个称呼,却一个急刹车,换成一个更疏远的:“优作哥。”


    “说什么傻话,这怎么就麻烦了?”工藤优作拍拍男孩的后背,“我带你去检查一下吧。”


    “不要……”工藤新一深知什么也查不出来只是浪费时间,再说,他真的不喜欢医院,“优作哥,你信我,真的没事——这还有案子等你破呢。”


    工藤优作的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你觉得我会信?


    两双相似的蓝眼睛对视。几秒后,更圆润、更稚气的那双败下阵来,睫毛颤了颤,选择示弱扮可怜:“优作哥,信我。”


    工藤优作终是叹息,把他抱得更紧:“你啊……”


    “好,等回市区再带你去检查。”他低声妥协,掌心覆在那片仍发烫的额头上,“先睡吧,我已经把案子想通了,剩下的交给我。”


    “嗯……”


    警灯与救护灯在夜色里交错,像无声的潮水。设乐弹二郎被抬上担架,脸色惨白却呼吸平稳——显然性命无虞。工藤新一趴在年轻小说家的肩头,终于放任自己沉进黑暗。


    “村中警部,好久不见。”


    来的警官正是二十年后普拉米亚事件中的那位退休刑警村中努:“哎呀,工藤先生!这孩子是……?”


    “亲戚家的小弟弟,玩累了,先让他睡会儿。”工藤优作侧了侧身,挡住照在新一脸上的灯光,“案子我已经理出头绪,借一步说话?”


    话音落下,警笛声、脚步声、人声,全都退得很远很远,工藤新一的呼吸渐渐匀长。


    ……


    不知过了多久,胸腔里那阵钝痛被另一种熨帖的热度取代。


    工藤新一在混沌中深吸一口气,氧气带着淡淡的墨水味灌入鼻腔——熟悉得令人安心,却也突兀得令人瞬间清醒。


    等等。


    这个角度……这个高度……


    他蓦地睁眼,视野里先是一排扣得一丝不苟的衬衫钮扣,再往上是突起的喉结与线条利落的下颌。自己整个人蜷在对方怀里,像被一只温热而宽大的手拢住的雏鸟。


    ——他怎么还是被抱着?!


    他猛地捂住脸,只敢从指缝间偷看。工藤优作侧脸在警灯余辉里显得过分平静,呼吸轻缓,仿佛真不觉得怀里多了个快四十斤的“负重”有何不妥。


    新一咽了口发干的唾沫,动作小心得像拆炸弹:先把抵在对方肩窝的额头挪开,再悄悄收回落在腰后的手,最后试图用膝盖抵住优作的大腿,把自己往外“滑”出去。


    刚挪出半寸,他听见工藤优作的声音。


    “你醒了啊,新一。冷吗?”


    男孩摇摇头,又忽然意识到他还在青年怀里,于是僵住不动了:“不冷,谢谢优作哥。”


    工藤优作正和村中努警部解释他们出现在设乐老宅的原因,感觉到新一醒了,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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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中努稍等:“抱歉——新一?醒了吗?”


    “嗯?”工藤新一有点疑惑地抬头看他——工藤优作刚刚不是已经知道他醒了吗?怎么又问了一遍?


    等等……刚刚他听见的那个、问他冷不冷的声音,似乎比现在的工藤优作要更低沉一些,比起“优作哥”,更像是上辈子的他老爸。


    所以这次的代价是幻听吗?工藤新一敛下眸子,嘴角下垂,澄澈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无奈。这也太过真实了。


    他复又仰起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音节:“可以……放我下来嘛。”看来接下来、至少一天,他最好都看着别人的嘴说话。


    工藤优作也有点疑惑,但没有纠结。于是走到三楼向上的台阶前,蹲下来,妥帖地让男孩从自己身上下来。


    “我和村中警部说说话,新一等等我?”工藤优作道,脸上有种促狭般的笑意,“啊呀,胳膊都酸了啊。”


    工藤新一点点头,脸颊又涨起了红晕:“谢谢……优作哥。”然后脚步依然有些虚软地走到三楼和四楼的楼梯中间,找了个适中位置的楼梯阶梯坐下来,捧着脸,乖巧地等待着。


    自重生以来迄今为止,他身上的“超自然事件”已经发生了4次——从人贩子手中逃脱后的“失语症”、解决了外守一事件后莫名其妙加重了的PTSD反应、化解银行抢劫案之后猝不及防的昏睡和接二连三的“本堂瑛佑式”倒霉,再加上这一次,无比逼真的幻听。


    积累的样本已经有了找出规律的雏形。工藤新一思索着每一次“代价”与所改变事件的关系,大概弄懂了前因后果。


    人贩子事件中,如果他没有参与,那么被绑走的孩子很可能会患上心理疾病。而“失语症”就是很常见的一种;外守一事件则更明显,如果是本来的悲惨后果,诸伏景光就会患上严重的PTSD;银行抢案则会发生一起意外走火事件,职员鲛崎美海会被误杀,对应了“猝不及防”和“倒霉”;而这一次,不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两位犯人行凶的动机都是那一把斯式琴——杀害弟弟的调一郎想占有她、而为父母报仇的羽贺响辅则是通过听出了那把琴的声音确定了复仇计划——用他的绝对音感。


    所以这代价算得上“半随机”。它根据工藤新一每一次规避的原有悲剧,从中挑出某一个要素,然后折价应验在他身上。持续时间大概也是随着改变事件的影响力而决定的,只是这一点他难以判断。


    “——工藤新一。”


    一道阴狠的声音像冰锥凿进耳膜,阴冷、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回响。


    正思考的工藤新一浑身一僵,寒毛倒竖,他猛地回头,动作快得几乎扯痛未愈的肌肉,肩胛骨在衬衫下绷紧成一把拉满的弓。


    然而身后只有楼梯拐角那只装饰花瓶,瓷面在幽暗里泛着死鱼的苍白光泽,空洞地映出他紧绷的轮廓。


    他随后反应过来——是幻听。那音色他太熟悉了。


    琴酒。


    绝对音感不会撒谎。那声线里淬过的杀意、轻蔑与恶狠狠的咬字,和上辈子子弹擦过耳畔时听见的一模一样——实在是阴魂不散。


    工藤新一撇了撇嘴角,绷紧的肩线慢慢松开。他抬手挠了挠发痒的耳廓,顺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指尖无聊地拨弄着外套袖口细密的纹绣。夜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一点尘埃和木头的潮味。闲下来,他自然而然地就考虑起了宫野家的事。


    要让宫野一家彻底脱离组织,又不诉诸暴力,就必须双向切断联系。一是让宫野夫妇自愿止步,二是让组织主动放手。后者显然更棘手。


    “你以为那个叛徒还能救你?你早该死了!”


    琴酒的嗓音骤然贴耳,低沉、阴鸷,伴随“喀嗒”一声金属上膛。


    第三次幻听。工藤新一连睫毛都没颤,只仰起头,视野里掠过上一世爆炸的炽白火光。火光映在他瞳孔深处,像一簇被强行压灭的焰。半晌,他眨了眨眼,神色恢复平静,目光穿过昏暗的四楼走廊,心里仍筹划着有关组织的事,眼睛就如同出神一般重新落在工藤优作身上。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村中警部,”工藤优作活动了一下肩膀,缓解长时间负重的酸痛,“怎么没见佐藤警官和目暮警官他们?”


    村中努和颜悦色道:“他们去附近的鸟矢追查那个专撞不良的肇事犯了。对了,那个小孩子……是你弟弟?”


    工藤优作:“啊,新一是我偶然结识的小孩子,人相当聪明。我今天其实是和新一一家出来露营的——不过,今晚发生这么多事,怕是不成了。”


    “嗯,谁也想不到这个音乐世家,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我听说他们兄弟三人平时联系就不多,明明都是学音乐的,情感应该更丰富才是,怎么会如此不亲近甚至兄弟阋墙。”村中努叹了口气。


    “次于沉默,最接近于表达出不能表达的,就是音乐。”工藤优作摸着下巴,“赫古利的话。我想,他们可能许久没有在对方面前演奏乐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