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老夫人，秦钰，韦梦想三人，此刻就像落汤的死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嘴巴………脸上的表情………


    韦梦梦看了一眼，往牢房外走。


    牢房外的月光被铁窗切割成碎片，零零散散落在韦梦梦肩头，像覆了一层薄冰，透着彻骨的寒意。


    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那间传出压抑呜咽的牢房。


    眼中平静无波——那些哭喊与诅咒，早在她被虐待的无数个暗夜里，就已淬成了她骨血里的冷，再也激不起半分涟漪。


    青禾跟在身后，脚步轻缓，低声禀报：“公主，韦恒的后事已按吩咐准备妥当。


    一口薄棺，就葬在乱葬岗边缘，不立碑，不记名。”


    “嗯。”韦梦梦应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这是师父国师送她的护身符，不知为何，每当心绪不宁时，她总爱用手摸一摸。


    玉佩边缘的棱角早已被摩挲得温润圆滑，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韦梦梦没有把韦恒埋在他父母身边，她没有把他碎尸万段已经仁慈了。


    这事待查清楚之后，让韦琦自己做决定。


    穿过狭长潮湿的甬道，地牢里浓重的腥气渐渐淡去，迎面撞上带着暖意的夜风，拂起她鬓边的碎发。


    韦梦梦抬头看向天边那轮残月，清辉冷寂，她忽然轻声问道：“青禾，你说人真的有轮回吗？”


    青禾一愣，随即敛眸低声道：“佛经上说，善恶终有报，轮回自有定数。


    种下什么因，便会结什么果。”


    “定数……”


    韦梦梦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


    “若真有定数，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又该向谁讨还公道？”


    她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藏着韦恒最后塞给她的一张纸，纸里写着地址。


    里面应该是藏着真正，当年李老太爷与老夫人的密信，以及证据。


    韦恒忍了三十年，收集了整整一箱证据，他虽算不上良人，却也并非一点良知都没有。


    而那点良知，不是留给她的，是给了他惨死的父母，和他视若珍宝的儿子韦琦。


    如今这样，于他而言，也算是为自己荒唐压抑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去备车吧，回公主府。”


    韦梦梦转身，裙摆扫过石阶，带起细碎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明天开始，侯府的账，该一笔笔算清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的“咯噔”声，像在为过往的罪孽敲下终章的鼓点。


    而牢房深处，冰水混着血水流淌在地面，汇成蜿蜒的细流。


    老夫人蜷缩在角落，冻得嘴唇发紫，浑身僵硬，几乎要失去知觉，喉咙里只有微弱的呻吟。


    秦钰痛得彻底晕死过去，在昏沉中却还反复呢喃：“不是我的错……我也是被蒙在鼓里……我什么都不知道……”


    韦梦想抱着膝盖缩在墙角，指甲被拔掉的指尖不断渗着血珠。


    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细小的红痕。


    她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十指连心，那痛直钻骨髓。


    可即使是这样，她脸上却仍带着几分扭曲的怨毒，恨韦梦梦的狠，更恨自己的无能。


    此刻的韦梦梦，正坐在公主府的书房里，面前铺开了靖安侯府的账册。


    烛火跳动，映在她眼中，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火焰，燃烧着复仇的决心。


    她拿起笔，在第一页缓缓写下：“欠李菲儿一条命，欠韦梦梦一条命，欠奶娘一双双手，一条命……”


    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洗不掉的血腥味，也带着终于能直面深渊的勇气。


    夜还很长，但天总会亮。那些深埋在黑暗里的罪孽，终有一天会被阳光彻底晒透——而她，就是那个亲手掀开封印的人。


    青禾站在一旁，看着韦梦梦落笔时指尖微颤的模样，知道她看似平静的表面下，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接下来您打算如何？”


    韦梦梦抬眸，眼中寒意凛冽：“将韦恒留下的所有证据整理好，明日一早，交呈给皇上。”


    青禾眼睛一亮，连忙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办。”


    公主府的另一处院子里，李斐睡了许久，才悠悠转醒。


    青雨见李斐醒来，立刻吩咐婢女去告知公主，自己则端着温水上前伺候。


    李斐醒来后，脑中还有些混沌。


    她记起自己从韦恒那里跑出来后，直接带着儿子韦琦来公主府找韦梦梦。


    与公主述说，越说越激动，到最后……


    她是怎么晕倒的，如今竟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李斐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鬓边的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


    她望着帐顶精致的缠枝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刚刚想站起来，门外传来轻叩声，青雨端着药碗走进来。


    脸上无表情，冷冷道：“夫人醒了？公主吩咐了。


    您醒了就先把这碗安神汤喝了，您昨日情绪激动，伤了心神。”


    青雨声音虽然冷，但是字里行间，让人听起来，是关心的。


    “公主殿下呢？”


    李斐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她一把抓住青雨的手腕追问，“我昏迷了多久？韦琦他……他怎么样了？”


    提到韦琦，她的表情瞬间染上浓浓的担忧。


    青雨垂下眼睫，轻声道：“您已经睡了一天。


    公主……刚从地牢回来，正在书房处理事务。


    小公子在偏房歇息，一切安好，夫人放心。”


    她顿了顿，终究没敢说韦恒的死讯，只将药碗递过去，“先喝药吧，喝了身子能舒坦些。”


    李斐接过药碗，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却暖不了心底的寒意。


    她一口口抿着药汁，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像极了这些年的人生。


    正想着，待喝完药后便去找韦梦梦问个清楚，帐帘忽然被轻轻掀开。


    “醒了？”韦梦梦走了进来，在床边的桌子旁坐下，定定地看着李斐，目光沉静。


    “嗯嗯。”李斐点点头，当她对上韦梦梦的视线时，还是忍不住有些畏惧，下意识地攥紧了药碗。


    韦梦梦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韦恒把所有证据都交给我了。


    包括李老太爷与老夫人的密信，还有当年他父母被害的卷宗。


    之后，他撞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