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之后的故事

作品:《喵喵今天掉马了吗

    九点钟,江澄一准时上班,去茶水间接了一杯咖啡,回来时,看见同事抱头哀嚎。


    “完了完了,下午妖怪部突击检查,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啊!”


    一头白毛被他挠得像蒲公英。


    江澄一见怪不怪,抿了一口咖啡,换上实验服,准备查看昨天细胞培养的结果。


    同事凑过来,“老江,你不紧张吗,听说妖监委的审察组换了新组长,超级严格!”


    江澄一低头戴手套,神色漫不经心,“紧张什么,我们项目的每次实验都合法合规,有记录留存,到时候直接给他们看就行。”


    同事点头,“对,不紧张不紧张……”


    然后懊恼地捂住脸,“不行,还是很紧张。”


    他们的内丹修复项目从立项之初,目标就是通过与政府合作推广,如果审查不通过,那相当于七年来在这个项目上投入的无数心血付之东流。


    江澄一瞥了他一眼,“有时间焦虑,不如抓紧做实验,把项目收尾。”


    说罢,带上口罩,走进细胞室。


    同事望着江澄一淡定的背影,不仅佩服,“还得是你。”


    江澄一是五年前加入项目组的,那时他才刚读硕士,在整个团队中资历最浅,同时也是唯一的人类,很是受到了一番打压忽视。


    不过选择投身科研的妖怪,脑子里那套弱肉强食的规则也不怎么牢固,很快,江澄一就凭借他优秀的科研能力得到了大家的尊重,并迅速成长为了项目的中流砥柱。


    “不想了,赶紧干活!”


    同事拍拍脸,深呼吸几口,也投入工作。


    -


    下午两点,项目组的成员齐聚会议室,一个个都焦灼不安,严阵以待——除了江澄一


    江澄一正低头看着微信,对话界面满是他发出去的消息,却没有一条回复。


    【8:25我出门了,早饭在锅里。】


    【8:55我到公司了,起床了吗?】


    【10:30刚从实验室出来,外面下雨了,下班等我,我去接你。】


    【10:31晚上想吃什么?】


    【11:42今天妖监委来审查,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12:32饭后记得吃药,我放在你工服的口袋里。】


    ……


    【13:55淼淼,今天很忙吗?】


    江澄一微微皱起眉。


    这时,一个妖怪动动巨大的耳朵。小声说,“来了!”


    没一会儿,脚步声响起,接着是他们老大林总爽朗的笑声。


    “哎呀,余组长真是年轻有为,让我这把年纪的妖怪都自愧不如。”


    “过奖了,林工。”


    回应他的声音很冷,却意外地很好听,像冰泉流淌。


    江澄一一愣,猛地抬头,看向会议室门口。


    他们的老大推开门,殷勤地迎入身后的一行人,他们就是妖监委的审查人员。


    为首的负责人看上去是个很年轻的女性——不过通过外貌判断年龄这招在妖怪间可行不通——皮肤苍白,浅色长发,深色的眼睛透着一点绿意,神色冷漠。


    她走进室内,扫视几位项目组成员,在江澄一的身上停顿片刻,接着毫不犹豫地收回,和林总交谈。


    同事悄咪咪跟他说话:“这次的负责人看着好严格。”


    气质冰冷,一看就是那种一丝不苟,超级严谨的人。


    江澄一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年轻的审察组长,轻笑起来,“她在工作上,确实很严格。”


    “我就说吧!”


    同事深以为然,而后倏地反应过来,”不对,什么工作上,难不成你还知道她的生活?”


    可江澄一却不再说什么。


    林总向审察组一一介绍项目成员。


    “这是韩虹,项目组的技术人员……”


    “这是邢飞……”


    大家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有几个还紧张得脑门冒汗。


    轮到江澄一:“这位是我们项目组唯一的人类,A大高材生,和余组长还是校友呢。”


    “来,小江,跟余组长打个招呼。”


    江澄一颔首,“余组长,你好,我是江澄一。”


    他伸出手,微微笑起来,“请多指教。”


    一旁的同事惊讶地瞪大了眼。


    老江居然想握手套近乎,心也太大了,这可不是什么合作交流,是政府审查啊!


    果不其然,对方毫无情绪地望向江澄一伸出的手,片刻后,微微启唇。


    同事眯着眼,恨不得捂住耳朵,不敢面对之后的尴尬状况。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惊掉了下巴。


    年轻的组长握住江澄一的手,冰冷却美丽的深绿猫眼略微扬起。


    “余淼淼,幸会。”


    大家落座,林总拍拍江澄一的肩膀,“小江,来,讲解一下我们的项目。”


    江澄一是项目组的资深成员,对项目了解很深,同时长得又好,每次遇到这种时候,林总就把他推出去当门面。


    江澄一于是走上台前,打开投影仪,为众人讲解。


    他的身材挺拔,声音低而脆,讲话自带一股韵律感,明明穿着最普通的白大褂,和同事身上的别无二致,可看上去就是要比其他人多几分帅气。


    他的左手拿着翻页笔,不时摁动,中指上套着一枚很简洁的银色戒指。


    “该项目主要针对的因特殊原因而失去内丹的妖怪,通过妖力匹配、内丹切割、移植、诱导修复,来实现内丹再生。该技术基于……”


    余淼淼突然举手暂停。


    林总连忙问:“余组长,怎么了?”


    余淼淼低头看着项目书,食指轻敲桌面,“江工,我有问题想咨询一下。”


    “请讲。”


    “项目里说,内丹的捐献者和受捐者的亲缘关系越紧密,成功率就越高,也就是说,就算在两个毫无亲缘关系的陌生妖怪之间进行内丹移植,也不会完全失败,对吗?”


    江澄一点头:“理论是没错,因为妖怪间的基因多样性比较单一,根据我们的推测,就算是亲缘关系最远的两个妖怪,移植成功率也不会低于18%。”


    余淼淼立刻吐出一串数据:“根据妖怪部去年最新的普查,在全国约有3000万妖怪,其中5.2%,也就是156万妖怪存在内丹缺失。如此庞大的妖口基数一定存在极大的需求。”


    她定定地望着江澄一,“这项技术推广出去,你如何保证手术中的每一粒内丹,都来自合法捐献,而不是促成一个庞大的内丹交易市场;抑或是部分妖怪的‘被自愿’捐献?”


    林总心里一提,面上呵呵笑打圆场,“余组长,这个问题貌似跟项目本身没什么关系吧,小江——”


    他的话被江澄一打断,“余组长的问题,我也一度考虑过。”


    余淼淼饶有兴致,“哦,你的考虑是什么?”


    林总拼命地朝江澄一使眼色,可后者却像没看见一样,他急得冷汗都要下来了。


    七年前一起妖怪幼崽拐卖案震惊全国,那些拿幼崽炼丹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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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半都判了死刑,器官买卖也被狠查,此后,器官移植的伦理就成了个极度敏感的话题。


    江澄一居然还敢接话,真是不要命。


    “在座的都是妖怪,可能不太清楚,人类医界也因为器官移植中存在的买卖争论不休,可并没有人会觉得,器官移植这项技术就不该存在,因为它切实地拯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


    “内丹移植也同理,它可以拯救许多妖怪的性命,也许被推广开后,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些非法行为,但我们要做的,是更细致的审查,制定更严格的法规,而非一刀切。”


    说罢,他看向余淼淼,“余组长,这就是我的考虑。”


    林总小心翼翼地扫视审察组成员,见他们的神色都很满意,悄悄舒了一口气,


    可余淼淼的神色却没变化,“江工,你的回答很讨巧。”


    江澄一微微一笑,“余组长问了个为难的问题,我也只能讨巧地回答。”


    余淼淼冷笑一声,“江工觉得我在为难你?”


    “并无此意。”


    林总刚舒的那口气又提起来。


    余淼淼盯着江澄一看了几秒,忽然站起来,“林工,把其他资料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吧。”


    林总抹抹额头的汗,“好嘞好嘞,我带你们去资料室。”


    离开前,他瞪了江澄一一眼。


    小江这人也真是,总爱做些出人意料的举动,虽然没有闯祸,但老是这样,他这颗300岁的心脏可受不了,待会儿一定好好批评他。


    随着一大半的人离开,室内安静下来。


    江澄一在整理讲台上的资料,同事过来帮他,一边聊天,“我靠,老江,你刚才吓死我了,我生怕审察组掉头就走。”


    “怕什么。”江澄一说:“她正常问,我正常答。”


    “这还正常!”


    同事搓搓胳膊,“我就坐在那位余组长对面,你反驳她的时候,那神色!冷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最后她能放过你,是我没想到的!”


    同事声音压低,“老江,你偷偷告诉我,你是不是给妖监委送钱了。”


    江澄一把电脑关掉,“我可没钱,也许……”


    他轻笑一声,“她对我一见钟情也说不定。”


    “你也太自恋了吧!”


    同事夸张地大叫:“你以为所有人都看脸啊!”


    收拾完东西,江澄一去卫生间,在公用洗手池洗手的时候,对面女厕也走出来一人,正是刚才与他针锋相对的余淼淼组长。


    江澄一洗完手,却不离开,而是通过镜子,肆无忌惮地观察余淼淼。


    女孩穿着黑色的职业套装,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露出一截细细的颈脖,这件套装是昨天他亲自熨平整的,那时候他还疑惑,从来不穿工服的余淼淼,为什么突然兴致大发。


    她的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熬夜赶编程项目。


    腮边有一处非常浅的红印,看上去像是某种刚愈合不久的擦伤,但江澄一知道,那是前天晚上在床上他吮得太过用力所致,余淼淼气得在他的锁骨上狠狠咬了一口,第二天面对众人,不得不搬出在秋天被蚊子叮了的拙劣理由。


    他的视线下移,看余淼淼洗手,她正一根一根,十分仔细地在水流下搓洗手指,洗干净后,她用纸擦干,然后拿过一旁的银色戒圈,套上左手的中指。


    做完这一切,她抬起头,和镜中的江澄一对上视线,浅眉微挑。


    “江工,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