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淼淼清醒过来，看见镜子中的自己，脸腾地红了。


    她捶了江澄一两下，但四肢发软，连指尖也透着酥麻，打起人来毫无力度，只能改成言语控诉。


    “我都说了停下停下，你没听见吗！”


    明明说话时带着十足的恼怒。


    但话一出口，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哑了，一点气势都没有。


    “对不起，淼淼。”


    江澄一看起来很愧疚的模样，“下次我会注意的。”


    同时，他把毛巾洗干净，开始擦拭女孩的右手。


    那只手雪白而纤细，指骨匀称，指尖因为常年敲键盘而带着薄茧，掌心却红红的，看上去像是被什么摩擦过度，分外凄惨。


    毛巾热敷掌心，又从指根到指尖，一寸寸地擦拭，仔仔细细，不留一点遗漏。


    余淼淼盯着镜中江澄一的脸，总觉得那眉梢眼角透着愉悦。


    但细看，神色又十分真诚。


    最终，她念在江澄一是初犯，而且大过年的，勉强原谅了他。


    江澄一终于擦完，在余淼淼的坚决要求下，松手把她放下，神色看起来有点遗憾。


    脚一触地，一阵酸软的感觉传来，她赶紧扶住洗手台。


    一低头，她注意到乱糟糟的衣服，薄薄的睡衣被汗浸湿，在刚才的事故中变得皱巴巴。


    她说：“把我柜子里的那套衣服拿过来，我要换衣服。”


    江澄一很快拿来衣服，她上前接过，因为没了支撑，身体有点摇晃。


    对方扶住她，贴心地问：“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要不我帮你？”


    余淼淼把他推到外面，砰地关上门，“我自己来！”


    -


    幸亏两人醒得够早，闹完这一通，才不过九点钟。


    中午，江澄一随便做了点，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余淼淼跃跃欲试想要帮忙，被他推出门外。


    她不服气，“我这段时间看了很多做饭视频，一定不会像之前那样！”


    江澄一既不想打击她的信心，又不想年夜饭遭殃，思索再三，终于想出办法。


    “淼淼，我有别的任务交给你。”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叠对联和窗花，交到她手上。


    “你来负责贴对联。”


    余淼淼愉快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江澄一买了很多对联和窗花，大大小小厚厚一叠，余淼淼贴了大门、厨房、卧室、卫生间，又把每一块玻璃都贴上窗花，还剩很多。


    她在屋内四处转悠，搜索能贴的地方，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书桌上。


    夜幕降临，江澄一把菜端出来，看见余淼淼站在书桌前，摆弄着什么。


    他上前一看，忍俊不禁。


    原来两人的电脑也被贴上了小小的对联和窗花，看上去格外喜庆。


    余淼淼把最后一片福字贴在电脑的背板，左看右看，十分满意，“怎么样？”


    江澄一含笑道：“很好看。”


    天色渐渐黑了，今年刚刚放松对燃放烟花爆竹的管控，窗外，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孩子的笑闹，听起来热闹极了。


    两个人坐下来吃饭，这顿饭，江澄一可谓是发挥了十成十的功力，有一道菜，甚至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炖。


    闻到香气时，余淼淼就眼睛发亮，十分期待，开动后，更是嗷呜嗷呜，一口接一口，像一只嘴馋的小花猫。


    最后，她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郑重地对江澄一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


    江澄一温柔地望着余淼淼，微笑起来，“你喜欢的话，我经常给你做。”


    吃完饭，正好到了八点，江澄一打开投影仪看春晚，陌生而熟悉的开场白响起。


    余淼淼只瞟了一眼，就低下头看手机，兴致缺缺的模样。


    江澄一敏锐地注意到她的情绪，“淼淼不喜欢春晚？”


    余淼淼皱皱鼻子，“讨厌死了。”


    “在孤儿院过春节的时候，大人们坐在一起看春晚，我们总要被使唤，给他们搬椅子、倒酒、吃饭完还要打扫卫生和洗碗。”


    “现在，我一看春晚就想起那时候。”


    所以余淼淼刚上大学，一个人过春节的第一年，她什么也没准备，像往常一样吃了一个猫罐头，写代码到十二点，然后上床睡觉。


    江澄一愣了一下，接着，他站起来把投影仪关掉。


    “既然这样，我们就不看了。”


    他像变魔术一样，拿出一大堆烟花，“我们去放烟花。”


    两个人于是穿好衣服，去顶楼放烟花。


    楼顶上，雪积了厚厚的一层，走在上面，有沙沙的声响。


    远处的长江倒映着霓虹灯，流光溢彩，天际有一闪而逝的微弱光点，应该是有人也在放烟花。


    江澄一先把一个大烟花放在空旷的地面，点燃，“咻”地一声，一道闪光升入天空，余淼淼捂着耳朵，仰头去看，巨大繁复的金色花朵在蓝黑的天幕盛开，接着又是一朵，紫色、红色、蓝色、绿色，此起彼伏，让天幕变成花圃。


    余淼淼怔怔地望着天空，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烟花，她没有想到，真正的烟花居然这么漂亮。


    孤儿院当然也有烟花，大人小孩围在院子里，兴致勃勃地放烟花，她则和一群鄙视链最底层的孩子在厨房洗碗。


    她对烟花的印象，只有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透过窗玻璃瞥见的一瞬间的光亮。


    之后几年，她不用再洗碗，却也不想再看烟花了。


    她讨厌那群人的笑脸，讨厌那种热烈的氛围，就好像未来一年有什么好期待的一样。


    可现在，不知为何，望着璀璨的烟花，她心中充盈着雀跃和期待，嘴角也不自觉地翘起来。


    余淼淼看了很久，直到江澄一把她的双手从耳朵上拿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她才知道，已经结束了。


    江澄一问：“淼淼，你刚才许了什么愿？”


    她一愣，“可以许愿吗？我不知道。”


    “可以哦，淼淼想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望？”


    “什么？”


    江澄一说：“我希望淼淼的身体能快点好起来，还有，明年春节我们也能一起过。”


    他笑笑：“两个愿望，是不是太贪心了。”


    余淼淼想了想，认真地说：“我没有许愿，把我的分给你，刚好。”


    江澄一抱住她，天气很冷，然而他的身体却很暖和，他的声音很低，“淼淼，你这样会让我越来越贪心的。”


    她不解：“贪心什么？”


    对方却没有解释，静静地抱了她很久，然后拿起其他烟花。


    “还有一些小烟花，我们来放吧。”


    -


    在大冷天户外玩耍的结果就是，余淼淼第二天发起了高烧。


    余淼淼正常地醒来，正常地吃饭，夹菜的时候老夹空，嘀咕着：“怎么眼睛看东西有点晃？”


    江澄一看着她红通通的脸，摸了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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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额头试温，立刻严肃起来。


    “你发烧了。”


    用温度计测温，居然有40度。


    江澄一坐不住了，给余淼淼穿外套戴帽子系围巾，要带她下楼去医院。


    余淼淼觉得他小题大做，“吃点药就好了，不用去医院。”


    他把女孩塞进车里，严辞拒绝，“不行，一定要去。”


    大年初一，医院只有急诊，一个年轻妖怪给余淼淼做检查，看见检查单，挠挠头，很疑惑的样子。


    “不对，你这个指标，不像发烧啊？但温度确实很高……”


    他又开了两个检查，让余淼淼去做，等结果的时候，许周来了电话。


    余淼淼接起来，许周热情的声音响起来，“喂，淼淼，新年好呀。”


    她嗯了一声，“新年好。”


    对方立刻转进正题，连多寒暄两句都懒得，“你吃药已经一周了，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她说：“没什么感觉，不过今天突然发烧了。”


    许周高兴地说：“没错，这就是天赋能力觉醒的症状，你赶紧来，我给你做个全面检测！”


    两个人于是离开医院，又往妖怪部走。


    实验室只有许周一个人，与医院急诊科满脸怨念的妖怪医生相比，他倒是红光满面，看不出一点值班的痛苦。


    余淼淼一到，许周立刻把她推进检查室，“快快快，我等不及了！”


    一连串的检查下来，许周看着结果仰天大笑，行为癫狂，“我知道！我就知道！我的设想没有错！”


    余淼淼默默远离他，“所以结果是什么？”


    他笑了好一阵才停歇，解释道：“虽然在以往的天赋能力案例中，没有找到类似的，但通过对身体指标的分析，可以推断，你拥有的应该是吸引、安抚妖怪的能力，特别是同种妖怪。”


    “我想，这就是你可以抑制雪豹能力的原因。”


    余淼淼若有所思，“所以，那些猫想要亲近我，也是因为这个？”


    “很有可能。”


    许周推推眼镜，“你等着，我再给你一个疗程的药。”


    “不是已经知道了，还吃药做什么？”


    “你现在只是初步开发了能力，大概只能发挥十分之一的效果，想要完全开发，还得再吃药。”


    余淼淼立刻拒绝，“我不要。”


    她看向江澄一，“我们走吧。”


    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能力，也没必要再待下去。


    “淼淼！”


    许周一个飞扑，拽住余淼淼衣角，眼中满是对论文和期刊的渴望。


    “别这样，我的新论文全靠你了！”


    余淼淼扯了扯衣服，没扯动，“你找别人做实验去，那群雪豹不行吗？”


    闻言，许周振振有词，“这哪一样，你的能力可是绝无仅有的，比雪豹珍贵多了！”


    “不要。”


    余淼淼再次拒绝，拉住江澄一往外走。


    “淼淼，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求求你了……”


    身后，许周绝望的祈求声渐渐远去。


    直到坐上车，余淼淼才松了一口气。


    江澄一问：“这个能力看上去挺有用的，淼淼为什么不愿意呢？”


    余淼淼皱眉，“你还记得当初去猫咖吗？之前没开发能力的时候，那些猫猫狗狗就喜欢粘着我，要是完全开发……”


    想起众猫向她扑来的混乱场景，再乘以十倍……


    她猛地摇头，“绝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