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拉安全归来，清科拿下大笔订单，消息很快不胫而走，也顺带着传进了自那以后消失半个月的秦知知耳朵里。


    在安排完一切后Diego带着克拉拉回了西班牙，临行前，是姜涂和陆清泽去送行的。


    Diego很欣赏姜涂的能力，甚至向她跑来了橄榄枝。


    “如果以后清科给不了你想要的，欢迎来到西班牙，我的公司永远会有你的一个位置。”


    姜涂只能谦虚一下，友好礼貌地打趣：“Diego先生别这么说，哪怕我在国内，也会是你有理的外援和帮手。”


    这话逗得克拉拉和Diego都笑了起来，克拉拉没有太被绑架的事情影响，在身体和情绪恢复快速恢复过来后跟大家解释了那两日的事，据说程葛川并没有为难她，而至于程葛川的危险举动下，可能并不只是单纯的冲动犯罪。


    因为她有听到程葛川不断跟谁保持着联系和对话，但不善中文的克拉拉并没有听得太清，只知道对方是一个女人。


    这则情报就显得很微妙了。


    事后姜涂问过陆清泽，程葛川有没有顺利逃脱——解救克拉拉的当晚，警方出动，自然扑了个空，行动宣告失败，但由于克拉拉已经平安归来，且明面上并没有造成实际的财产经济损失，Diego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至少不能在明面上进行报复，所以去警局进行了撤案，也安抚了西班牙大使馆的人，绑架一案暂时告一段落。


    唯一不同的是，程葛川被警方下达了网络通缉令，悬赏五十万。


    姜涂知道Diego的背景，自然明白他不会善罢甘休，哪怕已经洗白了，但睚眦必报是这帮人的特性，她知道这件事远远没有结束。


    秦知知已经消失了好一阵了，等她再出现在姜涂面前时，身边还带着一个男人，那男人上了岁数，约莫五六十岁的模样，尽管多年未见，但姜涂还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他是陆清泽的生父——陆天明。


    对方有备而来，直奔姜涂居住的公寓，还特地挑了周末，她对此完全没有预警，身旁也空无一人。


    秦知知显然不想给姜涂喘息和告密的机会。


    秦知知戴着一副看不见眼睛巨大到几乎能遮住她整张脸的墨镜，趾高气扬地站在玄关处，抱着胸介绍身边的男人：“这是Ethan的父亲，你们应该认识吧，我听Ethan说过，你们小时候是邻居的。”


    姜涂不明白二人此次上门的目的，但出于成年人基本的素养，她还是将二人迎进了门。


    给他们端了茶倒了水，然后就开始面面相觑。


    陆天明比小时候见到的模样苍老了不少，在外貌上陆清泽还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陆天明身形高大，面容清瘦，哪怕满鬓灰白的头发也不影响曾经清俊的容貌。


    她主动问好：“陆叔叔好，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你长大了，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姜涂对陆天明的印象说不上好与不好，可听闻陆天明之后做的那些事，所谓爱屋及乌，她不免对陆天明产生了憎恶。


    她只能敷衍着点了点头，“毕竟好多年了，今天您们登门是有什么事吗？”


    姜涂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秦知知，对方宛如高傲的孔雀，似乎连半句话都吝啬说。


    她也不乐意跟秦知知犯怵，便将询问的眼光投向了陆天明。


    “是这样的，现在泽泽不肯见我，我希望你能帮我当个说客，我想看看我儿子，同他说点掏心窝子的话，这些年他对我误解太深了……”


    姜涂闻言有些费解，难道不是陆天明自己找不到人，还是说秦知知把他藏起来了？


    “叔叔，据我所知，是清泽哥哥联系不上你，应该不是不想见你吧。”


    毕竟他应该也有很多话想问他的父亲。


    姜涂又扫了秦知知一眼，对方的表情并不自然，嘴角抽搐，显得很不自在。


    她伪装的演技过于拙劣，透着抹不开的心虚，姜涂猜到了一些，估摸着应该是秦知知左右瞒着，两头都在骗。


    只不过今个儿会带着陆天明上门，显然是瞒不过去了。


    她问秦知知：“叔叔见不到，难道你也联系不上吗？”


    秦知知撇撇嘴：“陆清泽把我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那是因为你要挟他，逼他跟你结婚。”


    “结婚？逼？”陆天明听完匪夷所思，震惊地望向秦知知，“Gigi，这跟你同我讲的好像不太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知知有点绷不住，站起身来：“姜涂，方不方便单独说两句？”


    姜涂怀疑秦知知的脑子是纸糊的，怎么敢不打招呼就带着人上门来堵她，更何况想也知道她不会配合她演出。


    秦知知将姜涂带到厨房区域，颇为谨慎地将厨房移门给关了，转身同姜涂生硬道：“你给我个面子，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行不行？按照陆天明的要求去做就是了。”


    姜涂对她的要求感到啼笑皆非，气得笑出了声：“我凭什么？我有什么好处？你抢我男人，还要倒打一耙，现在还要我帮你？你是觉得我是傻子吗？还是我在你眼里就真的这么好欺负？”


    两人眼神对峙了好一会儿，姜涂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赢下了这一局，秦知知宛如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下来。


    她妥协，声音没底气道：“好吧，我在中国没几天能呆了，我父亲三令五申让我回美国，我后天就要离开了。现在只有你能帮他们父子两和好了，我承认，最近的事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到了失控的地步，我认输。但我想在离开之前，帮喜欢的人最后办一件事，如果中间的牵线人是你，那你能不能在他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至少，至少让他在最后对我留下个好印象。”


    不曾想过秦知知会有这样卑微的时候，今天发生的事再次突破姜涂的认知。


    她思索再三，对着秦知知问出了自己想了许久的几个问题。


    她想过，只要秦知知老实说，她可以帮她这个忙。


    “程葛川绑架克拉拉的事，你有没有参与？你是怎么联系上他的？这件事你到底知不知情？还是说你才是幕后主使？”


    秦知知愣了愣，“我想我需要一根烟。”


    “不好意思我家禁烟。”


    “我知道，只是要说出这些话对我而言很不容易，你懂吧？”


    姜涂其实懂她的意思，高傲如秦知知，怎么可能屈尊降贵放下自己的自尊心对一个她向来看不惯的人服软，但她着实是没招了，能看得出来，这次她父亲的态度应该挺强硬的。


    “不管我懂不懂，你干脆点吧，你的时间不多了。”


    时间不多了这句话似乎触动到了秦知知，她毫无预兆的落下了几滴眼泪来，吓了姜涂好大一跳，连忙问你怎么了。


    她注意到秦知知带着一副长至肘弯的真丝手套，明明是盛夏，按照她往常的穿衣风格并不至于，有些反常。


    秦知知低头将手套摘下，露出白皙整洁的一截手臂，却见到她的手指连带着指关节不可自控的颤抖，哪怕用另一只手强行摁住也还是由小变大地大幅度颤动。


    “陆清泽应该没告诉过你，他先前之所以答应我，是因为我告诉他，我有家族遗传的亨廷顿舞蹈症，已经病发，至多不过十年生命。后来我又拿着美国分公司威胁他，加上我父亲的施压，所以他才勉强答应我，可这终究不是个好主意，没想到他回国后就见了你一次，就后悔了。姜涂，我本以为是你像我，或许只要这么想，我的骄傲就会一直存在，可实际上，我才是那个悲哀的替代品。”


    “如今我父亲态度坚决，让我回去治病，我也有自己的无奈，可我真的不甘心。所以当程葛川联系上我时，我几乎毫不犹豫就请他入局了，只不过……我没想到他疯狂到会绑架克拉拉，其实那几天我也一直在联系程葛川，但他态度强硬，我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更何况，我从陆叔叔这里听到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的想法。”


    姜涂疑惑，“什么？”


    “我的父亲似乎曾经得罪过Diego的父亲，我从陆叔叔那听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Diego在当地的势力，他不会善罢甘休，若是顺藤摸瓜查到了我和我父亲头上……恐怕……”


    所以为了自己和父亲的安危，她还是夹紧尾巴准备滚回美国的意思是吗？


    果然在巨大的利益和利害面前，再偏执极端的爱情观念都会在顷刻间融化成一盘散沙。


    她尚未厘清头绪，不懂秦知知今天登门的终极目的究竟是何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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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呢？”


    “所以，我希望在我走之前，成全叔叔，让他跟Ethan对一次话，冰释前嫌。”


    “这是一场谈话就能和解的局面吗？”


    姜涂共情于陆清泽年少时的遭遇，缺少父爱，家暴易怒的父亲，并不会因为年纪大而变得善良，他只是怕了退缩妥协了，并不是知道错了。


    “我会退出介入你和陆清泽之间的感情，不会再耍手段阻碍你们了，订婚的事也可以当成从未发生过，美国分公司的危机我也会尽我所能去解决，我自认为我的态度已经很端正，我所要求的不过是你劝一下陆清泽，让他跟叔叔见一面就好，至于结果如何，跟你我都没有太大关系，不是么？”


    她震惊于秦知知的病情，也震惊于她的终于认输，震惊中不免带着一丝佩服，她接受的教育只能允许她虽然遗憾但却潇洒的退场，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而言或许就是最体面的退场。


    姜涂听说过这个病症，是一种先天性的缺陷，一旦病发不可能治好，只能尽可能治疗延缓病情增加有限的寿命，并且在病症后期跟渐冻症一样生活无法自理，一个事业成功家庭优渥的大美女在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开始病发，这已经是她人生的最大惩罚。


    “好吧，我答应帮忙，回美国后希望你治疗顺利。”


    姜涂说不出更好听的安慰，言尽于此。


    秦知知得到了她的同意，难得露出了一个没有攻击力的、真切的笑容，从她口中听到了几乎是认识秦知知以来，她说得最真挚的一句话。


    她伸出手，以这样的方式宣告退出这场爱情三角战争：“谢谢你，姜涂。”


    在两人走后，姜涂看着陆天明递给她的那封并不算轻薄的的牛皮信封，里面是陆天明想对陆清泽说的话，她兀自在没有开灯的客厅从天亮坐到天黑。


    这个周末她婉拒了陆清泽的邀请，没有一起去自己父母家，陆清泽喜欢她的爸爸妈妈，喜欢她家的家庭氛围，更喜欢能跟如家人一般的她共同拥有家庭的回忆。


    姜涂心里很清楚这一点，但没来由的，她觉得这份感觉于她而言有些沉重。


    今天她原本打算找方宁一起玩，但这个计划被今天出现的这两位不速之客打乱了。


    姜涂跟陆清泽之间其实从未有过正式的表白和在一起的环节，或许正因为多了一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姜涂在这段感情的相处中总显得扭捏。


    如今秦知知宣告退出，她理应觉得松了口气才是，可想到陆清泽对于家庭的向往、执念以及儿时心结，此刻她终于想明白了两人之间的的隔阂，正是因为彼此观念的不同。


    陆清泽试图从姜涂家汲取从小缺失的家庭温暖，起初她并没有觉得不妥，只是……若是这样，对陆清泽真的好吗？


    思及此，姜涂鼓足勇气拨通了陆清泽的电话。


    那串号码她已经熟记，几乎凭借着肌肉记忆就打了出来。


    听到嘟嘟嘟等待接通的长音，她在脑子里酝酿着开场白，心里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陆清泽并没有让她等太久，三秒钟后便被接起。


    姜涂很紧张，能听到自己来自胸口急促的心跳。


    “喂？想我了？”


    陆清泽在被姜涂拒绝后选择在家里加班，两人并不像热恋的小情侣那般形影不离，或许是怕姜涂觉得腻歪，而他也有自己工作的事要忙，做不到24小时贴身陪着，但一旦姜涂找他，他总能说出些肉麻的调戏人的话来，逗得姜涂面红耳赤。


    姜涂心里揣摩着陆清泽接下来的回应，但还是开门见山地说明了缘由，将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交代给了陆清泽听。


    她轻咬着下唇，听到电话那头的沉默，劝慰道：“就当给自己一个交代，去跟陆叔叔见一面吧，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你转身，你的身后一定会有我在。”


    陆清泽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却风马牛不相及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姜涂，我有一个秘密……”


    陆清泽的秘密，从来都是潮湿而阴暗的。


    陆清泽没有继续说下去，这勾起了姜涂的好奇心。


    那一大段沉默的留白让她有些忍不住：“什么秘密，你怎么不往下说？”


    “姜涂，你要不要来我家？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