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正值齐云派拜师大典，新登山的外门弟子于议事堂前聚集测启天石，通过考核的亲传弟子与内门弟子则在藏宝阁前方等待教习先生们的指令，站不下了便挤在山间石阶上。


    “选拔共千余人，唯有前十可前往千谱门参与仙门大比。”


    一张半个藏宝阁那么长的卷轴舒展在半空，几十行黑字从左到右逐渐显现。


    是选拔赛制。弟子们抬头屏息不再低声交谈。


    “本次选拔共设两轮武选，不可用符纸、法宝及丹药。第一轮，所有弟子抽签两两相搏，相同号码者为最初对手，击败最初对手方可攻击他人，最终以击败人数取前百名者进入第二轮。第二轮即一对一比试，决出前百排名。”


    “现在，第一轮武选正式开始，期间有损毁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者，即刻淘汰。”


    六位玄道教习自不同方位祭出符纸唱诀，强弱不定的风由地底刮起。弟子们抬起手臂左右查看，忽地眼前一黑，再清醒时人已到了别的地方。


    沈秋正站在寻意峰的葡萄棚上，低头时与棚下伤心欲绝茫然抬头的莫缘撞上视线。


    莫缘泫然欲泣的眼立即瞪圆，惊喜叫道：“沈秋！这么巧吗！你的对手是谁？”


    “在找。”沈秋全身肌肉紧绷，视线与他一接便迅速摇向四周搜寻被传至附近的同门。


    “沈秋，你是十号。”莫缘提醒她，“在你后面的衣摆上。”


    “好，多谢。”


    弟子们也接连发现号码的藏身之处，甩动自己的衣裳或让未进入选拔的同门帮自己看过后便在门派范围内四处寻找自己的对手。


    一时间所有弟子都在火急火燎地呐喊和飞行，空中数不清的人影来回划过，吵吵嚷嚷逼得拜师大典撑起了防护罩隔绝一切。


    一片杂乱声中，沈秋乘着旧剑敏锐捕捉到华元峰喊着“十号”的微弱呼喊，调转方向疾驰而去。


    “十号！丹霞峰沈秋！来战！”


    衣袖处印着红色十号的修士抡着长枪悍然闯入眼帘，沈秋凝起剑气挡下他刺来的枪尖，飞起左腿踢在对方握着枪身的指节上。


    对方乍然拧动手腕，浑厚的灵力抵住她的进攻，意图在弹开她的瞬间转枪封喉。


    但沈秋左腿纹丝不动，毫不留情加大力道旋身压下，空出的佩剑窜起直击对方脖颈。


    十号不得已顺势收起对抗的力道，枪尾上转拦住沈秋追击的攻势向后撤。


    沈秋不想让他拉开距离，脚尖点在飞回的佩剑上扑身而上，剑气喷涌迫得对方提枪的动作稍滞。


    这一滞沈秋已追到近前，他来不及攻击，只得催动长枪之气迎上来者的剑气。


    沈秋唇角不经意一勾。


    “轰——”


    十号携长枪倒飞而出，衣上红色数字先是变黑而后渐渐消失。他倚着长枪蹲坐在地，望着高空中的沈秋无奈一笑。


    击败初始对手，沈秋的数字变为零，转身冲进还未决出胜负的其他组中将两人全部拿下。


    她不住计算着自己击败的人数，脚下佩剑一刻无法停下，


    “砰砰砰！”


    不知谁触到了别人布下的阵法，灵力爆破如凡间过年的爆竹一个接一个燃放，把猝不及防的修士们纷纷炸出局。


    这布阵之人能力实在高深，没有依托任何承载物直接在空中结阵。修士们为了避免破坏门派之物大多都选择御物比试，这下简直是自投罗网给人送分。


    沈秋眼瞅着目之所及被炸飞的同门数量一下超过自己击败的人数，急得双手抱头惨叫一声，扬着超大范围的双剑气专往人堆里冲。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被传送回已摆放着比武台及备战席的藏宝阁前，原先卷轴上写着的规则内容变为了前百名者的姓名与击杀数。


    第一名不是祝嫣也不是丹霞峰的弟子，是寻意峰大弟子裴令还，凭一己之力淘汰近三百人，恐怖得令人咂舌。寻意峰人虽少，但只要迈过第一道坎，在此等混战中与华元峰修傀儡机关术的弟子一样独具优势。


    第一名分数如此之高，沈秋想着自己五十四的分数忧心忡忡，十指内扣越压越深。她一目十行，在三十二名那儿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一口气从憋得死紧的嘴里呼出，她稍稍安心。


    十五师兄回头看她，“师妹，你最近是不是太紧张了？”


    话音刚落，教习先生宣布第二轮开始，卷轴上的黑字急速滚动抽取比试双方。


    比武台只有一个，每场仅两人比试。节奏突然放缓，即便台上的打斗很精彩，对于台下等待的弟子们来说也仍旧非常难熬。


    沈秋算过了，要在一百人中夺得第一，若拿到轮空名次只需上场五次，若没拿到就要上场七次。以她贫瘠的运气来看，打满七场是必然的。


    第一场抽到十五师兄，沈秋剑气如虹十招拿下。师兄噘着嘴坐在她旁边一直嘟囔。


    第二场抽到凌岩峰丹修弟子，对方没有丝毫反击之力的落败。


    沈秋正感叹祁思语祈福剑舞的威力竟这般强大时，卷轴上自己的名字再次出现，旁边跟着的是裴令还三个字。


    “……”


    祁思语气运之子的名头定是假的！


    身边的十五师兄也闭上了嘴。


    夜已深，周遭却沸腾起来，那些通过拜师大典的弟子们收拾完行李后层层围上来，绷着脚尖伸长脖子往比武台上望。


    沈秋深深吸气缓解紧张，刚站到台上，备战席外的人群里一道洪亮的吼声力压整片嘈杂之音突入重围。


    “沈秋加油！”


    “……师兄冲冲冲！”


    在场所有弟子纷纷扭头看向声音源头，包括台上保持距离相对而立的沈秋与裴令还。只见乌泱泱的一群人里有卷横幅旁若无人地左摇右晃，其上又大又红的“沈秋”二字清晰鲜明，左右还分别写着两行小字——“神通无敌，法力无边！”


    众人惊愕噤声，而那高举横幅的人还在吼，看到沈秋转过头来更加疯狂地抖动起横幅，极富韵律和豪情地嚎着那两行小字。


    沈秋紧闭双目，热血抑制不住地充上头顶，把她的面颊烧成晚霞般的红。


    裴令还对胳膊肘往外拐地小师弟倍感无奈，轻轻摇头向后再退三步。


    新的防护罩向上编织，将外面的喧闹点点遮蔽。封顶的那刻，沈秋明眸立睁，身形如影破空前冲，两道剑气嘶鸣飚起横扫远处之人。


    解决一个玄道修士最好的办法便是拉近距离一击毙命。沈秋没多少对战玄道修士的经验，面对裴令还这等神秘强大的修士，她瞬间将速度提至最快，快到耳边尽是尖锐裂帛之声。


    但当她看清裴令还的眉眼时，脑中陡然升起被看穿的危机感。


    周身灵力骤然变形，凭空而起的压力自两边压来，沈秋甩出的剑气肉眼可见地弯折畸变，寸寸断在裴令还脚边。


    她无暇顾及折回双臂，快速调动灵力豁然起掌拍在两侧。


    “砰砰砰！”


    手臂节节弯曲，无形的挤压在她咬牙抵住之时现出模糊虚影。


    裴令还双手再捏诀，灵力四射钉入数个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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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阵压力从四处凝起压向尚在挣扎的沈秋。


    他擅用的是空间之力，与莫缘侧重空间转换不同的是，他的灵力更具力量。


    可她的力量同样不弱！


    沈秋乍然低喝，双臂猛地撑起两面墙，足以劈开龙族坚甲的剑气自掌心咆哮旋出，所过之处阵法俱碎、压力尽减，她飞身继续前冲，身后两道压力墙轰然撞在一块儿带起狂乱的灵力暴动。


    一波平一波起，沈秋没时间找阵眼破解，只得根据大概的猜测以点破面。有时她能击中阵眼顺利化解，但大部分时候全凭蛮力与剑气硬生生破阵。


    没过多久她脸上便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血迹与脏污糊满了半张脸，剩下半张脸青紫交错。她灵力已空了大半，识海隐有钝痛冒头。


    而裴令还施术布阵消耗亦是极大，他揪起眉头紧盯尘烟里赤手锤开所有阵法的剑修——


    “还不出剑吗？”


    “为何不出剑？”祝嫣坐于席上，转头向与她隔了两个人的蔺如风问道，“十六怎不习惯用剑了？”


    蔺如风想了想，“师妹未曾悟道，那双佩剑在门派里用用尚还趁手，下山便有些不够用了。听小师弟说她在登极岛上还跟着一个刚刚化蛟为龙之人修习，自那后更不用剑了。”


    坐在祝嫣右手边的掌门二弟子罗天麒闻言轻笑，“这是防我们呢。”


    掌门三弟子林玉双懒懒摇头，说话慢吞吞，“师妹这是有心事。一天了，百人中唯她是拼了命地在打。”


    沈秋仍然没有出剑，裴令还估摸她灵力剩得不多又是一阵消耗，随后双手分开，指尖环绕的灵力一分为二。


    比先前更快的压力墙从四面八方接连撞来，不知何时埋下的爆破阵法逐一触发，整个比武台猛烈震动，烟尘飞扬将台上两人完全掩盖。


    台下的莫缘双膝并拢捏紧横幅。


    全场静了几息，正当弟子们以为结果尘埃落定，降下的尘烟里缓缓现出沈秋挺拔的身影。螺旋锋锐的剑气在她周身啸叫，两把旧剑铮铮嘶鸣握于手中。


    她瞪着同样吭哧喘气的裴玉还，身形猛地蹿出，不如之前那般快，冲出几步后右脚突然脱力，涌动的灵力断线般一滞。


    裴玉还眼神一利。


    比武台上几十个阵法已毁得七七八八，中心处的彻底损坏，只剩外围的仍在闪着微弱的光。


    玄道修士的灵力远比武道修士耗得快，即便眼前这个剑修识海有伤，他也得速战速决。


    半面薄了许多的压力墙凭空压下，沈秋明显感觉到身体骤然变重。她强行扯起双臂挣动十指掐诀，在那道似有若无的灵力触上自己之前。


    防护罩，开！


    浑圆的半透明罩子霎时张开，看不见的撞击震得所有弟子捂住耳朵。裴玉还立时反应过来移形术没有成功，欲往后退却被脚下阵法暴起的气浪掀飞。


    紧接着两把剑携着千钧之立直直射来，一左一右忽前忽后与震荡的阵法一起封住他所有去路。


    “轰——”


    令玄道修士难以抵挡的力量将裴令还顶至比武台防护罩外。胜负已分，他不可置信看向台中力竭倒地的剑修，口中喃喃——


    “何至于此？”


    备战席上，掌门二弟子罗天麒收敛笑容，眉头压低沉声低斥，“若非钻了比武的空子得了胜，她早死八百回了！简直胡闹！”


    周围的师姐弟亦感震惊。祝嫣抬手指挥场下弟子带沈秋回去治疗，唇线紧抿沉思半晌，招手让云无界与祁思语过来。


    “我有话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