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挡移形术的法子很简单，但想挡住却难。只需一层防护罩，若时机对了，你便能反败为胜。


    梦中龙族们的面孔模模糊糊，被一柄黑如无星之夜的剑利落扫开。


    -你自己想想，当你拥有能够瞬间发动的移形符纸时，你会怎么用它？


    追击对手、拉开距离，或设计陷阱时。


    “沈秋！沈秋！”


    回忆变得浅淡。沈秋挣动疲惫的双目，感受识海处温热的暖流正阵阵冲刷，昏沉的视线不自觉追着眼前晃动的那撮头发。


    “可是赢了？”粗粝的嗓音吓得莫缘赶忙端来茶水，沈秋接过闷头喝下。


    “当然当然，你这么厉害。”莫缘捧着她夸了几句，夸完又没忍住把嘴一撇，微扬下颌小声骂她，“这么厉害就别给自己打成这样啊！要是祝师姐没帮你，你不就错过下场比赛立马淘汰了吗？”


    沈秋沉默片刻，疑惑抬头看着这个气咻咻像头鸣叫的斗鸡的人，“莫非你不会为我疗伤？”


    “我会啊！”莫缘大声应答。


    “莫非你的术法不能疏解我识海之痛？”


    “我可以啊！”


    “莫非你为我治疗后我无法清醒？”


    “你能啊！”


    “那我为何不能这么做？”沈秋挑眉，歪头瞅他。


    “……”


    莫缘抢过空了的茶杯重重放到桌上，“说不过你！不说了！”


    沈秋暗暗发笑，面上一本正经地盘腿而坐，神识内探查看识海。识海是片缓缓流动的液态灵力，此时已恢复充盈的状态，有点点绿芒漾在其上。


    是莫缘施术留下的灵力。


    莫缘手指拨动茶杯觑她眼睫，觉得她挺直腰背低首闭目的模样很有仙人之姿。


    他看着看着低下头，揪起腿上料子光滑的弟子服，没揪几下换为大力的揉搓，犹犹豫豫地斟酌字句，“沈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跟玉昭大师的那个试炼有关。”


    他声音很小，沈秋自己回放了一遍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不由轻笑，有些得意，“到时你便知道了。”


    莫缘急了，“你得说啊！说了我才能帮你！”


    沈秋却道：“这次不需要你帮。”


    莫缘感到胸腔里发出清脆的破裂成，脸跟着垮下来转向房门。


    两人一时无话，习习夜风敲打窗上的竹帘，偶尔送来几句纷乱的呼喝声。


    弟子们仍在比试，沈秋静静听着，忽而睁了眼，“不是比试。为何不比试了？”


    莫缘冲外面努努嘴，“掌门和祝师姐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沈秋下榻的动作一顿，“掌门和大师姐能吵起来？”


    莫缘点头，“掌门本来是想选拔赛一口气直接开完，但祝师姐说太累，让大家回去休息。”


    -


    “是因为十六。”掌门来回踱了几步，刚开始滔天的怒火在意识到与自己闹脾气的是素来能干寡言的大弟子后瞬间熄灭，“你何时学会偏袒了？为师已给过她机会，是她没有抓住。”


    祝嫣眸光始终平静，身姿如松立于阶下，“师妹不过是引子，其实弟子们都很累。选拔不比平日，大家灵力、精力和体力消耗太大，而仙门大比事关重要，轮次与抽签又皆与运气相关，唯有让弟子们稍作休息养足精神，比试时全力以赴，方能最大程度消解运气影响，让结果公正些。”


    “结果公正？”掌门怒哼，“那寻意峰大弟子裴令还比十六厉害多了！结果公正吗？”


    祝嫣淡淡回答，“比试就一次机会，裴师弟大意技不如人，怪不得师妹。若全然按照修为及实力草率排名，还要仙门大比做什么？”


    掌门被她噎了好半晌，抖着胡子愤然甩袖。


    “师父，师妹聪慧，她与我们虽不同，但走的稳当便不是坏事。我瞧她今日比试做得样样都好，剑招漂亮剑气势不可挡，倒别有一番风格。”


    “这些你们都能做到。”掌门沉声否定。


    祝嫣道：“弟子们做到时师父总不吝夸奖，相信师妹做到时，师父亦是满心欢喜。”


    掌门本就瘦长的脸拉得更长，双眸几乎要突出来，不明白大弟子今日为何总帮着那不思进取的弟子说话。


    话不投机半句多，祝嫣没与掌门舌战太久，只临走时在祁思语半撑的门里回身道，“师父，仙门大比上要想打出名头，便要让别家门派猜不透我们的路数。师妹是个极好的人选。”


    -


    有祝嫣在前头顶着，弟子们得以舒舒服服歇了一夜。第二日沈秋早早坐在备战席上，祁思语侧着身子从她面前路过时，甚是刻意地瞪着她哼了一声。


    “……”又犯什么病。


    选拔赛如火如荼继续进行，备战席和外圈观战的位置上出现许多手拿横幅之人，整齐划一为支持的弟子喊口号。


    进入前十三者多是善于单打独斗的武道修者，其中掌门弟子足足占了一半，唯有一个修傀儡机关术的华元峰亲传三弟子唐瑜挺入此关。


    与他对战的是蔺如风。


    蔺如风的剑法以速见长，佩剑“似影”细长轻巧，出鞘时剑光大放，还未待旁人看清便已入了掌中，眨眼随她闪至对手身前。


    唐瑜手抱一尊半人高的木偶脚下微移，空闲之手点在木偶眉间，同时上百根细如发丝的针自他扬起的广袖中咄咄飞出。


    “叮叮叮叮！”


    每一针都精准击在劈下的剑锋上，力道之大竟能滞住快得没影的“似影”。


    蔺如风一击不成立刻旋身侧开，脚尖点于地面将落地爆炸的细针尽数震开。


    两人迅速交手，或者说是蔺如风与唐瑜怀中木偶交手。那木偶双臂机关暗藏，刀、剑、枪、锤各种兵器轮番出现，功夫路数不时变换，总出乎意料并恰到好处地挡下蔺如风凌厉的攻击，再找准时机利落反击。


    期间唐瑜也未歇着，暗器术法层出不穷。蔺如风难得在比试场上起了火气，觉得眼前有两个人在同自己打；复而往深一品，又似乎有成百上前个对手在接连与自己过招。


    她向来以快破万法，但对方仿佛长了无数只眼睛捕捉她的动势，步步先于她设好防术反打。


    无论她用何种招式，那梳着半披头的木偶皆能用最克制的方法将她打回来。更可气的是它画着两坨腮红的脸上表情纷呈，时微笑时大笑的好不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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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绝对是明晃晃赤裸裸的嘲讽！


    围观弟子们同样看得分明，不约而同轻嘶一声，丹霞峰的弟子们拉直唇线个个脸色不是很好。


    “何解？”


    “修为压制，强攻之。”


    霸道带着气性的剑意蕴在滔天剑气中不可一世，蔺如风凌空跃起下斩在木偶甩出的成片丝线上。


    木偶双目处银光频闪，眼见丝线根根断裂，唐瑜掌心灵力推入木偶体内。


    “嗡——”


    蔺如风脱力被震开，唐瑜及时收了灵力没伤到她。


    胜负一分，蔺如风心服口服却仍有股深深的憋屈堵在胸口。


    唐瑜微微低头抱着他那宝贝木偶，抬眸快速瞄她一眼，手指在脸上扫了两下，显得很是羞涩。


    蔺如风那口气堵得更死了，伸手示意。待对方迟疑地把手伸来后，她迅速拍他掌心算是打过招呼。


    “师姐抽到最克制她的对手了。”沈秋叹道。


    单败淘汰便是这样，一次失败就直接淘汰，因此实力再强，可若早早抽到比自己厉害的对手也无济于事。


    祁思语右手边正是华元峰弟子，见状重咳一声拍拍他的肩。


    “祁师弟，我们三师兄……他那木偶就是喜欢挤眉弄眼的，他觉得这样好看。他前面几场也这样你可记得？”弟子们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


    祁思语表示理解地点头，“你们放心，比试罢了。”


    “还请祁师弟帮我们传个话，三师兄他真不是有意的。”


    祁思语怔了一瞬，“你们每场都这样？”


    弟子们答是。祁思语觉着此举怪让人害臊的，但眼前华元峰的同门们一个个前倾身子探出脑袋冲他抱歉地笑，便没有拒绝，转头和二十二师兄低语。


    二十二师兄再与二十一师兄低语，一人传一人往前送。


    “你们千万别在意，三师兄人非常好，他也很喜欢蔺师姐。”


    祁思语刚做直的身子瞬间僵硬，“这句也要？”


    “多谢多谢。”


    “……”于是又传一句。


    比试人数越来越少，一轮轮过得忽快忽慢。


    祁思语自二十五进十三起轮空两轮后遇上祝嫣，他们打了近两个时辰，阵阵剑意压得观战之人腰背发酸，两把顶尖佩剑的对决令防护罩险些没有撑住。


    最终祁思语还是败于“嫣然”剑下。


    但他很高兴，在祝嫣饱含惊讶和赞许的目光下心轻飘飘得要飞出去。


    沈秋心情就没那么好了，连着两轮抽到长云峰的弟子，利器拼杀相搏甚久。


    比试打到最后几乎是丹霞峰和长云峰的对决，双方铆足劲儿要为自己峰争口气。若非莫缘刻意留了灵力在她识海，这几场她必定撑不下来。


    好不容易肿着脸进入前四的两两抽签，她全神贯注紧盯卷轴上滚动的名字，祈祷自己与长云峰最后一名弟子对上。


    结果出来了。


    “丹霞峰沈秋，对战丹霞峰罗天麒。”


    “丹霞峰祝嫣，对战长云峰鹿轻天。”


    沈秋两眼一黑。


    二师兄罗天麒。


    刚淘汰唐瑜的二师兄罗天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