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把着脉，脸色越来越沉重，这屋里头就陆坚一身轻松：“怕什么，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好着呢！”


    “别听他的，”赵金玉瞅着大夫脸色，“您有什么话，只管说，我们都听着呢。”


    陆玖安差人去请的，自然也不是犄角旮旯里的小大夫，也见过大场面，听此话开口：“那我就如实说了，侯爷外表看着无甚病痛，实则沉疴已久，气滞血淤，脉息沉重滞涩，若是再不好好调理身体，恐怕撑不了几年……”


    “放你的屁！”见一家子脸都沉下来，陆坚眼睛一瞪，“你是咒我呢吧？”


    “对对对，别人都不咒，就咒你，这是我花重金请来的大夫，你要不信，就去请御医给你看，御医总不能是骗你吧。”陆玖安一拍桌子，冲陆坚凶，然后同赵金玉说，“奶奶，你去拿牌子，现在就去请。”


    陆坚连忙摆手：“不不不，不去请御医。”现在去请算什么事，家里刚闹了大事呢，惹人看笑话。


    陆玖安白了他一眼，转头安抚大夫：“大夫别理他，还有什么尽管说，该开药的开药，该调理的调理。”


    大夫笑呵呵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京城里像侯爷这般的人多了，表面上看没问题，所以怎么都不肯信自己生了病，我是医者，自然不会同病人计较。几位也放心，虽说侯爷沉疴已久，但还是有恢复的机会，方才那一口黑血，将淤气吐了出来，先按照我开的方子喝上半个月，若是侯爷信不过我，尽管去请御医又或是其他大夫，我行得直坐得正。”


    这番话倒叫陆坚不好意思了，嘟囔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见陆坚看着确实好多了，陆玖安也没多留，同奶奶说了一声走出了门。


    “明义，你也回去吧，累了一天了，你爷爷这里有我。”赵金玉抚了抚陆明义疲惫的脸，明义犹豫了一会，也跟着走了。


    药开完了，陆坚还沉浸在孙女头也不回走开的模样，有些气，又有些酸，冲妻子道：“你看玖安，如今脾气是越发大了，小时候可不这样呢，那时候萝卜大点样子，天天吵着要爷爷，揪着我胡子非说最喜欢爷爷，爷爷最好，你看她现在！”


    赵金玉倚在他身边，叹息：“老头子，你不是糊涂的人，安安方才说的话你其实心里门清。”到底是为什么，还不是孙女对自个爹的意见越来越大，迁怒到了丈夫身上。怪谁呢，怪谁都怪不到安安身上，任谁都看得出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偏心。


    她还记得很多年前，小儿子终于回来了，那是安安第一次见父亲，她什么都不知道，怀揣着对父亲的期待守在门口，结果三儿一回来，好一顿抱明义，又是宠着爱着明歆，就跟没看见安安似的，把她晾在一旁，安安那时候孤苦伶仃一个，她想起来就心疼，也是那时候开始，她对这个儿子真正冷了心。


    “把三儿送回家吧，”她突然道，有些倦了，“在这里没个安生日子，等你退了，把爵位传给明义，你再好好回去看着三儿，别让他闯祸。”


    陆坚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伸手揽过妻子，“我明白，只是明义如今才十六，我不放心，等他娶了妻及冠，这侯府我也就能安安稳稳放下了，咱俩过咱俩的日子去。”


    赵金玉白了他一眼：“随便你过什么日子，我是要陪着安安的，我还要看小外孙呢。”


    说到这个，陆坚就不困了，精神起来：“我也要看小外孙！我要把家传的武功全教给我外孙，你说安安能嫁个什么人呢，她也到年纪了，周围差不多年纪的男子也不少，没见她瞧得上谁过。”


    说到这个，赵金玉叹了声：“你是没听见，安安今天还说不嫁人呢，给我吓一跳。”


    陆坚吹胡子瞪眼，想都不想开口：“哪有不嫁人的！”


    赵金玉嗤笑一声：“你别在这吼的好听，她要真看不上别人真不想嫁你能怎么着，还能逼她上花轿啊？”


    侯爷尴尬：“那不至于，”他想了想，“总归要给她选个好人家，这事该看起来了，总不好大姐嫁的比二妹晚。”


    赵金玉两手一摊：“选人我还可以，逼着孙女嫁我可不行，这事靠你了。”


    “哎，”陆坚皱眉，“那怎么叫逼呢，那叫喜结连理。”


    “你去跟她说，别跟我说。”


    侯爷哈哈干笑两声，最终嘟囔：“其实不嫁也行，家里又不是养不起，前朝还有公主叫皇帝养了一辈子呢，我们养个孙女算什么，你说对不对。”


    “……”赵金玉蔑他。


    院外，陆玖安快步走着。


    爷爷的病暂时解决了，她心里头算是放下一块大石头，只是想起正在满怀期待等着嫁人的陆明歆，陆玖安冷笑一声，唤来云萝附耳嘱咐了几句。


    云萝瞳孔震惊，愣了好一会坚定点头：“小姐，你放心，我会给你把事都办好。”


    陆玖安看她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嘴角翘了翘：“你买来就行，至于什么时候做，放心吧，你家小姐从来不是那种偷偷摸摸的人。”


    云萝只担忧地看着她，陆玖安心软了软，揉揉她的发：“去吧，越烈越好。”


    身后似有窸窣声，陆玖安回头看去，只见熟悉衣料的一角在视野内匆匆划过。


    回明心阁的路上，陆明歆甩开嬷嬷钳制她的手臂，怒道：“放肆，我是侯府二小姐，未来的三皇子妃，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我动手！”


    “二小姐，”领头的嬷嬷皮笑肉不笑，“这是侯爷的吩咐，让我们送您二位回院去禁足，您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小的了。”说着力道丝毫不放，陆明歆一时挣脱不开，怨恨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凭什么！明明她才是侯府最出色的小姐，可为什么祖父祖母要如此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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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她受了委屈，又是她力挽狂澜，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全然看不到自己的优秀？陆明歆委屈又不甘。


    “哐当”一声，两人被扔进院中，陆明歆眼睁睁院门被锁住，她扑上前砸了几下门：“你们这群狗奴才，待我成为皇子妃，我一定要让你们匍匐在我脚下求饶，蠢货，你们都是蠢货！”


    苏怜雪脸色几近灰败，她努力了这么多年，才在侯府中留下一丝威严，可今日这一遭让她颜面尽扫，什么威严面子，都没了，她紧握住女儿的手，就如同握着救命稻草般：“歆儿，你一定不会让娘失望的，你一定能成为皇子妃的对不对？”只要女儿能成为皇子妃，等她出去，她依旧是广阳侯府高高在上的陆夫人，皇子妃的母亲。


    陆明歆重重点头：“娘你放心，三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说立马就去向皇上求圣旨，您等着，我一定让您风风光光出去，把陆玖安踩在脚底下！”


    “好好，那就好，”苏怜雪恢复了些神智，从女儿嘴里知晓在宫中的来龙去脉时，一把扯过瓷瓶摔下，丁零当啷的声音中她神色越发狰狞：“贱人！陆玖安这个贱人，一定是她搞的鬼！若是让我知道是哪个贱婢泄露的消息，我定要将它大卸八块！”


    她喃喃：“差一点，差一点你就是大皇子妃了，该死的陆玖安，真该活剐了她，我看她就是和你天生犯冲！委屈我的亲亲女儿了，如今也只能叫你嫁与三皇子……”


    陆明歆心中划过一道失落，但想起隋佑，又不由泛起一丝甜蜜：“娘，三皇子又怎样，他也是皇上的儿子……”


    话音未落，苏怜雪突然尖叫起来，跳起来拍门想要出去。


    陆明歆不明所以，担心地拉着她：“娘，您怎么了？您再忍一忍，过几天就可以出去了。”


    苏怜雪却不肯听她的，她这才想起，早在多日之前，她花重金联系了一些散布消息的人，务必将三皇子的丑事添油加醋在京城广而告之，最好传到皇上耳朵里，到那时陆玖安不仅被整个京城唾弃，三皇子更是无缘皇位，可谁知道，谁知道！如今被唾弃的变成了自己女儿，另一个成了自己的女婿……完了，彻底完了！


    苏怜雪恨不得哭上几场，可是女儿就在身边，她不敢讲事实讲说给女儿听，只能心急如焚地喊人放她出去，又盼三皇子早些请到圣旨，这样或许还来得及拦下消息。


    就在她几近疯魔时，门外忽然传来声响，听声音是有人在解锁链。


    “来了，有人来了。”苏怜雪狂喜。


    门被推开，见到来者，苏怜雪愣了愣，接着喜意更甚：“明义你终于来了，你简直就是娘的救星，快叫他们放我出去，我还有急事要去办……”


    “母亲，”陆明义反手关上门，看着她们的眼瞳墨黑，“在这之前，麻烦你们解答一下我心中的疑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