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陆明歆已坐在其中，见她若无其事掀帘进来，陆明歆一双眼睛红得仿佛能滴血，一字一顿道：“如今你满意了？”


    陆玖安打了个哈欠，方才进行一番畅快淋漓的切磋，还真有些困了，她连眼皮都懒得掀：“我满意什么，你可不要乱说话。”


    “陆！玖！安！”陆明歆不信此事她真的完全没参与，她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那点困意被震耳欲聋的吼叫崩成了碎渣，陆玖安原本好转些的心情瞬间变差，刹那间，旁人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陆玖安已掐住了她的下巴，惹来她的痛呼：“陆明歆，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自己做了些什么心知肚明，我懒得和你计较，不是因为怕了你，而是你根本就没资格和我斗，一个从不知廉耻的后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罢了，今日我已经是高抬贵手，你若再闹，三皇子妃？呵，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连府都出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哐当”一声，一旁墨竹竟软倒了身体，跌坐下来。


    陆明歆忍不住发起了抖，不可能，不可能，她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会被陆玖安知晓？


    她恶狠狠看向墨竹，又忍不住想起朱兰，是谁，是谁背叛了她！


    她不甘着，又害怕，陆玖安根本不像是在放狠话，仿佛说的跟真的一样，但怎么可能，什么不知廉耻，什么后娘，她是侯府名正言顺的二小姐，她娘是爹名正言顺的正妻，陆玖安怎么敢！侯爷可还在，父亲也护着她，她马上就要成为三皇子妃了，与三皇子妃比起来，区区一个侯府小姐算什么？


    但她不敢将心里话说出来，现在护着她的人不在身边，若是陆玖安真发疯，以她的武力，自己绝对讨不着好。


    一切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只待她成为三皇子妃……


    陆明歆忽然想起，明明在前几日，陆玖安还对自己万般呵护，要什么给什么，可是从昨日开始，一切就变了样，难不成就是因为她知晓了这件事？


    若是她让查出来究竟是谁泄的密，定要将她舌头拔下来。


    “姐姐，”她忽然柔下了音色，红了眼眶，“从前你明明不是这样的，我们以前多好啊……今日我是中了别人的毒计，一时冲动才误会了姐姐，可姐姐你知道的，我对你一直都是尊敬，没有坏心的，有些事或许是旁人自作主张，姐姐，我……”


    “尊敬？”陆玖安嗤笑一声，“可我怎么听说，外面都在传我嚣张跋扈，整日净在府里欺负你了？”


    陆明歆一噎，作出不可置信的模样：“怎么会呢？她们为何要如此污蔑姐姐，只要姐姐开口，我一定会帮你澄清的！”


    “好说的很，据说是你那个好姐妹翁湉湉到处乱说，此时她恐怕还没回府，我们就去翁府蹲着，你把她叫出来打一顿，流言不就不攻而破了。”


    陆明歆僵了脸，这是什么样脑子的人才能想出的奇葩办法，翁湉湉家世又好，与她又亲近，她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去让人家难堪呢？


    陆玖安真是刁钻！


    然而还没等她思考出拒绝的话术，就听陆玖安噗嗤一笑：“怎么可能呢，你难得一个这么好的姐妹，我怎么可能会让你难做呢？不就是流言吗，只要假的成真的，那就不是流言了。”


    陆明歆经历了这么一件大事，脑子早就不够转了，此时懵懵的有些不知道陆玖安在说些什么，陆玖安松快筋骨，将马车占了大半，看向陆明歆的眼眸越发深邃：“过去的就让它都过去吧，往后是新的开始，我很期待你出嫁那一天呢，到那一天，我可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陆明歆一边忐忑，一边又忍不住想，会是什么大礼，是她求了很久从谢家传下来的金冠，还是侯夫人给她的碧玺？


    侯府早就收到了风声，难得侯爷侯夫人，连带陆父苏怜雪，□□陆伍都在门口迎接。


    “跪下！”陆坚饱经风霜的黑脸如同阎王般，唬得陆明歆刚进门就腿软了，她最怕的就是老侯爷，他有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但从前他从不会在小辈面前使威风，即便对陆明歆缺了些和蔼，却也不会吓人，可如今，他这一声出来，别说是陆明歆了，就连陆父都有些想跪。


    “侯爷，”苏怜雪见女儿眼睛红肿，显然是受了委屈的模样，不由心疼起来，跪在了女儿身前，“这不是明歆的错啊，三皇子都说了，是他……”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陆坚面色冷漠，“你婆母都还没说话，轮得到你在这里替孽障求情？”


    孽障！？


    这两个字让母女俩头昏目晕，苏怜雪马上就落了泪，她还想说什么，却被赵金玉身边的嬷嬷堵上嘴拖到了一旁。


    见到苏怜雪这狼狈模样，陆明歆戚哀喊着：“娘！”她愤怒看向陆坚，怒意让她甚至短暂忽略了老侯爷的可怕，“有什么事祖父只管教训我就是了，何必要侮辱我娘亲！”


    陆父也连忙出来求情，再怎么说苏怜雪也是他要死要活娶来的正妻，怎能如此糟践人。


    然而他求情的话还没说完，陆坚就冷哼一声：“侮辱，到底是谁侮辱谁，究竟谁还记得，这是广阳侯府的门庭！”


    他向身旁的侍卫一使眼色，还在絮絮叨叨求情的陆父很快也被拉到了一边，堵嘴下跪二连踹。


    “呜呜呜！”陆父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被父亲当十几岁的少年教训，这么多人看着，他威严何在，顿时臊得面皮胀红，活像个烫了皮的猪头。


    见父亲也被扔掉了一边，老侯爷带给陆明歆的畏惧很快就又回来了，她抖如筛糠，勉强咬紧牙齿，哭道：“祖父您太偏心，明明不是孙女的错，事情也都解决了，已然成了好事，若是做出此事的是姐姐，你们定然不会……”


    “放肆！”赵金玉从来不在这种场合抢丈夫风头，可如今却忍不住了，她气得手发抖，“你、你竟还有脸攀扯你姐姐，你姐姐对你如何，全府都看在眼里，还好事，你可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我们陆府的吗，你以为三皇子揽了事，你就可以一身轻松什么都不管了，你是从陆府出去的，你怎么就不想想你这一大家子的人！”


    “奶奶，”陆玖安连忙脱离看戏模式，上前抚她胸口，“您消消气，不是什么大事，我知道您担心我，大不了我就不嫁人了。”


    “什么不叫大事，说的什么浑话。”赵金玉瞪了她一眼，可是面对嬉皮笑脸的孙女，总是狠不下心，有些疲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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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你不在意，那其他两房的人呢，明玉和明珠呢，都能不在意吗？”


    陆玖安沉默了，自然不是，上辈子即便她是被陷害的，但女子清誉就这么被毁了，连累了一家人，她自觉对不起三个妹妹，将母亲和祖母留给她的嫁妆分出去大半，才勉强抵消了给家族带来的风言风语。


    说到明玉和明珠，本来只旁观的两个叔坐不住了，四叔看在陆父的面子上忍了忍，五叔差点没落泪：“伯母，您说这叫什么事，我们家明珠可是清清白白的，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苦点累点没什么，就指望着她能嫁个好人家呢，如今这事闹出来…唉，怕是难喽。”


    赵金玉将桌子拍起，指着陆明歆和陆父苏怜雪：“你们说，这事该怎么办！”


    陆明歆漠然着，仿佛此事与她无关，苏怜雪被扯了塞嘴布，连连喊：“有什么可担心的，侯爷，夫人，咱们明歆马上就要成为三皇子妃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说不准，她还能成为皇后呜呜呜——”


    苏怜雪嘴里的布又被塞了回去，陆明歆眼睛却亮了亮，虽然皇后之位对现在的她来说很遥远，但只要她成为三皇子妃，那就只要一步之遥。这么想着，她呼吸逐渐重了起来。


    陆驷赶紧锤了身旁的弟弟一肘子：“糊涂了是不，等家里出个皇后娘娘，你家明珠要嫁谁不能嫁？”


    陆坚看着眼前这么一大家子，都陷在自己的美梦中无法自拔，说句蠢笨如猪都不为过，他长叹一声，也懒得提醒，就让他们自己去体悟，什么叫做痴心妄想吧。


    “来人，把他们三个都拖下去禁足，什么时候来圣旨，什么时候放了他们，陆驷陆伍，你们晚点过去找我，我有事交代。”


    苏怜雪和陆明歆极度不甘，却无可奈何，被押了下去，陆驷陆伍心中一跳，先退下了，堂内只剩祖孙三人。


    看出祖父的疲惫，陆玖安窝在祖母怀里，哼哼道：“该。”


    陆坚瞪了她一眼：“你别以为我不说你，你就一点错都没有。”


    赵金玉不乐意了，护着孙女：“她有什么错，要错也是我的错，没有亲自进宫看着，怪安安作什么？”


    陆玖安却一点不恼：“爷爷啊，就是个冰山脸软肚肠，我可不怕他，我还要气他呢，我要是侯爷，先给爹打三十大板，打得他哇哇叫才长记性，你就宠着他吧，宠到最后这侯府嘭的一声，都没啦，你后悔都没用喽。”


    陆坚脸色更难看了，几近铁青，连赵金玉都吓了一大跳，陆玖安却一招手：“来人，我请来的大夫呢，快让他们给侯爷看看，可别真让侯爷气死了，这侯府要是落到我爹手上，连三年都撑不过。”


    大夫是早候着的，自院外被人引进来，正好陆明义也回了家，见到祖父这幅模样很是吓了一大跳，焦急地看向姐姐：“怎么回事，姐姐，这是怎么了？”


    大夫脉才刚把上，就见陆坚脸往旁边一歪，硬生生吐出一口黑血。


    陆玖安站着一旁，冷着脸回他：“还能怎么，被我气的呗。”


    陆坚吐出一口黑血后，气色反倒好了起来，冲惊慌的陆明义招招手，无奈道：“别听你姐瞎说，她啊，给我以毒攻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