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扔的？”


    苏妄转头看向谢临，她手里还捏着那张花帕，表情颇有些严肃。


    谢临摇头。不是他不想说，刚才人太多，姑娘们到处扔花帕，估计连她们自己都不知道那些帕子到底扔哪去了。


    “苏姐姐，怎么了？”张明野刚从那堆帕子里摆脱出来，他双颊微红，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脂粉香气。


    苏妄将帕子递给他：“闻闻。和昨夜铜镜里那只手的味道一模一样。”


    然而才被各种各样的脂粉香气熏过，张明野的嗅觉早就已经麻木了，他闻不出什么名堂来，但还是选择无条件相信苏妄的判断：“那面铜镜和镜花楼有关吗？”


    他原以为他们得上卖铜镜的铺子打探。


    “不一定。”苏妄看着渐渐远去的花轿，陷入沉思，“这种香味的脂粉可能不少，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必须得去镜花楼看看。”


    “去哪？！镜花楼？！”


    张明野闻言如临大敌，连音色都变了。


    苏妄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心想：这小孩可真好玩，这么不经逗。


    “对啊，镜花楼。”苏妄慢悠悠开口，“现在已知的唯一线索就是那张帕子，再怎么说，镜花楼也是目前嫌疑最大的地方。”她冲张明野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怎么，不好意思了？”


    “没……没有。”张明野否认，但略微结巴的话语出卖了他。


    苏妄一脸“我知道”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这有什么的，刚才的队伍里还有小倌呢，我都不害羞！”


    花轿周边的确站了些小倌，有的清秀孱弱，有的浑身肌肉，还有的走的骚包路线，恨不得浑身上下都扎满花。但不知是不是不太受蛮夷女性追捧的缘故，一个能上花轿的都没有。


    苏妄早就看到了他们，毕竟她也是个有审美的正常女性，但那些人实在不是她的菜，也就没有过多关注。


    谢临听到这话，向她扫来一眼，那眼神里全是鄙夷。


    “瞪我作甚？”苏妄感觉莫名其妙，但看谢临那一脸“全世界都跟我有仇的样子”，心想：活了几百年，他不会连恋爱都没谈过吧？


    被姑娘扔个帕子都不自在成那样。


    苏妄有心要逗逗他，她向谢临微微靠近：“那些小倌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是像谢大人这样的……”


    顿了顿，她迎着谢临的目光眨眨眼：“我倒是很感兴趣。”


    在幽冥驿站喝过药后，苏妄的身体显然好了不少，脸上的死气没那么重了，黑眼圈也淡了许多，原本俏皮长相的优势凸显出来。


    谢临脸上飞来一片薄红，他不自然地撇开脸，转手拿出算盘，快速拨了两下。


    “昨夜被镜灵迷惑心智，记蚀骨刑一刻。”


    苏妄：？


    哪有这样秋后算账的啊！


    “不经逗就不经逗，谢大人真没意思。走，小明野，我们上镜花楼打探消息去！”


    苏妄撇了撇嘴，带着张明野走向花轿离开的方向，留谢临一个人站在原地。


    谢临低头，静静看了眼腰间的玉佩，中间那块暗红裂痕闪着诡异的光，似乎是在警示他什么。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抬脚跟上苏妄二人的步伐。


    镜花楼位于蛮夷王城最繁华的街道处，楼身装饰了大量琉璃雕花，在朦胧的日光照耀下显得格外气派，远远望去，如同一座水晶宫殿。


    大楼门口，打扮漂亮的姑娘和小倌们正在招揽客人。


    “这镜花楼竟如此气派！”苏妄站在街边，她目光扫过琉璃雕花，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土。”谢临评价。


    “你不懂。”苏妄冲他摆摆手，“只有这样才能起到一个引起路人注意的作用。”


    “唉哟，客官好眼色，我们这镜花楼啊，外面看着气派，里面更是别有洞天呢！”


    一个浑身上下都戴着花的小倌靠近苏妄，用帕子虚虚地在空中挥了一下。


    苏妄被这扑面而来的脂粉香味呛了一口，她实在有点受不了，头直往后缩，双下巴都差点给挤出来。


    谢临见状挑眉，一脸看戏的样子。


    “您喜欢什么样的？我们这啊，什么都有。”小倌伸出手数着，“有大离国那种清秀书生，还有王城特色冷峻王子款……保准身材好活好！”


    苏妄被这话激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动声色地往谢临那挪动几步：“啊，我实在很难选择，要不你带我进去看看？”


    小倌闻言，顿时喜笑颜开，伸手就要拉苏妄进去。


    苏妄轻巧躲开：“你带路吧。”


    “那这二位……”小倌瞥了眼她身后谢临二人，他们一人摆着臭脸，另一人跟鹌鹑一样一动不动，似乎连话都不敢说，看起来颇为忐忑。


    “我的侍卫，不用管他们。”苏妄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呃，客官请跟我来。”


    小倌引着苏妄进楼，心里不禁有些纳闷，那两人身上衣服一看就是上等料子制成，哪有侍卫穿这么好的衣裳的？


    这就是大户人家么？


    苏妄倒是不在乎小倌的想法，反正她就随便扯了个谎，信不信都没关系。她更在乎的，是该怎么找到那副香帕的主人。


    虽然事先有过心理准备，甫一进门，苏妄还是被这泼天的土豪气息闪了眼。


    镜花楼内部金碧辉煌，与外面比起来，只能说是有过之无不及。


    楼内一共有三层，第一层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水池，里面种满了荷花，锦鲤在池中四处游动。


    二三层的栏杆都是镀金的，姑娘和小倌们靠在上面，半空中还用绸缎吊了块巨大的花篮，里面盛满了各种各样苏妄没见过的鲜花。


    苏妄只从这栋楼的装饰中获得一个信息：


    豪！太豪了！


    “客官楼上请。”小倌似乎是对苏妄的反应十分满意，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苏妄一路感叹着，摸着栏杆上精致的雕刻，她忍不住想：这要是抠下来，得卖多少钱啊。


    “界域里的东西带不出去。”似是她的行为实在不堪入目，谢临终于忍不住，嫌弃地提醒她。


    “我就摸摸，不干别的。”苏妄叹了口气。


    “苏姐姐，救我！”


    张明野压抑着的声音传进苏妄的耳朵，肩膀处衣料摩擦，她回头一看，只见张明野躲着路旁的姑娘们，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这边挤。


    “唉，小明野，自然一点啦，你脸皮这样薄，以后该怎么讨喜欢的姑娘欢心？”


    苏妄调侃着，还是往没人的地方饶了绕，给张明野腾了点位置。


    张明野瞬间如蒙大赦，他吸了吸鼻子，小声嘟囔：“我现在还小……而且以后喜欢的人要是知道我来这种地方，会生气的。”


    苏妄闻言，立马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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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孺子可教也！”


    谢临瞟她一眼：“还有八个界域，你可别把明野教坏了。”


    苏妄：“怎么会？我也只是嘴上说说过过瘾，我为人很正直的好吧！”


    “是么？”谢临紧抿着唇，语气中意有所指。


    想起自己好像调戏过谢临，苏妄轻咳一声，尴尬地捏了捏耳垂。


    “这里就是小倌们住的地方了。”


    话音刚落，苏妄抬头，瞬间感觉自己真是开了眼了。


    好一个小倌聚集地！入目净是各种类型的男子，比她上辈子和这辈子见过的加起来还多！


    她正怔愣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皮肌肉男就挤了过来，手里还举着两块盘的十分圆润的黑色石头。


    “小娘子，想不想和在下切磋一下，比比力气大小？我保证不弄疼你！”他粗声说着，为了彰显力气似的，还颠了颠那两块石头。


    苏妄汗毛竖起，正要摆手拒绝，没想到另一个穿着薄薄青衫、书生模样的小倌从后方伸手，攀上了她的肩。


    “娘子皮肤保养的可真好，细嫩滑弹，一看就不喜欢那些糙汉子。还是跟我走吧，我可以跟娘子诵一诵风花雪月。”


    苏妄头皮都炸了，背上冷汗直冒。她往前走一步，想摆脱这个青衫小倌的手，却一不小心撞上了某个红衣男子。


    男子回头，看到苏妄后极为上道地朝她抛媚眼，手中折扇微微一扇，一股香味直直钻入苏妄鼻孔。


    “我观娘子为人洒脱，应当喜欢我这种风流倜傥的。”


    “娘子……”


    “……娘子……看我……”


    小倌们围了上来，苏妄被脂粉气息包裹，她直觉自己快窒息了。


    就在她想要大吼时，腕间突然一阵冰凉的触感。苏妄抬眼，看到一双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拉住了自己。


    谢临将她拉出人堆，小倌们一脸不解，看着这位脸臭的仿佛镜花楼欠了他钱一样的人。


    “你是……”清秀书生犹豫问道。


    “她侍卫。”谢临面无表情答。


    小倌们头上纷纷冒出了问号。


    侍卫？！


    这年头侍卫还要管东家来青/楼的吗？！


    终于呼吸到一口新鲜空气，苏妄舒畅地抚了抚心口，又看到那群小倌，如同见到妖魔鬼怪一般，她只想快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她这样想着，抬脚便往另一边走去。


    “欸，娘子，那边是伶人的地盘……”


    刚才带苏妄进来、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小倌终于开口。


    苏妄头也不回：“伶人好啊，我要找的就是伶人。”


    众小倌：……


    谢临挑挑眉，拉着被吓懵了的张明野跟上。


    “刚才那堆人里，没有一个是帕子上的香味。”


    苏妄从“生死”里走了一遭，得出这个结论。


    “那我们……还找吗？”张明野弱弱地问，他感觉自己再待下去，会立马疯掉。


    “找啊。”苏妄回答，她一路走一路闻，细细看着房门上的牌子。


    春花阁，离江阁，雅竹阁……这些阁门都紧闭着，苏妄抬眼，不知看到什么，她忽然停下了步子，站在“清萱阁”门前。


    瑾娘刚从外面回来，她微微弓了身子，正在解开房门上的锁。


    苏妄轻轻嗅着，她看着瑾娘，闻到一股熟悉的甜腻香味正从眼前人身上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