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离开界域苏妄就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不知是几日后了。


    她依然睡不好，做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苏醒时也是两眼昏花，浑身上下没一处不疼，脑袋更像是刚被非洲大草原动物迁徙踩踏而过，疼的她快没法呼吸。


    苏妄倒吸一口凉气，她顶着宛若有千钧重的脑袋缓缓坐起身，用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苏姐姐！你醒了！”


    张明野清亮的声音传来，苏妄转头看去。


    眼前景象一片模糊，跟得了八百度近视还没带眼镜一样。


    苏妄使劲挤了挤眼睛，没起到丝毫作用。


    “醒了？醒了就快点起来，都睡三日了，也不怕骨头散架。”


    是一道陌生的男音。


    苏妄循声望去，只看到一块模糊的蓝色俄罗斯方块在房间内四处走动，还伴随着“哐当”的收拾杂物的声音。俄罗斯方块不知道在干什么，最后走到她面前，“啪”地放下一个盘子。


    “愣着干嘛？起来喝药！”俄罗斯方块颇为不耐烦，说完就转身离开。


    “干嘛这么凶，苏姐姐才醒……”张明野小声嘟囔着。


    俄罗斯方块倒是耳朵尖，一下就捕捉到了这句话，他转身回来戳了戳张明野的脑袋，戳的他直捂头。


    “你们在我这白白睡了三日了，三日！我这可是幽冥驿站！不是灵魂收容所！”


    张明野不吭声了，颇为委屈地低头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谢临怎么想的，把人丢这就走了，管也不管……”


    俄罗斯方块骂骂咧咧地离开，留下苏妄一脸茫然。


    “明野，这里是幽冥驿站？干什么的？”


    张明野搬了张小凳子坐到苏妄床边：“谢大人跟我说，幽冥驿站主要负责帮忙审核、转交人间烧来的纸钱和家书之类的物件。刚刚那个是赵无常，谢大人以前的手下，谢大人犯错后他也被连坐，下派到这来了。”


    苏妄：“我睡了三天？”


    一提到这个，张明野就苦了脸：“是啊苏姐姐，镇魂钟复原后我也晕了……醒过来时身边只有谢大人，我问他你在哪，他说让我先等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你‘啪’一下就出现在青铜鼎后面，整个人冷的像是刚从湖里捞起来，已经不省人事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都快被吓死了，最后还是谢大人带我们来这的。”


    苏妄沉默了一会，脑袋上冒出无数个问号。


    谢临将她带回来的？怎么带的？抱？背？


    她摇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两个想法，谢临怎么可能让她这么体面地回来，这ooc了吧。


    想起谢临的性格，一个可怕的猜想从心中缓缓升起。


    等会，她总不能是被拖回来的吧？！


    苏妄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挥手扇去头上糟糕的画面，试图让自己脑子清醒点。


    看到苏妄莫名其妙开始伸手挥来挥去，张明野疑惑：“苏姐姐，你怎么了？有蚊子吗？”


    苏妄：“……没有。”


    她发现这小子记性挺好。


    “哦对了，你应该先喝药的。”张明野拿起赵无常放在床边的木碗，“赵无常说你醒来后应该会有些后遗症，喝了药就好了。”


    眼前依旧是一片模糊，苏妄小心地伸手，接过颜色糊成一团的棕色木碗。


    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苏妄低头嗅了嗅，一股臭老鼠的味道突然攻击她的鼻孔，直冲天灵盖。


    她闭了闭眼，将木碗移到安全距离，面无表情对着张明野的方向道：“这不会有毒吧？”


    “……啊？”张明野似乎是没反应过来。


    “算了，毒死还能免受痛苦。”


    苏妄安慰自己，左手捏着鼻子，一脸视死如归地将碗中药一饮而尽。


    这药也是奇特，闻着像臭水沟里死了几天的老鼠，喝起来却是清凉的薄荷味，还带有一股淡淡的荷叶清香。


    温热的药液顺着喉咙入肚，苏妄感到四肢渐渐开始发热，她吐了口气，发现眼前景象逐渐清明，她的视力正在恢复。


    这是一间卧房，房内的布置和人间寻常客栈没有什么两样，只是被子、桌布等物件都采用的红绿色调，配上窗外昏黄的天色，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那个俄罗斯……赵无常，他知不知道谢临在哪？”苏妄问。


    都在这里住了三天了，有些事她得去找谢临问问。


    “我不知道……”张明野抠了抠脑袋，“赵大人太凶了，而且他好像很忙，我问什么他都让我滚一边去。但他心眼其实挺好的，一日三餐每顿都没给我落下。”


    苏妄叹了口气，她从床榻上下来，起身想活动一下身体。


    三天没动，她稍微扭一扭腰全身骨头都在“咯吱咯吱”地叫唤，苏妄无奈地转了下手腕，心想自己是真的年纪大了。


    “苏姐姐，这是什么？”


    苏妄转头，看到张明野正盯着自己腕间的铃铛手镯。


    “这个啊……说来就有些话长了。”她低头摆弄了一下手镯，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叮铃”的响声，苏妄将手腕转过来，突然发现手背处多了个青色的缠枝莲印记。


    伸手按了按，印记处传来灼烧的痛感。


    她一愣，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形状。


    “你消失的时候拿到的吗？”张明野又问。


    “是。镇魂钟复原后我被带到了幻境里，那里……临安城的人都在。”顿了顿，苏妄心中有些莫名的酸涩，“这是他们给我的，以后的界域里可能用得上。”


    张明野“哦”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又有些低落。


    苏妄见状拍拍他的肩：“你做的很好，你爹看到了会很欣慰的。”


    张明野闻言却摇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谢大人告诉我说，我爹做了件大好事，他的来世会是一个吃喝不愁的富家公子，我替他高兴。”


    “只是我想起临安城，心里面就堵得慌……”


    苏妄叹了口气：“他们的灵魂已经得到安息了，别太难过。而且那日我在幻境里并没有看到吴金枝的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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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说不定她活着逃了出去，最后寿终正寝入轮回。”


    这个消息让张明野眼睛一亮，但他仍旧耷拉着脑袋：“我还是想不明白，朝廷为什么不派援军，他们明明可以活下来。”


    临安城内的景象虽然是幻境，但里面的烟火气息，百姓的安居乐业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苏妄沉默了，这也是她想知道的。


    在界域里的时候她一开始猜想，是新皇和蛮夷做了某种交易，放任临安城沦为尸山血海，以求整体平安。但镇魂钟碎片被盗的事却让她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谁想让临安城成为怨气的试炼场？这怨气究竟有什么用？难道《器灵秘卷》里的其他界域也和青铜战场一样，是人为所致？


    张爹当时给了碎片就消散了，苏妄当然也不会知道他到底是从哪夺回的镇魂钟碎片。


    思及此，苏妄和张明野同时重重地叹了口气。


    愁啊。


    “叹气叹气，这三日我好吃好喝给你们供着，还叹气！把我的功德都叹走了！”


    “啪嗒”一声巨响，似是托盘砸在桌上的声音，苏妄与张明野毫无防备，都被吓得一激灵。


    苏妄木着脸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藏蓝色衣裳的清俊男子立于桌前，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


    “看什么？小爷我脸上有花啊？快点吃饭，吃完饭去帮我登记！”


    苏妄疑惑地小声问张明野：“什么小爷？”


    张明野同样小声：“谢大人说，赵大人生前是富贵少爷，一直以‘小爷’自称，后来当了地府官差也没改掉这个口癖。”


    他们俩交头接耳的样子被赵无常看在眼里，他简直被气笑了：“当我不存在？”


    张明野老老实实地坐到圆桌前，苏妄立马则坐正身子：“没有，我只是在问什么是登记。”


    赵无常“哼”了一声：“在我这住几天不是白住的好吧，你们俩看起来就没钱，那只能打工还债了。”


    苏妄：……


    好吧，早知道她就该死命掐耳朵让自己保持清醒，虽然会痛那么一点点，但起码不会一觉醒来还多了个债务。


    ……


    枉死城内，红光冲天，地府昏黄的天色都被遮掩，无数惨烈的叫声从荆棘牢狱里传出。


    谢临被绑在木架上，他赤/裸着上身，肌肉线条流畅，腹部轮廓清晰，两道红色暗纹贯穿双臂，灵力在其中游走。


    木架上的咒文启动，蚀骨刑的痛感袭来，谢临瞬间紧绷了身体，汗液不停地从额头滑到下巴，他没忍住闷哼一声。


    施刑的小鬼叹了口气，尖着声音道：“谢大人，您何必呢，阎王爷让您去做监场是为了给您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那些魂灵死了便死了，找下一个合适的就行，您说您干嘛出手呢！坏了规矩，受刑的这不还是谢大人您嘛！”


    谢临脸色苍白地从施刑台上下来，拿过自己的衣服穿好，从登记刑罚到现在，他始终未说一句话。


    施刑的小鬼用朱砂笔在谢临的登记后面打个勾，小声嘟囔道：“犟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