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叫什么名字？”


    徐卓坐在李阿奶的对面，手下面操作着笔记本电脑，正登入系统，给小豆芽登记。


    “李盼娣。”


    李阿奶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听到后，徐卓敲打电脑的手直接僵住，不经过大脑思考地直接问了一句：“是女孩子？”


    “嗯。”


    听到李阿奶的肯定答案后，在场所有人的心尖都像被尖锐的利器戳了一下，酸涩感包裹、缠绕着整个心脏。


    盼娣，盼弟，所以父亲会不在乎她，不让她上学。


    而唯一在乎她的阿奶，给她取了新名字，叫“小豆芽”。


    谈秋宁一直陪着小豆芽，陪她熟悉周遭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刚开始小豆芽不愿意说话，谈秋宁也没有强迫她说话，就默默陪她坐着，直到小豆芽试探性地伸出指尖顺着她的优越的眉骨往下摸，摸到了眼睛、鼻尖、嘴巴。


    她是第一个疑心小豆芽可能是女孩子的人，却没做声，小心翼翼地保护小豆芽刚生出的安全感萌芽。


    “姐－姐。”


    小豆芽小声且停顿地喊出这一个称呼。


    顷刻间，谈秋宁的心口像被千万枝藤蔓缠绕，枝条收紧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却还是在话落下的一秒接上小豆芽的话，“我在呢，你说。”


    她对上小豆芽的眼睛，黝黑的皮肤，唯有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十分灵动，又像小鹿一般细腻灵动地感知着环境带给她的一切。


    “谢谢你。”小豆芽的眼睛紧紧盯着谈秋宁面部的每一丝神情，仿佛只要她露出一个不耐烦的神情，就会像乌龟一样缩进保护壳里，把自己封闭起来。


    “你可以不用这样，小豆芽。”谈秋宁看到她便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果果，身为母亲，最看不得孩子小心翼翼了，她伸出温热的怀抱把她圈在怀里，“我会因为认识你而开心。”


    小豆芽先是把手在自己衣服上蹭了蹭之后才紧紧拽进谈秋宁的衣服。


    她怕弄脏，怕谈秋宁生气。


    －


    之后，徐卓把小豆芽的信息登记完之后，把证件还给李阿奶。


    阿奶收起来后，忙站起来，原本就佝偻的身子在此刻更甚，朝着几位年轻老师深深鞠了一个躬，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


    奕竹、Cute瞧着眼前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忙别过脸去，擦了擦泪水，又跑到李阿奶面前把她扶起来。


    “阿奶，您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通知您让小豆芽上学。”


    李阿奶狠狠点了一下头，才转身从谈秋宁手中接过小豆芽的手，顺着天边倾斜而下的第一缕阳光载着小豆芽回家。


    等李阿奶和小豆芽的身影越走越远，奕竹才缓缓开口：“原本只是觉得需要支教，但没想到在我们看不到、接触不到的地方仍然这么难。今天接触了小豆芽，我心里就闷闷的，太难受了，嗐，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说到后面，奕竹已经有点哽咽，泪水溢满整个眼眶，只要风轻轻吹过就能吹落。


    “我懂，我也是。”一直忙后勤工作的小张也开口附和一句。


    柴遥、Cute、奕竹以及背对着她们的靳繁双手撑在讲台桌上，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破碎的寂静。


    还是谈秋宁走过来开口说：“今天报名的是秋季上课的学生，还是暑期上课的？”


    柴遥：“秋季的。”


    谈秋宁：“我想让小豆芽暑期也来，你看看能不能先想办法稳住她爸，给靳繁争取些时间。”


    柴遥：“可以。我去联系。”


    而后Cute从讲台一侧绕过走到靳繁面前：“靳律，你有几成把握能成功？”


    靳繁如实说：“竭尽全力。坦白讲，我本人没有经手过这样的案子，但有朋友一直在做这方面的案子，我会咨询了解后再做打算。”


    话音落，柴遥拍了拍手：“好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时间有限，任务繁重哈。”


    随后大家都去餐厅旁的水龙头旁洗了个凉水脸让自己从情绪的漩涡中剥出来。


    趁着他们都不在，靳繁迈着小碎步子，悄无声息地移到谈秋宁身边，微侧着脑袋凑向后者，压低着嗓音，用只有他和谈秋宁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觉不觉得李阿奶不像西城的人？”


    “包括小豆芽的妈妈。”


    这番言语如同砸到玉盘上的珠子，在谈秋宁的心里噼里啪啦地作响，她条件反射般地抬头，怔然地看向靳繁。她一直没吭声发言，是因为她在思考小豆芽事情的来龙去脉。


    而靳繁却与她想到一起去了。


    他见谈秋宁没出声，却从她的一闪而过的眸光中窥见她的想法。


    “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谈秋宁：“嗯。”


    见他们迎面回来，谈秋宁没再继续详说，只扭头匆匆忙忙说了一句：“晚会儿再说。”


    靳繁眼波里敛着澄澈的涟漪，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往旁边移动回刚才的位置，装作无事发生。


    柴遥：“你们先在这准备着，我去门口看看情况。之前说好的很多家长怎么现在还没来。”


    小张：“柴遥姐，我跟你一起去吧。”


    小张是支教团里比较内敛、沉默的男生，他是传统认知里的理工男，留着寸头，戴着黑框眼镜跟在柴遥后面，默不作声，但平时做事情效率很高，也很细心。


    “秋宁姐，你喝水吗？”徐卓走到谈秋宁身边，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下一秒，谈秋宁就察觉到一抹炙热的目光从一旁落到身上，不用抬眸就知道是谁，她没理，接上徐卓的话说：“谢谢。先放在一边吧，我一会儿喝。”


    “好，那我给你放在电脑旁。”


    徐卓脸上挂着笑走回讲台桌内侧，随后奕竹注意到门口陆陆续续地进来许多家长领着孩子，有年龄小一点的孩子在前头活蹦乱跳地跑着，年龄相对大一点更偏寡言一些，不怎么说话，内向，一问总是习惯性地扣手指。


    谈秋宁、靳繁、Cute在一旁会耐心地指导，奕竹则和徐卓一起在讲台桌内操作信息登记与统计。


    所有人分工明确，工作效率极高，骄阳还没高悬头顶就结束了工作。柴遥戴了一个草帽跟小张一起从大门口回来，又连忙从三轮车里卸下一件矿泉水，给每人分发了一瓶：“辛苦了各位。”


    奕竹坐在板凳上伸着懒腰，转转身体：“应该的，柴遥姐。”


    “我们没来的时候，一直是你一个人忙这些吗？”


    “对啊。每年会有那么几次碰到支教团来，赶巧的时候会轻松一些。”


    “那这样好累啊，你一个人怎么吃得消？”


    ......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谈秋宁握在手中的手机一振动，她点开，看到“靳”的消息显示在通知栏，点进去，周遭的说话声顷刻间逐渐消弭，注意力只放在了屏幕上，只有自己的心跳声被放大：


    靳：【中午想吃什么？】


    秋日葵：【看看大家吧。】


    靳：【一会儿再问他们，你想吃什么给你做。】


    秋日葵：【鸡蛋炒金针菇做过吗？】


    靳：【可以试试。】


    靳：【从哪里研究的菜品？】


    秋日葵：【自己瞎研究的，还不错，你可以试试。】


    靳：【好。】


    随后谈秋宁收起手机放在一边，手掌心撑在被太阳晒得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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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面上，放个耳朵听大家聊天，听到他们吐槽燕洛大学的玩笑话，偶尔会接一两句话。


    “大家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见大家聊天聊得差不多了，靳繁从一旁走到几人中间。正对谈秋宁，“早晨和小谈老师一起买了一些菜，问了柴老师，厨房是可以用，可以做着吃。”


    徐卓：“都是买了什么菜？”


    靳繁：“空心菜、番茄、土豆、鸡蛋、洋葱、黄瓜、粉条。简单买了这几样，打算明早早起开柴老师的三轮再去多买一些。”


    奕竹：“先简单做一下吧，炒个土豆丝，番茄炒鸡蛋凑活一下。”


    “靳繁哥会做饭吗？”


    靳繁：“嗯。”


    “那我回家把电饭煲拿过来，再带点大米，蒸米饭吧。”柴遥从厕所里出来，洗了个手，听到大家的讨论，加入他们说。


    －


    厨房内，靳繁掌勺，其他人打下手。


    “真是没想到靳繁哥还会做饭。”徐卓在一旁感慨，他见靳繁第一人，下意识觉得靳繁不一般，以为他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


    靳繁点到为止，言简意赅：“早年读书时学会的。”


    奕竹：“那也是很厉害了。像我，大学读完，生活技能仍为0。”


    “我也是。”Cute接话说，然后心思细腻地将视线扫了一下谈秋宁，见她一直没说话，便主动拉她说话，“秋宁姐呢？”


    被cue到，谈秋宁从发呆的思绪中抽离出来，笑了一下，柔和地说：“高中时学会的。”


    那时候，哥哥学业繁忙，还要忙着工作、应酬，赚钱养她，她不想成为哥哥的累赘，便学会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听到她说，靳繁翻炒菜的手臂一僵，他和谈逾冬都是这个圈子的，多多少少听说过谈秋宁的家庭背景，向她投过去一个眼神，是心疼、是怔忡、是心悸，察觉到视线，谈秋宁抬头冲他笑了一下，而后他蹙起眉头，深邃的眼神定格在她身上，像是在说：不用勉强笑。


    “那么早。秋宁姐你更厉害了。”奕竹哇了一声，感慨说。


    这会儿柴遥也姗姗来迟地从家里拿了电饭煲回来，已经把米饭滔洗干净蒸上，往厨房内走，瞧瞧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刚蒸上米饭，估计得晚会儿才能吃上饭了。”柴遥解释说，单手扶着门框，面对着大家。


    奕竹：“没关系，我早上吃得多，这会儿还不饿呢。”


    谈秋宁：“哦对了，下午有什么安排？”


    柴遥想了想才开口说：“还真有事情。明天暑期来上课的同学就会来，下午得麻烦大家把到时候用到的教室打扫一下。”


    话音落，柴遥又针对教学楼的情况做了详细的说明，“目前只有一楼的教室有多媒体大屏，楼上班级都是没有的，你们看一下准备的课程，然后看看用哪个教室合适。”


    “大概有多少人？”靳繁问。


    “总共来20人不到吧，每个年级都有。”


    靳繁想了两秒缓缓开口说：“用两间一楼的教室就够了。”


    小张和徐卓等男生准备了航空航天课，奕竹和Cute等女生准备了电影鉴赏课以及音乐课，谈秋宁可以讲一些天文地理、历史、英语趣配音，靳繁则准备了生理卫生、普法课程。


    总得下来，两间教室足够了，一间用来上课，一间用来上音乐课、舞蹈课这些休闲活动课。


    “先吃饭吧，这些不急，吃完饭后再弄也来得及。”谈秋宁嗅到屋外飘来的大白米饭香味，止住工作的话题，把他们从工作中拉回来。紧跟着靳繁把刚才放进锅里保温的菜端出来，放在桌子上，那盘的鸡蛋炒金针菇被放在谈秋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