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酒馆里更是人声鼎沸，连带着“月光酒馆”都罕见地在白日敞开大门，挤满了兴奋的、等着看稀奇的各种族客人。


    原因无他——隔壁暗黑境的至高神祇，那位神秘莫测、几百年未曾公开露面的暗黑神莫莱索斯冕下，竟然破天荒地要开启全大陆联播！


    官方说法是——为暗黑境涅伯里姆新开辟的旅游路线造势！


    时玉在前台勤勤恳恳地擦着橡木酒杯，听着周围热火朝天的讨论，心里也忍不住有点小兴奋，还有点好奇。


    毕竟，她已经暗暗打定主意，攒够买保暖装备的钱就去涅伯里姆玩一趟了，提前看看暗黑神长啥样、看看官方直播啥效果，权当预习嘛！


    这种级别的“名人”直播，在西幻世界可是头一遭吧？


    “这位暗黑神冕下……都多久没个神影了，怎么突然为了个旅游专线现身？这不像祂的风格啊！”一个顶着灰色狼耳的兽人压低嗓门，对旁边飘浮着的、由熔岩和火焰构成轮廓的小小火元素嘀咕。


    “嗝儿~~”那小火元素灌了一大口熔岩碳酒，打了个喷着火星的嗝，声音噼啪作响，“谁知道呢？自打人类……嗝……灭绝以后，上面那几位……嗝……就没一个正常的！感觉……都……嗝……有点疯！”它晃悠着小火焰身体，述说着道听途说的八卦。


    时玉擦杯子的手顿了顿，对“疯”这个形容在内心默默点了下头——游戏里的莫莱索斯，那可不是一般的疯批艺术大师。


    她按捺住吐槽，继续看着酒馆中央悬吊着的那块宽屏的四面魔法水晶。


    这玩意儿平时灰蒙蒙的，现在正散发着幽幽的能量光晕，蓄势待发。


    临近中午，日光正盛。


    魔法水晶“滋啦”两声，表面的光晕稳定下来，清晰地投影出一幕令人震撼的景色——正是涅伯里姆！


    开头竟是一部制作相当精良的旅游宣传片！


    巍峨的黑色雪山连绵不绝，山巅覆盖着永恒的积雪；一条如同巨大银龙的冰河在深色的峡谷间蜿蜒流淌，发出沉闷而空灵的轰鸣；奇异的光苔在岩石缝隙和扭曲树木的根部散发着幽幽冷光；远处依稀可见古老而奇诡的建筑遗迹半埋在冰雪之中……磅礴、苍凉、充满了亘古以来的黑暗魅力。


    镜头缓缓拉近，聚焦在一个穿着深灰色法袍的亡灵法师身上。


    他骨架高大端正，眼窝里闪烁着温和的蓝色灵魂之火，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显得十分专业可靠。


    哦豁？这亡灵导游看起来还挺有范儿的？ 时玉兴致勃勃地看下去。


    亡灵法师开始用抑扬顿挫的语调介绍旅游路线、精心建造的冰晶主题旅馆、以及涅伯里姆的特色美食（着重介绍了某种雪地巨兽的肉排，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配着浓稠的浆果酱）。


    时玉的眼睛噌地就亮了！


    哇塞哇塞！


    这实景比杂志上印刷的还要壮观一百倍！


    她感觉心潮澎湃，仿佛身临其境，连手上擦杯子的动作都完全停了下来。


    这布景！


    这质感！


    简直跟穿越前追过的那部《冰与火之歌》一个级别的奇幻感！太带劲了！


    吸溜…… 看着水晶屏上那超大块的、烤得焦香四溢的肉排特写，时玉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涅伯里姆这个地方做肉食绝对有一手！


    看这油花！


    看这色泽！


    光看图我都能闻见香味儿了！


    馋了馋了！


    值！太值了！ 她在心里给自己疯狂打气，5金币10天游，包吃包住看风景尝美食，还白嫖一棵传说级药草！


    明天！就明天！必须找老沙克说请假的事！


    这趟旅游我去定了！


    美滋滋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就在这时，魔法水晶的画面猛地切换！没有任何过渡！


    宏大的雪景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令人窒息的宏伟城堡内景。


    城堡风格极尽华丽却透着浓郁的阴暗气息，巨大的拱顶，黑曜石般的立柱，处处燃烧着幽蓝色的冷焰。


    镜头急速穿过空旷冰冷的大殿，直逼最深处那座散发着威严与不祥气息的……骸骨王座！


    王座之上，赫然端坐着一个身影。


    他姿势慵懒，仿佛身下的骸骨王座不过是张舒适的沙发椅。


    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刻满魔纹的扶手上，另一只手则支着完美的下颌，撑着太阳穴的位置。


    然后，镜头猛然拉近！


    怼脸！


    白色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挽了个松散的髻，鬓边几缕白色的碎发垂落下来，衬着一张令周围一切黯然失色的绝美容颜。


    皮肤白皙得像冬日的初雪，冷冽又无瑕。


    微微阖着那双被浓密睫毛遮着的、掩在阴影下的眼睛。


    像是感应到了镜头，祂慢悠悠地掀开了眼帘——


    轰隆！


    仿佛隔着水晶屏幕，直接穿透层层空间壁垒，两道锐利的目光刺穿而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浓墨重彩的深红，如同凝固在深渊尽头的、最纯粹的红宝石！


    而在那猩红的最深处，收缩成一条漆黑、冷冽、毫无感情的竖直线，如同深渊张开的缝隙，带着绝对的威压与穿透灵魂的审视！


    那双眼睛，精准无比地……直勾勾地“看”着直播画面之外……或者说，是穿透画面，“看”到了每一个注视着祂的存在！


    时玉整个人僵住了。


    她那双漂亮的、圆溜溜的黑珍珠般的杏眼，因为极度震惊而一点一点地、不可置信地瞪到最大。


    嘴巴微张，呼吸都忘记了。


    是祂？！怎么会是祂？！这不是游戏里那个……


    王座上，那张脸……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带着毁灭性诱惑力的脸……清晰得让她心尖都在发颤！


    白得近乎透明的肤色，锋利又流畅的下颌线条，还有那标志性的白色长发……


    是莫莱索斯！


    那个在游戏CG里啃噬“阿莱丝塔”唇瓣的疯批暗黑神！


    薄唇轻启，靡丽低沉的嗓音仿佛贴着每个人的耳膜响起，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又令人灵魂战栗的磁性：


    “暗黑境涅伯里姆，欢迎……各位来游玩。”


    祂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充满了玩味与……难以言喻的期待？


    明明是对着无数观众说的扬面话，却像是在对某个特定的对象低语。


    然后，祂姿态更加悠闲了一些，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捋了捋垂到胸前的几缕白发，眼眸半垂又抬起，目光似穿透了屏幕和空间，染上了一层浓稠得化不开的、令人腿软的……执念！


    祂微微前倾身体，那张绝色的容颜占据了大半个水晶屏，嘴角勾起一个近乎温柔的、却又让人头皮炸裂的微笑，用那靡丽空灵的嗓音，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了石破天惊的话语——


    “亲爱的……母亲……”


    时玉瞬间感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您转身踏入虚无的‘不久之后’”


    血红的竖瞳收缩了一下，里面涌动起晦暗不明的光，“当记忆的轮廓尚且清晰，我对着残影许诺：若您回眸，我必驯服心猿，恪守您的遗训，为您看护这喧嚣的蜃景。”


    嗓音带着某种令人心碎的偏执和委屈。


    祂的目光似乎更沉了几分，语气更加轻柔缠绵，又隐隐透着某种血腥气的疯狂：


    “在等待将耐心磨成利刃，孤独已结晶成牢笼的‘彼时’”


    红唇微扬，一个带着病态美感的笑容绽开。


    “我以刃破笼，立下血契：此后每个意识清醒的刹那，必以生命本源浇灌意识深处为您预留的种子，静候它结出虚幻的果实，盼您归来品尝这执念的滋味。”


    每个字都像裹着蜜糖的毒针。


    最后，祂身体微微前倾，那张脸在镜头下完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赤红的竖瞳如同锁定猎物般死死聚焦：


    “当“漫长”这个概念本身都已风化剥蚀，时间沙漏的底座积满尘埃的‘终焉’”


    停顿，像是在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我向虚无宣告：只要您肯撕破这沉寂归来”


    祂微微低头，又抬起，眼中是所有压抑情感骤然爆发的洪流！


    “这贯穿存在始终、名为“抛弃”的刻痕，我愿亲手抚平。”


    话音落下的瞬间——


    【滴——】


    一个只有时玉能听到的、欢脱到有点欠揍的电子音，在她脑海中炸响：


    【欢迎回归——时玉！】


    【叮叮当当！档位合并中……滋滋……】


    【身份模块解锁核心信息：检测到您曾用身份——创世序列·阿莱丝塔（核心编码认证通过）！】


    【契约神绑定状态刷新——】


    光明神阿莱西亚 ——【契约存在/状态：？？？】


    暗黑神莫莱索斯 ——【契约存在/状态：？？？】


    月神瑞亚 ——【契约存在/状态：？？？】


    （以下省略四位神明，状态皆是【契约存在/状态：？？？】）


    【当前身份已更新并强制加载——】


    【姓名：时玉


    身份：月光酒馆临时服务员（卑微打工版）


    力量评估：F（物理）/ F（魔力）/ F（精神抗性）—— 总结：战五渣（本世界五岁幼崽能徒手镇压你）


    评价：警告！建议立即开启谨慎溜号模式！原地装死也许能苟！】


    【哔！警告！收到来自契约者「暗黑神·莫莱索斯」的私人加密心语！优先级：致命！请问是否查收？】


    不等时玉选择（她也选不了！），那冰冷、疯狂、仿佛由无尽黑暗凝结而成的意识流，瞬间淹没了她的脑海：


    【……母亲……（深重的喘息如同灵魂的叹息）】


    【然而，就在“希望”彻底坍缩为奇点的‘下一刻’】


    【吾的契约蜕变为吞噬的本能】


    【若感知到您存在的涟漪，必将您存在的波纹彻底吞噬、同化，将您“自我”的印记彻底碾磨、融合，】


    那声音里扭曲的、带着极度愉悦的颤音。


    【……直至您的意识成为我意识之海的唯一孤岛，吾的疯狂成为禁锢您永恒的囚笼，我们终成一体，再无彼此。（画面强制植入一枚扭曲跳动、由粘稠黑暗构成的巨大爱心）】


    【查收完毕！宿主请……冷静？（电子音都带上了不确定的同情）】


    “……………”


    沉默是时玉的康桥


    时玉拿着抹布的手僵硬在半空中，脸上那因为旅游计划而扬起的、轻松愉快的浅浅微笑，彻底裂开了。


    如果这个世界有表情包，时玉现在只想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那张震惊到空白、碎裂到能直接掉渣的脸部特写，狠狠P进一张写着巨大“我TM直接裂开来.jpg”的动态图上，然后循环播放！


    酒馆中央的宽屏魔法水晶屏幕，在暗黑神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后，完成了最后的旅游宣传语展示，闪烁了两下，恢复了最初那灰蒙蒙的透明状态。


    周围的喧闹达到了顶峰，客人们兴奋地讨论着神明的威容和涅伯里姆的雪景。


    只有吧台后方，时玉像一尊被施了石化术的雕像，静静地杵在那里。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嘈杂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


    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声，还有被强行塞进脑子的那句“禁锢您永恒的囚笼”在嗡嗡作响。


    她，时玉，一个平平无奇的穿越到西幻世界酒馆服务员，刚准备好为梦想（价值5金币的涅伯里姆豪华10日游）起航，就在半分钟前，遭遇了人生……不，是穿越人生的双重塌方！


    世界观塌了——玩的游戏成真了！


    旅游计划塌了——目标旅游地老板扬言要囚禁她！


    心态……彻底裂开了！


    她就那么站着，面无表情，眼神放空，任由内心呼啸而过的羊驼大军把那点刚发芽的旅游美梦践踏得粉碎。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鲜红的、还在不断滴着黑气的感叹号：


    完！蛋！我！好！像！穿！越！成！了！我！游！戏！里！养！歪！了！的！疯！批！们！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