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玉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在床上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奶茶色的长发在霞光下流转着柔暖的淡金色泽，慵懒得像只晒太阳的猫。


    哈——欠——


    刚睡醒就又带出个软绵绵的哈欠，圆睁的杏眼里还蒙着一层惺忪的水汽，像浸在水中的黑珍珠。


    她动作麻利地洗漱完毕，套上那身行动还算方便（除了露肩又掐腰的设计有点让人无语）的侍女服和略大的皮靴，哒哒哒地穿过酒馆后院，走进了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的“月光酒馆”。


    “来了？早饭。”德莱尼老板沙克头也没抬，正擦拭着杯子，吧台上已经放好了一块烤得金黄的小麦面包和一大杯还冒着温气的牛乳。


    “谢谢老板！”时玉也不客气，拿起面包就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嚼着，浓郁的麦香混合着谷物朴实的味道。


    她又端起温热的牛乳咕咚咕咚灌下，奶腥味不重，带着纯天然的甜润。


    这扬景莫名让她想起某个遥远游戏里的一句调侃，她抿了抿唇，差点没憋住笑：还真是…‘包吃包住’万能定律？


    “多喝点，小玉，”沙克看着她风卷残云的架势，一边把擦拭干净的椅子放到地上摆好，一边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


    奶茶色的长发柔软得不可思议，蓬松又带着点暖意，这触感让沙克那晶石犄角都微微闪了一下，他有些意外地收回手，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看你这小个子，总得多补补营养。”


    近两米高的德莱尼视线落下来，带着点长辈的关怀。


    “也不知道你这小家伙从哪个犄角旮旯来的，要不是顶着这头长发的颜色，我都要怀疑你是千年前灭绝的人类种了。”


    时玉拿着杯子准备去洗的手，微微地顿了一下。


    “人类？”


    她转头看向沙克，表情带着点外地人刚听到本地历史的好奇。


    “灭绝了？”


    语气随意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沙克拿起另一把椅子放下，蓝紫色的脸上带着些许回忆的感叹。


    “是啊。”


    “一千年前就没了，自然消亡的，老历史了。”


    他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时玉那双即使在吧台略暗光线下也格外显眼的纯黑色眼睛。


    “啧，尤其是你这双眼睛的颜色……我沙克走南闯北那么多年，也就见过你一个黑的。”


    他摇摇头，显然把这归为了某种偏远地区的特殊变异。


    “这样啊……”时玉垂下眼帘，盯着杯壁上残余的奶沫，语气平常，“可能……我家祖上比较特别？基因突变什么的。”


    她没再追问，利落地把杯子冲洗干净，摆回原位。


    酒馆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空气再次被各色喧嚣填满。


    时玉灵活地穿梭在木桌之间，深绿色的露肩侍女服裙摆晃动，熟练地为兽人壮汉送上大杯扎啤，给娇小的精灵小姐续上蜜酒，动作干净利落。


    夜深了，喧闹褪去几分，那抹熟悉的银发出现在门口。


    赛里斯来了。


    “嗨，赛里斯~！”时玉刚送完一单，端着空盘子朝他笑着招手，“你昨天给我的杂志，我晚上看完了！一会儿清闲点找你聊聊？有几个小问题请教。”


    银发精灵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他匆匆点头，目光飞快地从时玉身上移开，声音带着点紧张：“好的，小玉……我、我等你。”


    午夜过后，客人只剩下零星几桌。


    时玉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终于得空，朝赛里斯坐着的角落走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桌面上的晶石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照亮精灵略显拘谨又真诚的脸。


    “赛里斯，”时玉也不拐弯抹角，胳膊肘随意地撑在木桌上，一手托着腮，“那本杂志上说涅伯里姆旅游线的事，你觉得靠谱吗？”她身体微微前倾，黑眸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带着好奇，“我来这儿有段日子了，还没出去见识过呢。”


    赛里斯的目光牢牢黏在桌面的某处木纹上，白皙的脸颊上带着些许红晕，不敢抬头看时玉，他喉结动了动，才开口，声音比平时轻。


    “那边……挺好的。最近族里有探险小队去尝试过……路线和……介绍的差不多，没什么虚假宣传……”


    他顿了顿，像是鼓起很大勇气，飞快地抬眼看了时玉一下又垂下。


    “你……你好像不会魔法，去那里……得准备些保暖……很好的保暖魔法装备。”


    他说完，小巧白皙的耳朵尖已经红透了。


    “哦？”时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起来并不太担心的样子。


    “没事的！只是有打算去。毕竟5个金币就能玩10天，还包吃包住，免费领传说级药草，还有亡灵大法师导游……听起来太划算了！”


    她放下托腮的手，另一只撑着桌面的胳膊晃了晃，显得有几分俏皮。


    “我再努力攒攒，凑够一百金就去！先买厚衣服和保暖小装备！”


    听到“一百金”和“涅伯里姆”，赛里斯捏着衣角的手指紧了紧。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突然抬起头，那双银色的眸子认真地看向时玉，里面带着些许期待和羞赧：“你……你其实，也可以……考虑先去月之森玩。”


    “月之森？”时玉眨眨眼。


    “嗯！”赛里斯用力点点头，声音清晰了些，带着点宣传家乡的自豪，“那是精灵族的地界，就在罗兰大陆东边……环境……很美，湖光山色，空气纯净，有很多安静漂亮的森林瀑布……我家，就在月影湖畔……”他声音渐低，带着点诱哄般的诚恳，“我可以……包吃包住……还可以……当你的向导……陪你四处走走。”


    “哇，是嘛~！”时玉脸上瞬间绽开真心实意的笑容，月牙似的眼睛弯弯。


    “听起来太棒了！那我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月之森找你玩！”精灵的热情邀约让她心情不错。


    话题铺垫到这里，时玉自然而然地抛出了关键问题。


    “对了赛里斯，早上沙克老板还跟我提起人类灭绝的事呢，挺稀奇的。你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吗？老板说是‘自然消亡’？”


    她把语气放得随意，就好像只是和老友闲聊历史八卦。


    赛里斯显然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上面，他秀气的眉毛轻轻蹙起，眼神里多了份思考的认真。


    “人类……确实在一千年前就彻底消失了。记载里都说是‘自然消亡’……具体发生了什么灾难，没人知道真相。可能……就是……时间到了吧？”


    他语气带着一种对远古生物的遥远惋惜。


    紧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不过……”


    时玉适时追问：“不过什么？”


    赛里斯再次看向时玉那双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纯黑眼睛，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递着某个公认的观点。


    “……不过，如今这个世界，如果真的还存在着人类……那恐怕会被当作最顶级的‘珍稀物种’保护起来吧。毕竟……传说中人类的血脉……是最高贵、最纯净……最接近神祇本质的……”


    说这话时，他翠绿的瞳孔深处掠过向往和敬畏。


    “哦~这样啊……”时玉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带着淡淡的了然和一点对古老传说的好奇。


    “真是……奇妙的传说。”她耸耸肩，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尘封的轶事。


    “谢谢你啦，赛里斯，告诉我这么多！”她利落地站起身，脸上笑容未减。


    “该继续干活了！今晚还得努力攒我的旅游小金库呢！”


    她冲赛里斯摆摆手，端着空了的果汁杯，脚步轻快地再次融入了酒馆略显昏暗的灯光下，开始新一轮的周旋。


    黑珍珠般的眼睛平静地映着周围的光影，好像刚才听到的那个关乎自身种族命运的、足以令他人震惊的信息，不过是深潭里投入的一颗小石子，只泛起了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迅速沉入寂静的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