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奚薇放下酒杯，和段宜修一前一后离开的身影再度引起了热议，但两个当事人全然不在意。


    她喝得那杯鸡尾酒度数不高，拿了地址就各自驱车前往。


    终点位于老城区的中心地带。


    这一片被拆了个遍，到处都在改造。要不是段宜修带她过来，她平常基本不会往这来。


    车子停在定位的停车区，奚薇刚下车，就有濛濛的细雨落了下来。转头一看，段宜修撑着一把大黑伞朝她走了过来。


    他身量颀长，视线沿着伞骨下移，他出众的五官隔着雨幕平添了一股氛围感。还没怎么醒过神，伞就撑到了她头顶。


    “要去吃什么？”奚薇跟上段宜修。


    他目视前方，语气也是慵懒的，“被请客的人就别问这么多了。”


    “我申请知情权。”


    “暂时保留。”身边骑过一辆电瓶车，段宜修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换到了内侧。


    穿过小巷，拐个弯又爬了坡，目之所及是一栋中式小院。乍一看没什么特别，走进一面影壁后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


    古典园林讲究筑山理水，要有宽阔的水景和小岛。庭院不大，该有的元素却都有，曲径石桥，假山流水，就连花草都有各自的使命。


    他们选了一楼正对着院子的房间，海棠纹窗棂映出窗外的景致。晚灯明明灭灭，和渐消的雨互相映衬。


    奚薇从窗外收回目光，看向正沏茶的段宜修，“你真的也在相亲？”


    她打趣似的问话飘过来，段宜修微挑起眉，“也？”


    他尾调上扬，听在耳边酥酥麻麻的，一闪而过。


    “不是刚刚看的那些名片，就我们在日料店碰见那次。”


    段宜修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你没看上？”


    “也不是。”奚薇对贺西辞的观感已经不像最开始那么糟糕了，真要结婚的话，他确实是个值得考虑的对象。


    “怎么说，就是如果非要结婚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


    “因为奚博士？”段宜修似有不解，凝神看着她。


    “不止是他。”他们还没到可以坦诚相待的地步，奚薇只简单带过了这个问题。


    段宜修沉默片刻，不疾不徐地把茶杯推到了她面前，“那你不如考虑和我结婚。”


    安静环境下，奚薇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你……？”


    “你不是知道我要相亲了？”段宜修身体往后靠坐在椅背上，狭长的眼眸含着几分笑意，如陈年佳酿般令人上头，“你有你的原因，我也有。”


    这句话打了奚薇一个措手不及。


    先前她误会段宜修要和温苡慧相亲，结果不是。可对象换成他的话，


    没等她思考出答案，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两个侍者走进门来，送上了他们点的菜品。


    据说主厨精通八大菜系，随便点单都不踩雷。奚薇一个不爱喝粥的人，连最普通的生滚粥都喝得津津有味。


    先前的话题被打断，奚薇过了好久才开了口：“你是因为我爸爸的公司吗？”


    “有这部分原因。博士的芯片研发在业内确实做得不错，你刚刚有注意现场来的人吗？有不少眼熟的行业新贵，但老牌一点的，都是想等温家山穷水尽那天，再去捡现成的便宜。”


    段宜修难得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奚薇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不怕等不到？”


    “有心的话，总能等得到。”段宜修别有深意地看了奚薇一眼。


    这就是要搞破坏的意思了，奚薇忽然明白了他说的那句走个过场是什么意思，“那你也是？”


    “是也不是。”段宜修换了个措辞，“家里确实在催，或者你也可以认为我真的想拿下云腾。”


    奚薇不是个扭捏的人，尤其现在姥姥的遗产也成了一个问题。综合利弊后，她反问道：“你会和你不喜欢的人结婚吗？”


    “不会。”段宜修停下动作，直勾勾看着他。


    他这个人不笑的时候感觉很高冷，被那双眸子专注看着总让人难以招架。


    这句否认几乎是在向她表达好感了，所以说……她没有自作多情？


    人与人之间也讲究一个气场。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她大概不会想要接受。


    但她忽略不了内心强烈的悸动。一是她不排斥段宜修，二是和他结婚能实现利益最大化，不仅遗产到手，奚文礼也能受益。


    “你还没告诉我我们是什么时候加的微信。”奚薇冷不丁问道。


    段宜修眉眼舒展，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自己想。”


    “……”奚薇最多只能从自己给他的备注发散思考。


    她最叛逆的那几年都在附中，那时候确实偏好学霸类型的帅哥，身边来来往往了好些人。


    再多的就没有了。


    但怎么想，她都逃不开见色起意这四个字。


    算了。


    奚薇决定放过自己，她给自己和段宜修各倒了一杯店里自酿的桃花醉，“你让我想想。”


    “不急。”段宜修和她碰了碰杯，一口喝完了。


    离开小院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夜风中裹杂着一股草木的芬芳，和若隐若现的蝉鸣声组合在一起，构成夏天的诗篇。


    奚薇置身其中，心情都变得简单起来，仿佛困扰她的问题忽然就被解开了一样。


    她刚想和段宜修说点什么，庄澜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


    按掉的话怕短时间内联系不上她，只好和段宜修比了个手势走到一边。


    “找我什么事？”电话接通，庄澜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奚薇开门见山地问道：“姥姥给我的嫁妆是在你那里吧？”


    “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我还能拿你的不成？”


    庄澜突然拔高的音量透出些许不悦，不一会又问她，“总不会是你要结婚了吧？你爸知道吗？玩乐队的能有什么出息，你这眼光比你爸还差。”


    庄澜总是这样，对别人礼貌，对她却没什么耐性。


    “是挺差的。”奚薇嗤笑一声，在她发脾气之前否认了，“不是他。”


    庄澜对奚薇了解不多，到这个份上只能拿话堵她，“结婚是大事，我得跟你爸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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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来不及了。”奚薇故意把话说得很满，“反正你也没管过我，东西收好，我改天找你拿。”


    “我这搬家都不下三次了，我哪里能一下就把东西找齐？”


    “其实你早就把东西卖了吧？”奚薇故意问道。


    庄澜平日里最爱面子，怎么可能承认这种事，“你别随意编排我，反正我到时候都会给你准备好的。”


    她快速说完这句话，留下一长串的嘟嘟声。


    奚薇收起手机，对着漆黑的夜幕吐了口气。她这会站在巷子口的位置，转身时看到段宜修避嫌地站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等她。


    西服外套被他随意地搁在臂弯处，站在背光处的身影让这条朴素的街道都变得与众不同起来。


    有路过的女孩子向他搭讪，不知他说了句什么，那女孩回头看向奚薇，很不好意思地走了。


    她突兀地想到了很多和段宜修相处的画面，忽然有点不想错过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翘起唇角，快步朝他走近，“要不要再一起喝点？”


    对面街区有一家咖啡小酒馆，早C玩A，精准拿捏社畜的喜好。


    奚薇打眼看过去，记起来之前在小某书上刷到过这家店，因为距离问题一直没来打卡。


    段宜修睨她一眼，像是在说她今晚已经喝了不少。


    “走啦。”奚薇装作没看见，推着他过马路。


    小酒馆门脸很小，里面是长方形的结构，偏美式复古的调调。靠窗的位置就是驻唱歌手的席位，放着几样常用的乐器。


    奚薇点了两杯软饮，和店员简单沟通了下，就坐上了舞台。借着调试吉他的间隙，她对段宜修笑了下。


    晚上十点多钟，社区酒馆里人不多。歌声一响起来，店里的人几乎都在看她。


    “你拥抱的并不总是也拥抱你


    而我想说的谁也不可惜


    去挥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


    我所有的何妨何必


    何其有幸


    ……


    当你不遗忘也不想曾经


    我爱你”


    奚薇长相偏冷，但一遇到喜欢的东西就变得格外热烈明艳。她很少唱民谣，但并不妨碍她独特音色带来的美丽。


    她抱着吉他坐在那里，像是文艺片里的女主角，轻易地抓住所有人的眼球。


    段宜修付了靠窗这桌的账单，得到了坐在奚薇对面的机会。


    奚薇和其他人不熟，大多数都在看段宜修。明明他那里光线不强，她却很强烈地感受到他五官的侵略性。


    演唱结束，奚薇稍稍移开话筒，对着段宜修轻声说了一句：“可以在去看彗星之前，顺便领个证吗？”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段宜修的位置能听得很清楚，他很少见地愣住了，是完全意外的模样。


    奚薇还没得到回应，店员和其他桌的客人就先叫好了起来，纷纷问她能不能再唱一首。


    奚薇摇头笑了下，顶着众人的视线，拉着段宜修跑了。


    被她圈住的手腕传来微凉的触感，心跳声也在这个夜晚乱了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