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很久以后奚薇起这个夜晚，始终不能确定她是受了庄澜的刺激，还是单纯被荷尔蒙和酒精驱动。


    从小酒馆走到停车场并不远，老城区的路灯影影绰绰的，昏黄的光线和老旧的街区像极了王家卫的电影画面。


    心跳声归于平静，奚薇才发现她一直拽着段宜修的手腕，想松开，又觉得突兀。而他就这么乖乖地被她拉着，不长的一段路，他们走了很久。


    “怎么不说话？”奚薇忍不住打破平静。


    “在等你改口。”段宜修低头看她，嗓子里逸出一声笑。


    这句笑仿佛带着钩子，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惑人。


    “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段宜修：“是怕你对财产不用心。”


    很一针见血的一句话，戳中了奚薇现在所面临的事实。


    她很自然地抬起另一只手手，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你本人至少占了三成。”


    段宜修顿了会才说：“很高的评价。”


    奚薇没搭腔，一直到坐上车，才和段宜修确认周六领证的事实。


    她忘了是什么时候看到的，部分城市的民政局营业城市延长至周六，江州就属于其中之列。为了拯救岌岌可危的结婚率，可见用心之良苦。


    “非得是周六？”奚薇喝的酒比较多，段宜修就开了她的车送她回家。这会他坐在驾驶座，单手倒车的动作很帅气。


    奚薇点点头，“说出口的事不想轻易改变。”


    这是姥姥的生活哲学，她继承了姥姥对一字千金的信念感。


    段宜修开了车上的导航，在常用地址上看到了奚薇的住址。


    “现在开始前往南岛绿洲、家的路线……”


    奚薇的导航语音包是很可爱的台配版蜡笔小新，段宜修听到后挑了下眉，奚薇的重点却是在“家”这个字上。


    她见识过两种极端的婚姻关系，前者趋于完美，后者支离破碎。父母各自再婚后，她在哪里都没有太大的归属感，总觉得自己是个外人。


    现在她要组建自己的家庭了。


    而她和她的便宜老公都一脸的渣相，不太有人夫人妻感，没人知道他们能把婚姻经营成什么样子。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些东西越未知，就越令人向往。


    开回南岛绿洲要将近半个小时，奚薇一坐车就犯困的老毛病犯了，后半程几乎都在和困意抗衡。等到了家门口，拍拍屁股就进去了，完全没管段宜修的死活。


    奚薇的房子是一套两层带阁楼和院子的小洋楼。她前几年开始赚钱后攒了一笔，又从奚文礼那里要了点钱才把房子收拾出来。


    段宜修把车停在院子里，看着某人的背影气笑了。


    他靠在车门上打了个电话，一抬头看到二楼的灯亮了。


    电话被接通，方濯咋咋呼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他那里吵，听的他直接报上地址，“过来接我。”


    段宜修在楼下站了大概十几分钟，走的时候奚薇家的灯已经都灭了。


    他动作很轻地出了门，走之前还发了条朋友圈，附图是在院子里拍到的月光。


    183学霸小学弟：[/月亮]


    奚薇刷到这条朋友圈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看到图片上眼熟的蓝楹花树，才记起来自己也拍到过类似角度的照片。


    昨晚的记忆一点点的回笼，她新奇地发现她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奚薇给段宜修点了个赞，就起床去了姨妈家里蹭饭。


    南岛绿洲离庄美蕙的小区不到两公里，这也是她当初买房的其中之一，一脚油门就到了。


    庄美蕙这几天都在床上修养，家务由姨夫和庄延分摊。


    奚薇今天醒得早，过来刚好碰上他们吃早饭。香甜的南瓜小米粥，搭配几样简单的小菜，特别适合她醒酒。


    “你这几天有跟阿辞联系吗？”庄美蕙一边替她剥茶叶蛋，一边说道。


    奚薇想说没有，又怕她介绍别的对象，“偶尔会聊几句。”


    “阿辞这孩子心眼不坏，先前也是被人坑怕了才会那么对你，把话说开了就好。”


    “嗯嗯。”奚薇没胆子说她找到结婚对象了，只能胡乱地点头敷衍过去。


    吃完饭，她帮庄延把碗筷收进厨房，刚准备跑路就被他拉住，“姐，你先等等。”


    姨妈家的厨房是很老式的装修，有一扇推拉木门用来和餐厅隔绝开来。但这会庄延不好意思关门，只能压低声音打小报告：“我妈好像又在给你物色新对象了，说这次让你多看几个。”


    奚薇听了就觉得头大，“她不是看好贺西辞吗？”


    “她说你这个性格，第一眼排除掉的人很难再被你青睐。”庄延转头确认了下餐厅里没有其他人，神神秘秘地说道：“依我看呐，其他人还不一定比得上贺西辞。”


    难得听到庄延夸奖贺西辞，奚薇明显感觉不对劲，“庄延，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庄延被她吓了一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我能有什么事啊？我一清纯男高，恋爱都没谈过我……”


    “说重点。”甘棠洗了个手，催促道。


    “你记不记得你上高中那会有个挺内向的追求者？”


    奚薇被他问住了。


    她打小就有很多追求者，多数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直到庄延给出了几个信息，她才堪堪想起这号人物。


    说起来这事儿还和邻居奶奶家的小胖子李嘉禾有关系。


    读高中后她和李嘉禾的关系缓和不少，但李嘉禾在外面还是那个狗脾气。


    高一上学期，奚薇有一个很隐秘的追求者。她不记得他的具体长相，印象中他是班级里最不显眼的那种人，性格内向，成绩中规中矩。开始她以为是他们家离得近，她才经常在地铁上看到他。


    她生日那天，周嘉禾说她奶奶邀请了她，非要跟她一起回家吃饭。


    然后他在被学生占据的地铁站台，当众戳破了他的秘密，“你怎么跟变态似的，每天跟着奚薇，你家不在这个方向吧？”


    男生无措极了，他涨红了脸，似乎想要鼓起勇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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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些什么。


    可他刚要开口，就被周嘉禾抢了先。他上下打量着他，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喜欢她啊，你配吗？”


    青春期少年的自尊心薄如蝉翼。从那天起，奚薇就没有在地铁上见过他了。他变得更加沉默，哪怕隔着老远，也会如临大敌地避开她。等到高二分班，他在奚薇的世界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符号。


    “他叫薛蔺，现在已经是大律所的合伙人了。”


    “他弟弟是我同学，前不久他在薛蔺家看到了你的照片，就问我那个人是不是你。”


    这事儿奚薇怎么能答应，“你不是不支持我相亲吗？怎么还抢干妈的活了。”


    “找个知根知底的，总比其他人好吧？”


    “那你找个暗恋我的跟我结婚，是便宜他还是便宜我？”奚薇翻了个白眼。


    庄延显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纠结地说道：“那怎么办？我妈的红娘劲儿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温家那边不是也不怀好意吗？实在不行你找陆燃假结婚算了。”


    “他少根筋。”奚薇想也不想地否决了，再说她也没必要和庄延聊感情问题，“你就别想这些了，快开学了你想想怎么好好学习吧。”


    她擦干净手离开厨房，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薛蔺这个名字还在哪里听到过。


    翻了翻奚文礼推过来的律师名片，还真是他。


    有这一出渊源奚薇暂时不打算加了。


    她在客厅陪庄美蕙待了会，预备回家时在楼下撞见了鬼鬼祟祟的贺西辞。


    被叫住的人身形一僵，不可思议地回看向她，“你能认出我？”


    大夏天的他穿一身黑色的连帽卫衣，帽子盖在头上，只露出鸭舌帽的帽檐和同色的口罩。


    奚薇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除了你这个老小区没人搞抽象。”


    “我刚回来送东西，发现有狗仔逮我。”贺西辞啧一声，攀着奚薇的肩膀将她带进楼道，“你帮我看看那辆面包车是不是还在北门。”


    “等着。”奚薇挣开他，掉头往北门外走去。


    贺西辞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忽然记起来他觉得她眼熟的原因。


    两三年前他就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见过奚薇。有个邻居家的熊孩子叫住她，喊她阿姨，笑嘻嘻地让她买冰棒。她看都没看那小孩一眼，拿了个可爱多自己吃了。


    那时候她应该还在上大学，气质比现在更厌世一点。


    他越回忆，就越后悔相亲那天发挥了那么好的演技。


    再不济换一种演法也行啊。


    贺西辞正叫苦不迭着，微信里收到奚薇发来的消息。


    Vicky:[北门这里是有一辆面包车]


    Vicky:[你开车走南门吧]


    奚薇发完消息，刚准备把手机丢到一边，正好看到段宜修给她转发了一条小某书链接。


    183学霸小学弟:[抽空去拍个照？]


    她跳转到了小某书页面，看到上面显示的登记照拍照攻略，乐了。


    Vicky:[你还挺有偶像包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