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廖桂月在病房收拾衣物的时候，秦南深正好换完衣服，她拿出围巾走过来问：“冷不冷？过几天还要下雪，你大病初愈，一定要注意保暖。”


    秦南深：“知道，不冷。”


    廖桂月还是给他戴了个围巾，又拿出手套，秦南深无奈笑道：“妈，您太夸张了，我不戴手套，没那么冷。”


    “你啊，长这么大，还跟个小孩似的，总要人叮嘱着。”  廖桂月收拾完说：“等你身体好了，我还要回老家，家里的牛、鸡、猪，邻居帮我喂，很多地还要除霜，你这大城市里的别墅，我也住不习惯。”


    秦南深叹了口气：“妈，您也太着急了，下个月过年，我今年不想回去，要不然就在这过年吧，以我现在的能力，你不用在老家那么辛苦，把地都放着吧。”


    廖桂月犹豫片刻，她低声说：“你爸的坟头草，我时不时要过去看看……在家里才安心，南南，自从你带领全村人发家致富的时候，我的脸上已经有了骄傲，但是落叶归根，我还是想回家。”


    “那我带着阳阳，和您一起回去过年，可以吗？”  秦南深说。


    廖桂月十分为难，农村里不像城市这么开放，两个同性恋是稀奇事，不知道村里会不会有人嚼舌根。


    “我一大把年纪了……丢不丢脸无所谓，村里人喜欢说闲话，我怕他们会有人说你，幸好你父亲去世的早，不然他的脾气，肯定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秦南深牵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村里人都很喜欢我，不会对我产生恶意，如果您害怕，我直接说是朋友就行，我和阳阳毕竟是两个男人，我也想低调点，不希望有人说他坏话。”


    “阳阳确实是个好孩子，你住院这段时间，多亏他照顾你，既然如此……那下个月咱们一起回去，把阳阳都带回来过年。”


    “好。”


    温昭阳刚到门口，已经听到这两句话，他推开门进来，走过来说：“你们都收拾好了啊。”


    秦南深抬眼望见他，伸手便轻轻揽住男孩的腰，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笃定：“嗯，刚那话听见了吧？今年跟我回家过年，等过了初几再回来，顺便去姑姑家转转。我妈向来闲不住，不爱在城里待着，咱们只能多回去陪陪她。”


    温昭阳眼里瞬间亮了起来，满是喜悦道：“真的可以吗？我早就听说，你老家遍地都是果园，家里也做水果批发生意，一直特别想去看看，那地方一定特别美吧！”


    廖桂月笑了笑说：“是的，今年有点冷，果园里应该只有冬枣，不过家里有很多存货，甘蔗、晚熟的葡萄，阳阳可以过来尝尝，咱们县城的水果是最出名的。”


    “好！我姑姑今天在家里做了饭，给秦南深接风洗尘，现在去我家吧。”


    …


    小区绿化带都染了冰霜，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候，城市会变得冷清了些，都回老家过年去了。


    温兰芝已经做了满桌子菜，上次没吃饭的海鲜大餐，这次也买了，秋秋和落落中途偷吃了好几次。


    廖桂月过来的时候，提了很多礼物，温昭阳也帮忙提了几盒，一堆又一堆的东西。


    温兰芝从厨房洗完手，摆碗筷的时候出来接：“廖姐，怎么带这么多礼品啊，小秦刚出院，你这些补品应该买给他补补。”


    廖桂月憨厚老实笑道：“不打紧不打紧，多亏阳阳照顾他，才能这么快出院，听说南南之前心脏病突然发作的时候，倒在路边，也是阳阳救了他，两人才认识的，真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


    “虽然老秦家绝后了，我是有点遗憾，对不起孩子他父亲。但是想到他们两个以后能互相照顾对方，能做个伴，我也死而无憾了。”


    “妈，别说这些丧气话。”  秦南深拍了拍她的手背说。


    温兰芝：“是的，现在社会变了，不像我们那个年代，我上次在高中校门口卖水饺，也看见有俩男孩手牵手，躲在小巷子里搂搂抱抱……哎，这些年轻人，只要他们过得幸福，别后悔就成。”


    “快吃饭吧！我要饿瘪了。”  秋秋扬起脑袋叫道。


    “我要吃大螃蟹！”  落落说。


    廖桂月瞧这两个双胞胎活泼可爱，非常喜欢，也分不清谁是谁，她拿出两个红包，递给了小朋友。


    “第一次正式上门，给她俩带的新年红包，就提前给了。”


    “谢谢阿姨。”  两个女孩同时说。


    “廖姐，您这太客气了。”


    “客气什么，这以后还算是亲家了呢。”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笑声像过年时那样热热闹闹地满溢开来，你一言我一语，满是欢喜。两位女主人更是投缘，聊得格外投机，温馨的幸福感，就这样悄悄漫进了两个家庭里。


    温兰芝突然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秦南深说：“小秦，这是之前你给咱家的钱，还有二十几万，先还给你。我摆摊卖水饺的生意越来越好，如今生活开支能运转过来，孩子的学费也够了，剩下的，我以后慢慢还给你。”


    温昭阳愣住：“这是什么钱啊？”


    秦南深笑了笑，推开女人的手说：“姑姑，我当初给您的时候，就没打算要回来，是送给阳阳和妹妹上学的生活费，不需要您还。”


    温昭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震惊瞪大眼睛：“姑姑之前说卖了件古董……是假的！那钱是你给的？？”


    温兰芝哭笑不得，她这才解释道：“家里确实有件祖传的古董，那个时候也就卖了三千块。你性格犟，肯定不会接受小秦的钱，在咱们最困难的时候，借了咱们三十万，让你安心上学，怕你出去做兼职，压力过大，抑郁症也会越来越严重。”


    温昭阳紧紧攥着掌心，指节微微泛白，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难以掩饰的感动：“姑姑，我以为您从来不会骗我……那天您突然转我十万，我还真以为那个古董特别值钱……您以前从没骗过我，所以我才一点没怀疑。要是那时候没有秦南深，或许，也就没有现在的我。”


    秦南深牵住他的手，和男孩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摸了摸他脑袋：“我不缺钱，这三十万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不想看见一个这么聪明的祖国花朵，命丧于十八岁，是我想帮你。”


    “那钱……你收着吧，本来就是你的。”  温昭阳确实犟，不想欠人情。


    秦南深沉思后，回答：“要不然这样，姑姑，这三十万，算是阳阳的彩礼钱，可以吗？以后我和他去国外领证，就不用给您彩礼了。”


    此话一出，全桌的人都瞪大了眼睛，两个男孩在一起，还有这说法？还能领证？


    “你们……还准备结婚？”  温兰芝也算是长见识。


    秦南深淡定地给她们科普：“现在国外很多地方已经支持同性婚姻合法，我们去H国，可以找关系，也能办理，今天我把话说明白，我和阳阳并不是简单的恋爱。”


    “我要和他结婚、领证。两个人办一个旅行婚礼，给他所有的仪式感和爱，从今以后，无论生老病死，永远都会陪在他身边，我是认真的。”


    温兰芝先是沉默了下，最后面带笑容，她家阳阳总算有人保护了。


    “好，姑姑支持你们。”


    廖桂月从小就在村里长大，她们那个年代，从未听过这种说法。


    年轻时有这种男人和男人结婚，可能会被认成变态乱棍打死，现在是新时代、新社会，她就算想阻止，两个孩子也会难受，罢了，随他们去吧。


    “嗯，妈妈之前本来不想同意，但是我想过，如果不答应，你寻死觅活的，我心里还是难受，只希望你们两个都能好好活着。”


    温昭阳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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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怀疑自己抑郁症好了，但是又患上泪失禁，总是想哭，控制不住，一点喜悦和委屈，就会掉眼泪，每次都会哭得眼眶红肿。


    “怎么了？”  秦南深抹去他眼角的泪花：“不哭，这是好事。”


    “我太高兴了……也太感动……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温昭阳的声音裹着细碎的抽泣，带着难以平复的颤抖，“要是没有你，我的抑郁症不会好，也没法安安稳稳地上大学，更逃不出赵功林的魔爪……现在，你还承诺给我一辈子的幸福……”


    “秦南深，遇到你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秦南深低头亲了下他的手背：“遇到你，也是我的幸运，你值得拥有最好的。”


    ……


    因为人多，家里住不下，晚饭过后，秦南深和廖桂月回家，因为大病初愈，温昭阳也想陪他，就跟了过去。


    秦南深的别墅空置很久，住院期间，都没怎么回来，只有廖桂月这段时间住的时候，一直在打理。


    廖桂月回来后还说：“阳阳，你那个阳台的鸟笼，我也不知道你要不要，上次做卫生的时候，放在阳台角落里了。”


    “谢谢阿姨，是我以前养了金丝雀的。”  温昭阳说完，眼神充满哀伤之色：“也不知道啾啾怎么样，金丝雀不会冬眠，但是它怕冷，肯定躲在窝里了。”


    秦南深走到阳台，准备收拾鸟笼的时候，他瞳孔骤缩，忽然吼道：“阳阳！！快过来看！！”


    温昭阳立马跑了过来，随后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嘴唇颤抖了下。慢慢蹲下来：“啾啾……”


    阳台角落的边缘，鸟笼门虚掩着，笼内蜷缩着一只金黄色的金丝雀。它身形瘦小，原本圆润的腹部瘪了下去，漂亮的羽毛沾满污渍，失去了往日光泽。


    温昭阳之前给它绑在身上的鸟食也吃完了，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笼底，安静得像陷入了一场不会醒来的沉睡。


    温昭阳双眼通红，他甚至不敢去触碰，生怕小鸟已经死了。


    “啾啾……它……它怎么回来的？那么远的路，它怎么能找到这里来……”


    温昭阳拿到小鸟的时候，金丝雀忽然动了动，精疲力尽地睁开眼，睁不开的眼睛，显然是已经累了，它看见主人后，抖了抖羽毛，躺在了他的掌心。


    “活着！秦南深！它还活着！！”  温昭阳立马站起来说：“快，我们现在去看看还有没有哪家宠物医院营业，我的啾啾还没有死！它竟然自己回来了！”


    秦南深立马拿起车钥匙，安抚他说：“别激动，冷静一点，我去开车，万物皆有灵，你拿命保护过它，这只小鸟已经记得你的味道、你的模样，想必是这两个月都在找你，才累成这样。”


    因为这是它的家。


    啾啾抬起头，啄了啄主人的手，脑袋靠在他拇指上，仿佛在说，不要再抛弃它了。


    温昭阳低头蹭了蹭它的脑袋：“啾啾，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那段时间情绪太抑郁，怕自己伤害自己的同时，也伤害了你，甚至想过自杀，所以才让你回归大自然，对不起……爸爸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温昭阳十分内疚，秦南深出事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能活多久，如果小鸟看着他去世，会更难过，所以才把它放回大自然。


    他没有想到，动物和人一样，都不想被抛弃，想和至亲的人在一起。


    啾啾是一只好鸟，没有生主人的气，还是在轻轻啄他的手。


    被放飞的小鸟，终究会寻着熟悉的方向回笼。


    温昭阳终于懂得了生命的可贵，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这只小鸟，熬过了数不清的痛苦与离别，兜兜转转，最终遇到秦南深，回到他身边。


    这里是他最安稳的港湾，恰似鸟儿归笼，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归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