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作品:《止于夏》 是夜,一场暴雨侵袭,原本忽上忽下的芙城气温一下子拉低。
冷得叫人又换上了薄薄的羽绒棉服。
陈梅知道陈南玥没带伞,早早地就站在公交站台等着她。
见陈南玥脸色苍白地回来,陈梅撑着伞,拿着纸巾擦她的脸,顺便给她披了件外套。
“怎么回事,好好地下起雨了,玥玥冷不冷,可不能再发烧了,明天就要去北京了,不能这样。”
陈南玥任由陈梅去捂暖她的手。
“怎么裤子上都是血?又流鼻血了?”陈梅忍不住说,“怎么回事,经常流鼻血,等过阵子去医院看下,老是这样,不会是鼻窦炎吧?”
陈梅絮絮叨叨的和陈南玥走进巷子里,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伞面上,大得不得了。
大晚上下了一场大雨,本就清冷的云花巷更没人了。
除了落在青石砖上的脚步,静悄悄的。
推开门,陈梅给陈南玥煮了碗姜汤,去厨房端出来。
陈南玥慢吞吞地拿着勺子舀着姜汤,一小口一小口喝着。
陈梅摸了摸陈南玥的头,保证似的说,“玥玥,妈妈跟你保证,等你考试回来了,我就处理好这一切了。”
陈南玥抬眸,望着陈梅,直勾勾地,“真的会好吗?”
“嗯。”陈梅点头,“会好起来的。”
.
春暖花开的季节里,这场没停的雨,持续地下。
陈梅带着陈南玥一路北上,住酒店,找考点,和艺考时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雨一直下。
央美复试,陈南玥可以很稳定地度过,甚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十分稳定。
清美,也是一样的。
唯独在进入国美时,网上看了好多遍的照片,在此刻身临其境时,陈南玥有些恍惚。
她心不在焉,灵魂早已脱离躯壳,像是牵线木偶,一步步走在被安排好的路上。
素描,速写,色彩。
三科,陈南玥放空的话,仿佛听不见周遭的声音。
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在听到“考试结束”这四个字时,陈南玥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画,画架上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铅笔芯断了一半。
陈南玥逃似的离开国美。
不敢多看一眼,连校园里的建筑都不敢多看一眼。
空气都不敢多呼吸一点。
明明知道他不在,可是还是这么怯懦。
宋言看着陈南玥一路落荒而逃,追过来,攥住她的衣服,“陈南玥,你跑什么?”
陈南玥转过身,倒退两步,面色回复平静,“我找我妈。”
这几天,宋言也是过来校考的。
宋言像是能够看透她,“知道了,你不是说过了,你妈妈就陪你来一天吗?”
陈南玥脑袋空白一瞬。
宋言说得没错,陈梅答应了她回去后会好好处理唐正国那件事,所以陪陈南玥来这里一天后,就买了最近的票回去了。
陈南玥面不改色:“我考完了,我现在要回去了。”
宋言一愣,似乎没想到她这么说,“嗯,我还要去川美,有顺路的票,你要不要一起?”
“嗯,买最近的吧。”陈南玥点头。
她必须要早点回去,回去看看,一切有没有变好。
宋言似乎没想到陈南玥答应得这么爽快,立马拿出手机,解开飞行模式,查看机票。
“你那么赶,买机票吧。”
陈南玥没坐过飞机,“都行了。”
……
宋言买的最近一班机票,一路跟着他过安检,找座位。
第一次坐飞机,怎么说都应该是好好纪念一番,但陈南玥没有。
莫名地,她总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
宋言看了眼她,打开已经开了飞行模式的手机,一路太赶,里头有太多的未读消息没看。
过了一会,他看着手机,轻声开口,宛若闲聊,“我和你说过我和高聿祺是邻居吧。”
“他家好像出事了,她妈妈生了病,本来这次来校考,我妈想问他家里人能不能让他指点一下,没用,他陪他妈妈去看病了。”
“还挺大的事情,她妈妈好面子,啥都没说,后面好像又说了。”
宋言的几句话,陈南玥陡然心悸。
他越说,陈南玥的眼睛就瞪得越大,那种加快的心跳是因为心虚,甚至连手脚都开始发凉。
宋言看着陈南玥的反应,奇怪着,“我说他家的事情,你怎么这个反应,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啊……”
后半句话,他的声音特别小声。
陈南玥摇头,嗓音平平却轻飘,“我不知道。”
宋言扯了扯嘴角,“我跟你说这个,只是觉得我们都认识他,但是我们和他的距离很远,陈南玥,我知道你……”
陈南玥打断宋言的话,“我不知道,你不要说了。你说得我心里清楚。”
她垂眸,喉间的酸涩涌出。
她当然清楚,自己和他是什么距离。
原本暗恋就是百步的距离,只是现在好像变成千步,万步了。
她从来就没有想过那些不该想的事情。
因为是奢想。
……
下了飞机,陈南玥一路打车回家。
云花巷子里,雨水浸过青石砖,踩在上头溅起一道又一道的水花。
陈南玥撑着伞快步回家,雨水落在裤腿上,洇下一片。
推开门,与想象的不同,这次的争吵声太大了。
陈梅脸上的巴掌印,肿胀的小腿,和夺门而出的唐正国,成了陈南玥推开门看到的最后一幕。
陈梅没想到陈南玥会回来这么快,按照她所想的,应该是晚上才到的车。
如此狼狈的一面,被陈南玥看到,陈梅尴尬不已,她的小腿被唐正国狠狠踹了两脚,肿胀酸痛得不行,想要走到陈南玥身旁,痛得厉害。
陈南玥连忙走过去,“妈妈别动。”
客厅的桌子下放着药箱,陈南玥抽出红花油,倒在手心里替陈梅揉着。
平静问她,“这就是你说的,会变好吗?”
陈梅半晌没应,过了一会儿才说,“我是想把他的照片都删了,彻底让他断了这个念想……等你高考后……”
陈南玥一愣。
反应过来。
抬头看陈梅,冷声:“妈妈,你怎么就不懂呢,他这个人本性就是这样,就算你删除了,他还会继续的你知道吗?”
面对陈南玥如此大的反应,陈梅摇头,有些无力地红了眼眶,“玥玥,妈妈是想为了你的前途……”
“妈妈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也知道,他一旦出了事,你的未来,未来怎么办啊!”
陈南玥头脑嗡嗡。
她终于听见了那句—
都是为了你好。
陈南玥抬高音调:“晚上去机构的钱,是他给你的吧,我宁愿不要,为什么,要把我的前途,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呢?”
“为什么他一定要回来呢?为什么,为什么要去伤害别人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又偏偏,偏偏是他?
陈南玥说着说着,忍不住从沙发上起身,那瓶红花油被她塞进陈梅的手里。
“妈妈,如果不会变好的话,那就不要好了。”
说完,她拿着伞出了门。
陈梅不理解,坐在沙发上,连续好几声地喊她。
陈南玥没有回头,没有应。
这个世界,有太多不理解,也没法理解的事情了。
芸芸众生,什么样的人都有。
她不了解唐正国到底在想什么,她从未参与过唐正国的生活。
就像唐正国从未参与过她的生活一样。
所以她不理解唐正国。
其实陈南玥也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
小时候,没有唐正国的日子里,她一直在省心,为陈梅,为自己。
期待着长大,可以走出云花巷,带着陈梅去更好的地方,去做她一直期待的月亮。
她想变成很坚韧,勇敢的大人。
一路匆匆忙忙,安安稳稳,可是长大好像不是这样的。
只要出现一个变数,就多了太多的烦恼,那些所谓的勇气就消失了。
生命的本质,好像就是一场未知的变数。
变成月亮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会这样煎熬呢。
陈南玥撑着伞,在雨里快步地走。
在这一刻,这样的雨天里,她变成了毫无去处,迷惘不前的月亮。
……
陈南玥沿着云花巷子里的路,胡思乱想地往前走,麻木不仁地往前,压根不知道要去哪儿。
十八岁的陈南玥,在面临这样的事情面前,显得太过渺小,未经世事的她,才发现自己是这样的无力。
直到公交车来临,她停下脚步,看着那辆常坐的公交车,失了神。
她到底要去哪儿?又能去哪儿呢?
这一次,像那天夜里,她逃了。
这辆16路公交车,没有放歌,也没有放歌的习惯。
不是每一辆公交车都会放歌。
陈南玥大脑放空,麻木地坐在后排,任由晶莹雨点打在公交车窗上,落在耳边。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陈南玥下了公交车,站在公交站台上。
身后是不远处的画室。
陈南玥远远望着,脚下的动作却停滞不前。
她不敢过去,一点也不敢。
陈南玥咬了咬唇,忽然想起什么。
雨声簌簌,在那瞬间,她想起了那天夜里,屋檐下的对话。
“那如果眼前有个火坑,跨不过,得踩过去怎么办?”
喃喃低语,再轻点声,几乎就听不见了。
“那就,把火泼灭。”
那就,把火泼灭。
……
如果,如果,如果她亲自和警察说这些呢……
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像是得到了什么正确答案,陈南玥抬头左右打量,转过身往画室的左侧走。
她记得,记得附近有一家……
陈南玥在大雨里寻找着路。
却在目光搜寻的那一刻,看到了高聿祺。
陈南玥心跳一漏,整个人僵硬住。
毫无防备地和高聿祺对上目光。
他站在画室楼下,就这么平静地看着陈南玥。
大雨朦胧,明明模糊了目光,可陈南玥就是看清了他的模样。
不似往日里的耀眼,而是平静的像一潭死水,甚至在看向她时,目光里透着浓厚的排斥与悔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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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隔着雨幕这样一个微微的对视,陈南玥的手脚就发凉了。
她根本不敢去看高聿祺,也不敢再去观察,猜测,试图读懂他的目光,神色。
为什么会这样。
她明明还要去结束这一切,为什么偏偏就在此刻碰上了他?
陈南玥脚步停住,怎么样都不敢动了。
她都不敢想,高聿祺能够用这样的眼神去看自己,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不过几米的距离,高聿祺朝她走过来了。
撑着伞,明明是清风霁月的少年,足够让人心动。
陈南玥不敢抬头。
直到高聿祺停在了陈南玥的面前。
陈南玥闭了闭眼,心跳和恐慌在这一刻占据了大脑。
多可笑,见到自己暗恋的人,应该是高兴的,惊喜的,心动的,因为是偶遇啊,她可以去猜测,多么巧合,和自己喜欢的男生,多有缘分。
可是,为什么她会这么害怕?
是因为,没有缘分了吗?
她根本,根本就不敢和他说话。怕什么,怕开口就是,我讨厌你吗?
陈南玥心里清楚,自从知道这一切开始,她早就失去了期待和高聿祺见面的心情,有的是愧疚和害怕。
如今,是又一次的见面。
陈南玥紧紧握着伞柄。
高聿祺在陈南玥面前停下,声线如雨水,“你来做什么。”
陈南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这么站在他面前。
她要说什么,说自己和陈梅吵架吗,一切都说出来吗。
怎么可能。
陈南玥直直地站在原地,浑身僵硬。雨水落在脚边,圈圈圆圆,一个又一个,数不清。
春天还没过去,又是大雨,天很快就黑了。
夜色悄然。
陈南玥没答话,高聿祺也没再开口。
只是等了很久,陈南玥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的四肢,更加冰冷了。
心跳根本就没停下来过,她也不敢走。
大雨里,两个人就这么站着。
然后,高聿祺终于开了口,嗓音微哑:“你早就知道了吧?”
话音落地的那瞬间,陈南玥宛如掉进冰窟。
耳边响起长鸣声,大脑好像被强制关机,灵魂脱去躯壳。
她还是没说话。
高聿祺又继续说,“报名校考时,在画室我无意看过你的资料。唐正国,是你的父亲。所以,你的反应,你早就知道了吧?”
“我妈妈……拍照那天是她的生日,我挺高兴的,等着她回来,她也很高兴……没多久……他就发短信给我妈妈,早知道这样……那天我不应该来画室,应该亲自去接她,她过得很不好。”
“但那时候,你家里人应该过得应该挺好的吧?”
高聿祺的声调异常的嘲讽,冰凉,音调不高,听起来十分的平和,可倘若仔细地听了,才发现是那样的悔恨。
“你既然早就知道,也一定看过那些照片吧?”
陈南玥的胸口十分沉闷,犹如针扎,也是那瞬间,她的眼眶湿润。
她又有什么资格哭呢?
高聿祺看得清清楚楚,她的模样。
“我恨你父亲,但我不恨你。”
“他是他,你是你,是非对错,我分得清,我也不怪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却迟迟不说,让我和我的家人担忧,调查了很久。但我恨你见过那些照片,见过她最不堪的模样。”
陈南玥咬着牙,她压抑着,压抑着不在高聿祺面前哭出来。
她还能说什么呢,在这种时刻,有什么能够挽回吗?
高聿祺讽刺地笑了,“最可笑的是,我居然会对你有好感?”
“我怎么会对你有好感呢?”
在那瞬间,陈南玥怔住了。
她喃喃自语,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有什么碎掉了。
“以后,不要再见了。”高聿祺轻笑一声。
他转过身子,与陈南玥擦肩而过。
那熟悉的气息,从陈南玥的鼻间渐渐消失,被大雨冲洗干净。
陈南玥眼眸盛着泪,转过头去看高聿祺的背影。
他的背影在雨里,是那样的朦胧,那样的清寂,挺拔。
陈南玥望了好久,望了好久,直到消失在她目光中。
而她的面前,潮湿的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下一朵蔷薇花。
粉色的蔷薇花。
那瞬间,陈南玥终于忍不住,胸口泛起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像是被利器狠狠划过,她蹲在地面上,嚎啕大哭。
嘴里不停念叨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不是故意的…”
被雨水浸没过的蔷薇花,她却再也不敢捡了。
温暖的眼泪在眼眶中涌出,顺着脸颊落在地面上,融进雨水里。
她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很痛的,不是吗?
没有什么,会比这一切更痛的了。
早就知道的了。
暗恋一定是痛苦的,酸涩的,不是吗?
暗恋一定是失败的。
暗恋,必败,必痛,必酸涩。
幸好,他不知道。
还好,他不知道。
从那一刻起,陈南玥知道,她不需要再改变什么了。
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