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红霞做完最后一道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明亮的灯光下，余船正在给弟弟讲题。


    她看着两个儿子，眼里闪过欣慰，嘴角带着温柔的笑容。


    算算时间，再过三年老余就刑满释放了，到时候他们一家人就能团聚。


    日子虽然艰难，但也算有盼头。


    方红霞性格乐观，这么多年，困苦从来都不曾将她压垮。


    “吃饭啦，赶紧把桌子收拾一下，吃完饭再学习。”


    “耶，刚好写完啦。”余渔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开心的欢呼，动作迅速的将东西收起来塞进书包，“好香啊，妈，你做了什么？”


    “端上来你就知道了。”


    余船去厨房帮母亲端菜，余渔把书包扔到旁边也跑去厨房，“哥，我帮你。”


    方红霞不放心的叮嘱，“别洒了，小心烫手。”


    “知道了。”


    母子三人围着餐桌坐好。


    余渔看着餐桌上的干炸带鱼，红烧鲈鱼，金汤鱼片……陷入沉默。


    “我亲爱的妈妈，除了鱼，没有别的菜了吗？”余渔咬着筷子，眼含期待的望着母亲。


    “怎么了？鱼都不想吃，你还想吃啥？”


    “可是……鱼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吃鱼吧。”余渔苦着脸，“妈，你看我像不像一条鱼？”


    他已经连着吃半个月的鱼了，在吃下去，他真的怀疑自己会变成一条鱼。


    虽然他叫余渔，但是他真的不想变成鱼。


    “不想吃你就饿着吧。”方红霞白了小儿子一眼，“要不是你哥今天回来，最多给你煮个鲫鱼汤喝。”


    “别别别，我吃，千万别做鲫鱼汤了。”余渔盛了米饭，急忙拿起筷子开动。


    有得吃总比饿肚子强。


    他妈已经连续半个月把鲫鱼汤当晚餐。


    “鲫鱼汤咋啦？瞧你吓得那样子。”


    方红霞给大儿子夹了块炸带鱼，“船子，多吃点。”


    余渔看了妈妈一眼，小声道：“鲫鱼汤不是给坐月子的人喝的吗？我又没生孩子，又不需要下奶，天天喝那玩意儿干啥？”


    方红霞看着小儿子，“谁给你说的这些？”


    余渔一边扒拉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对门蒋旭他妈说的。”


    “她给你说这些干啥？”


    “她没给我说，她和别人扯闲篇，我路过听见了。”


    “她和还说啥了？”


    “她还说咱们家穷不喽嗖的，天天就知道给孩子喝鲫鱼汤，怪不得一个个瘦的和擀面杵子似的。”


    方红霞撇撇嘴，“管的真多，你别听她瞎巴巴，还擀面杵子，我看她像个路边石墩子，她家吃的好，那蒋旭怎么还没你哥长得高？”


    余渔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哦。”


    余船听着妈妈和弟弟聊天，默默低头吃饭，感觉鼻尖有些酸，竟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这样温馨又有生活气的场景，他已经好久没感受过了。


    这辈子，他最大的愿望是让所有在乎的人，都好好陪在他身边。


    “船子，你咋不说话，菜不好吃吗？”方红霞感觉大儿子今天格外沉默。


    自从老余进去，大儿子性格骤变，以前活泼开朗的小男孩，一夜之间沉默寡言。


    但是今天的余船，给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在沉默中萦绕着淡淡的伤感。


    “挺好吃的。”余船低着头，声音闷闷的，“好久没吃妈做的菜了。”


    余渔也感受到哥哥情绪不太对，十分体贴的开口关心道，“哥，你是不是失恋了？”


    余船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在弟弟脑袋上弹了一个脑瓜崩儿，“好好吃你饭吧，瞎说什么？”


    方红霞看了大儿子一眼，忽然觉得小儿子说的有道理。


    因为余船今天回来后，一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船子，你是不是在学校里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余船一噎，轻咳了一声，“没，没有。”


    方红霞一看他这反应，立刻在心里肯定自己的猜测，试探着问道：“你喜欢的女孩儿不喜欢你？”


    余船不好意思和家长谈论感情上的事情，故意岔开话题，“没有的事，对了，妈，市一中明年要开始增设初中部，让渔子去市一中念初中吧。”


    余渔立刻放下筷子，眼睛瞬间比灯泡还亮，“真的嘛？哥，我真的可以去市里读书？”


    他觉得市里比这边好玩多了，小时候爸爸在的时候，每年过年会带他们去市里游乐场玩，自从爸爸出事之后，余渔已经好久没出去玩过了。


    方红霞轻轻蹙起眉，“但是市一中是那么好进的吗？需不需要考试啥的？”


    余渔眼巴巴的看着哥哥。


    余船回想着，“我听说会从各个区县小学选拔尖子生。”


    方红霞觉得这事儿不简单，“一共招多少个学生？”


    “第一届，人应该不多，估计六七百个。”


    余船记得上辈子市一中第一届初中部，一共招了十二个班，每个班大概五十个人。


    一听这人数，方红霞瞬间觉得没戏了，“才六七百个，肯定轮不到咱们。”


    余渔的眼睛也暗了下去。


    他虽然成绩不错，但也只是在县城小学，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市区还有很多学生比他厉害。


    方红霞道：“咱们普通老百姓，找不着关系，肯定进不去。”


    她又看向小儿子，“市一中你就别想了，老实去县四中吧，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你哥不就是在四中念的，不也考上一中了。”


    “唉，好吧。”余渔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事儿基本没戏。


    不过妈妈说的对，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他一定要努力，高中一定要考到市一中去。


    余船听到县四中这三个字，猛的皱起眉，那种浓烈的恨意又开始在心头翻滚。


    他忽然正色道：“妈，渔子必须去市一中，我有办法，这事你别管了，不要给他报县四中。”


    方红霞看着大儿子斩钉截铁的模样，愣了一下，有一瞬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镇住，下意识点头，“好”。


    但是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啊，船子，你能有啥办法？”


    余船错开母亲的视线，低声道：“我有后门。”


    “啥后门？”方红霞好奇。


    余船眨眨眼，正在思考要怎么和妈解释，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先拖延几秒。


    余渔嘴快道：“妈，我哥在吃软饭。”


    方红霞瞪大眼，“啥？”


    余船被水呛了一下，猛烈咳起来，瞪了弟弟一眼。


    方红霞皱起眉，“什么吃软饭？”


    她莫名想起晚上在楼道里，蒋旭妈阴阳怪气说的话。


    余渔被哥哥瞪了一眼，无辜的瞧着妈妈，“我今天下午出去买东西，听见蒋旭妈和别人说，我哥在学校里傍了个富婆，天天吃软饭，还要当上门女婿。蒋旭妈说咱们家已经穷的要卖儿子了。”


    方红霞盯着大儿子，等他解释。


    余船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面对蒋旭，他能面不改色承认自己吃软饭。


    但是当着母亲的面，他可不敢这么说，怕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