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挨着操场，就在操场出口右拐。


    余船背着陶枝走进医务室，恰好撞见七班两个男生在处理手臂上的伤口。


    看样子是刚刚打球摔倒了。


    这两个男生都是余船的舍友，一个叫李自安，一个叫林耀。


    两个人和余船关系并不好，尤其是李自安。


    自从高一那会儿，余船在宿舍里摁着李自安揍了一顿后，李自安彻底记恨上他，带头鼓动宿舍其他人一起孤立余船。


    并不是所有人都听他的话，只有三个和李自安关系不错的男生，跟着他一起孤立余船，另外三个男生是中立派，只关注学习，不参与这些纷争。


    李自安看见余船背着一个女生进来，眼里闪过厌恶，带着鄙视和嘲笑，转头和林耀窃窃私语。


    余船瞟了那两人一眼就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


    一看就知道那两个人正在背后蛐蛐他，不过他懒得搭理。


    他将陶枝放到医务室的小床上，拉过凳子坐在她旁边。


    医生给陶枝开了止疼药，还灌了热水袋递给她。


    陶枝侧躺着蜷缩起身体，用热水袋捂着肚子，喝了两颗止疼药后，感觉好多了。


    她闭着眼睛，嘴里嘀嘀咕咕，自言自语，“我要是男的就好了……什么时候来姨妈不痛就好了……”


    余船坐在旁边，盯着她紧闭的眼睛和卷翘浓密的睫毛瞧，唇角轻轻勾起。


    他看她的眼神，是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专注。


    一缕碎发从陶枝额前滑下，落到脸侧，陶枝觉得脸颊有些痒，想把头发撩上去，可手里还捂着热水袋，腾不出手，只好鼓起脸，嘟起嘴，想把头发吹上去。


    吹了半天，那缕头发飘来飘去，最后还在原位。


    余船低笑一声，伸手替她将那缕碎发别到耳侧，又盯着她光洁的额头发呆。


    陶枝微微睁眼，倏然撞进一双深邃温柔的眼眸中，怔愣一下，心跳骤然加快几分。


    除了妈妈，从未有人用那样深情缱绻的眼神看过她。


    她闭上眼，脸颊有些热。


    过了一会儿，陶枝睁开眼，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她垂着眼睑，轻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余船也垂下眼睑，没去看她的眼睛，调子拖长，每个字都像在舌尖转了一圈才放出来，“因为……你是我……同桌啊。”


    陶枝滞了一下，掀起眼皮看他。


    他一本正经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同桌了，难得有个人愿意来和我做同桌，当然得好好照顾你。”


    原来是这样！


    陶枝垂下眼皮，眼底带过失望之色，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


    她忍不住想，如果换个人来当他同桌，他是不是也会这样细心体贴？是不是也会背着肚子疼的对方来医务室？


    也许会吧，余船本来就是好人，就算不是她，换个人，他可能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哦，对了，余船心底还有个白月光呢。


    她总是把这件事忘记。


    也许刚刚那温柔缱绻的眼神，又是她的自作多情。


    可能他就长了一双那样的眼睛，看谁都深情的眼睛。


    这样想着，像是吞了一颗未熟的青梅，喉咙间漫上一股酸涩。


    陶枝又闭上眼睛，不想说话了。


    ……


    晚上十点，下晚自习。


    乔思惦记陶枝肚子不舒服，特意到二楼找她。


    两人结伴回宿舍。


    乔思搀着陶枝的胳膊，有些不解的问，“桃桃，你为什么坐最后一排啊？”


    她刚刚看最后一排都是垃圾桶和扫除工具，乱七八糟的。


    陶枝沉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最后一排，起初似乎只是因为对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生感到好奇，现在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新同桌很满意。


    “其实坐哪里都一样啦，坐后面也挺自在的，只有前面有人，不用被人群包围着。”


    乔思忽然凑到她耳边八卦，“你对你的新同桌了解多少？”


    听到这个问题，陶枝微愣。


    她对余船了解多少？


    好像真没多少。


    陶枝知道乔思这样问，那肯定是有消息要告诉她。


    “你听到什么了？”


    乔思也是听苏小圆八卦的，“你知道余船为什么一直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吗？”


    陶枝摇头，这个她还真不知道，“难道座位还有讲究？”


    “听七班的人说，余船有间歇性暴怒症，情绪不稳定，爱打人，所以他们班学生都不敢和他当同桌，班主任只好把他一个人放在最后。”


    陶枝蹙眉。


    她怎么不知道余船有暴怒症？


    余船的情绪很稳定，看上去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


    陶枝问，“为什么说余船有暴怒症？他打过谁？”


    “好像是高一时候，在宿舍里突然袭击过一个舍友。”


    乔思又凑近她，小声补充道：“而且他们说，余船的爸爸是劳改犯，撞死过人还肇事逃逸，现在还在里面蹲着。”


    听到这些，陶枝皱起眉，心里有些难言的滋味。


    这些事情她从来都不知道，没想到余船的成长经历这么坎坷。


    怪不得他说好久没有同桌了，想必因为这些事情，他受了不少冷眼和歧视吧。


    乔思也是怕好朋友被蒙在鼓里受到伤害，出于善意提醒道：“要不你和七班班主任说说，换个座位吧。”


    “坐在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旁边，感觉很危险。”


    陶枝知道她是好心，握着她的手摇摇头，“别担心，他不会打我。有时候别人传的那些，也不一定是真相。我觉得他很好，非常好。”


    “桃桃，你不会喜欢他吧？”


    乔思觉得陶枝是个恋爱脑，以前是对着陆予淮发作，现在似乎换了对象。


    “不是啊，我就是觉得余船是个很不错的同桌，他挺照顾我的，今天还背我去医务室，我挺感谢他的。”


    “哦，那就好。”


    乔思怕好朋友恋爱脑又犯，到时候被骗的团团转，还帮人数钱。


    “那你只是把他当同桌，其实并不喜欢他？”


    陶枝茫然了一瞬，继而想起在医务室，余船说，因为是同桌才对她好。


    望着清冷的月色，她又想起余船那神秘的白月光……


    夜色如水，月光银白。


    学生们的嬉笑声在楼宇间回荡。


    清凉的夜风拂过余船的耳尖，里面裹着陶枝的声音。


    他跟在后面，被人群裹挟着前进，顺便听到了陶枝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