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第 82 章

作品:《冬青

    那青年看上去方及弱冠之年,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他似乎刚从哪里跑过来,微微喘着粗气,扶着身旁姑娘的手却稳如磐石。


    庾千秋走下台阶迎上前,她用力拍了下他的背,硬生生把他拍的上前半步,“臭小子,还不见过主君。”


    “娘。”青年小声抱怨了一句,随后端正仪态,不卑不亢地对着上首尹新雨行了个大礼,“庾韫玉见过主君。”


    庾千秋搀着那姑娘,带她向尹新雨屈膝行礼,姑娘轻咳几声,声音虚浮,“庾怀珠见过主君。”


    她大半张脸埋在毛领间,露在外面的皮肤苍白,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病气。许是一下子多了好几张生面孔,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透过额前稍长的发丝,好奇打量着众人。


    “怀珠快快免礼。”尹新雨走下台阶,握住她冰凉的手,“身子可好些?”


    一阵寒风掠过,庾怀珠以帕掩唇,别过脸又咳了几声,“承蒙主君关怀,好些了。”


    “主君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庾韫玉打趣着走回庾怀珠身旁,熟稔地扶起她一只胳膊。


    “你活蹦乱跳的,需要什么关心。”尹新雨一掌拍在他背上,“褚莫,褚桐,去,这小子皮痒了,跟他过两招。”


    庾韫玉后背火辣辣地痛,他毫不怀疑,现在跑去照镜子定会看见两个通红新鲜的巴掌印。面对逐渐逼近的两座巨山一样的褚莫褚桐,他忙摆摆手退后,“别了别了,我只是个打铁的,不想当沙袋。”


    尹新雨这才放过他。


    庾千秋站在一侧看着他们笑,忽觉自己袖子被扯了两下,她低下头,见庾怀珠靠过来,指着廊下冬青一行人悄声问道,“娘,那些是谁啊?客人吗?”


    不知道是话音随风飘进了柳又青耳朵里还是她耳力卓绝,庾千秋话音刚落她便直直望过来,跳下台阶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来,几乎要贴到庾怀珠身上。


    “庾城主,这是你女儿吗?”柳又青学着庾韫玉的样子搀住她另一只胳膊,“方才我就瞧见了,担心她怕生,便忍着没过来打招呼。”


    庾韫玉身量比她稍低一些,柳又青垂眸看她,像在看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时怜爱之心大涨,连语气都温软下来,“我叫柳又青,是仙人顶逍遥门的,你叫我红豆就好。”


    “红豆姐姐,我叫怀珠。”庾韫玉握住她的手。


    柳又青感觉自己心要化了。


    有了柳又青一马当先,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充耳不闻的道理,便纷纷走过来,同庾家兄妹见礼。


    庾韫玉今年二十有一,庾怀珠则刚过及笈之年。都是同龄人,自然很快就唠开了,逍遥门其余三人把冬青的份也唠了,她便站在一边,听几人谈笑风生。


    从交谈中,她得知庾家兄妹二人原本不随母姓,三年前那场战事中,庾千秋的丈夫不管百姓死活,要举家逃难,被庾千秋当场休了,那男人也因为自己逃出城去死在了妖族手下,此后庾家兄妹便改随母姓,入庾家族谱。


    兄妹俩幼时便展现了木匠方面的天赋,方才匠人拿给冬青的图纸便是庾怀珠所画,因着庾怀珠从小体弱,通常由她画完图纸,庾韫玉拿去做第一版实物,调整到各方面最佳后拿去给城中的铸兵坊批量制造。


    庾韫玉兴冲冲地把手中图纸展开给众人看,那是一把长枪,“怀珠设计的,怎么样,厉害吧!”


    庾怀珠在一旁赧然拉着他的袖子,让他不要多话。


    “臭小子!”庾千秋把方才冬青锻造的那把弩抛了过来,弩在空中划过一道饱满的弧线,被庾韫玉稳稳接在手中。


    庾韫玉最开始是做木的,三年前转为铁匠,时间虽不长,但对他这种天才来说却也足够,这把弩已入手他便双眼一亮,“这谁做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向身旁撤一步,露出一直没有吭声的冬青。


    她不得不出声,“是我。”


    他捧着弩上前,声音因为急切而颤抖,“成为术士就能打出这种品质的弩吗?”


    “不是。”池南抱臂看了眼冬青,笑道,“她特殊些。”


    庾韫玉眼里的光暗下去,却又在顷刻间恢复原状,他将弩握紧,对冬青作了个揖,“冬青姑娘,鄙人不才,还望姑娘多加指点!”


    冬青愣在原地,指点?她有什么可指点的?


    庾怀珠伸手摸了一把弩,“冬青姐姐,我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可以吗?”


    “这……可以是可以。”


    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教的。一来二人不是术士,二来就算是术士也未必能看见灵,可她偏偏是靠灵的方式锻造弩的。


    庾怀珠似乎看出冬青的迟疑,动作轻柔地握住她的手,“冬青姐姐,我想带你去我跟哥哥的书房看一看。”


    对着这样一双真诚的眼,冬青实在难以拒绝,“好。”


    她随庾家兄妹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整间屋子大半空间被一张长桌和一大块空地占据。长桌上整齐摆放着文房四宝和摞成小山的卷轴,玉色镇纸压着一张未完成的图纸。空地边背篓里放着各种各样的工具,想来应该是庾韫玉做木工用的地方。书架三面环抱,摆满了书和卷轴。


    冬青踏进屋内,屋里温暖如春,因为冬日庾怀珠咳疾复发,因此庾韫玉将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以免妹妹吸入灰尘。


    兄妹俩自然地为冬青介绍室内陈设,态度殷切,让冬青陷入了一边觉得自己入了狼窝,一边暗责自己不该这么想的困境。果不其然,在屋里走了一圈后,庾怀珠便伸手将冬青按在长桌前的软椅里,摊开了那把□□,扑扇着大眼睛问她,“可以吗?”


    于是这一请教便请教了一下午。


    天色铅灰,厚厚的云层低垂,萧瑟寒风吹起地上的枯叶,支离破碎的枯叶在空中盘旋片刻落地,被一双锦靴嘎吱踩中,碎了个彻底。


    池南站在门外,隔着虚掩的门缝见冬青手上拿着一条细长的东西,庾韫玉手撑着桌子俯身与她说着什么,庾怀珠靠在她身边,时不时插上两句。


    池南直到晚饭时才再次见到冬青,他正要坐到她身边,却被两人捷足先登,害得他只能悻悻坐在贺兰烬身边。


    而害他落得如此田地的庾家兄妹正一左一右坐在冬青身边,距离挨得极近,庾韫玉不停为冬青布菜,殷切地说个没完。


    “再用力些就断了。”沈秋溪适时地拍了拍池南手臂,指了指他手中握着的竹箸,脆弱的细竹已经被他捏的弯曲,仿佛再稍微一用力就要齐腰断裂。


    “我吃好了,出去透透气。”池南放下筷子,起身离席。


    正和庾千秋交谈的尹新雨淡淡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将庾千秋斟的酒一饮而尽。


    冬日昼短,此刻天已全然黑了下来。池南漫无目的地走在长街上,忽然感到鼻尖一点冰凉。


    他抬起头来,纷扬的雪花如断线的泪滴落在他脸颊上,触及皮肤的温度后融化成水,顺着面颊的轮廓流下。


    “下雪了呢。”无相钻出来,趴在他的头上,“小池子,心胸开阔些好嘛,脸臭的能滴出墨来了。”


    “就你多话。”池南把他从头顶丢下来。


    “别在街上晃悠了,走,现在回去应该正好赶上小冬青用完膳。”无相在空中晃来晃去,“这回她还能被别人抢跑了不成!”


    池南停住脚步。


    “果真?”


    无相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不成我跟你姓!”


    犹豫一瞬,池南倏然转身,在雪地上奔跑起来。


    “这小子。”无相笑着摇摇头,再抬起头时池南已经跑远了,他忙追去,“诶,等等我。”


    彼时冬青一行人方吃完饭从正厅走出,池南气喘吁吁地跑来,却在拱门外的草丛后猛然停住了脚步——贺兰烬跟在冬青身边,两人言笑晏晏,冬青手里还拿着那支无垢梵玉。


    啪!


    无相一掌拍在他头上,“愣什么呢,快去啊!”


    “谁说我不去了?”池南正烦躁,一把揪住无相的发髻把他甩回剑里。


    他看向屋檐灯笼下的冬青,摇曳光影打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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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一抹飘忽不定的烛火,时远时近。望着那样的冬青,池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些近乡情怯起来,这实在是太不像他的性子了,按照往常,他现在就该冲上前去把冬青带走才对。


    他深呼一口气,迈开步子,“冬——”


    “冬青。”另一道声音先他一步,沈秋溪从冬青身后走来,手里举着一块发光的传音佩,“是花溧。”


    池南刚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叫你去你不去,这下好了吧?”无相钻出一个脑袋。


    “闭嘴吧你,逍遥门有事我还能插手不成?我晚上去找她。”


    池南转过身,正要往宿处去,前方黑暗中忽然走出个人影。


    “池公子。”褚莫恭敬行礼,“我家主子请您前去一叙。”


    这边逍遥门四人也聚到了沈秋溪的屋子,四人围在圆桌前,中心放着那块传音佩,泛着白光的玉佩随着花溧说话不断轻颤,“好久不见,诸位还好嘛?”


    “好得很!”柳又青手肘撑着桌子贴近传音佩,“花溧花溧,你咋那么突然传音了,是师父有什么指示吗?”


    “师父闭关呐,正到关键时候,我没有打扰他。”花溧似乎正在吃东西,说话含含糊糊的,还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就是问候一下诸位。”


    “花溧,我们有重要的事需要你代为转达,等师父度过关键阶段,烦请你代为转达。”冬青忽然开口,她看了看沈秋溪,将九衢尘的事全盘托出。


    屋子里弥漫着安神香的味道,半指长的香灰悄无声息地掉落在香炉里,足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冬青才把事情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讲完。


    随之而来的是对面良久的沉默,花溧“嗯”了一声,“知道了,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师父,你们千万珍重。”


    “会的。”


    花溧切断了传音。


    沈秋溪端来沸水,为众人斟了杯茶。他捧起茶杯凑到嘴边吹了吹,水雾将他垂下的一缕额发浸得黑润发亮,“没想到沿海的城池下起雪来也这么冷。”


    “嗯。”冬青抿了一口滚烫的茶,她放下茶杯,面无波澜的扔出一记惊雷,“师兄,我要杀席子昂。”


    “噗——”其余三人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沈秋溪擦了擦嘴,掏出一张方巾,一边擦着桌子上的水渍一边消化那惊为天人的六个字。


    “此事……需从长计议。”他看着冬青那双黑得瘆人的双眼,心里明白了她并未在说空话。他将方巾叠好放在桌子上,“至少,等师父出关。”


    另一边,池南随褚莫来到尹新雨的屋子,她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斜斜的雪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才阖上窗。


    “来了。”她坐到桌前,“坐吧。”


    “姨母,找我有何事?”池南将无相剑搁在桌上落座。


    “离开静卢城后,我便要回都城去,根除九衢尘非我一人之力可及,我需要你的帮助。”尹新雨开门见山,“你师父在闭关对吧,待他出关,望你能代为引见。”


    她十指交叠抵在下巴上,“擒贼先擒王,我希望借助你们的力量。”


    池南听后,在乾坤币里找出一块新的传音佩,并指推到她身前。“这是传音佩,师父出关了我会用这块传音佩联系您。您没有真气无法回答也没关系,届时我会让传音灵飞去找您。”


    尹新雨没有马上接过传音佩,而是向身后勾了勾手指,褚莫立刻上前,双手交出一块铜币。


    她将铜币捏在两指间,古朴的钱币在昏黄烛火下闪着明明暗暗的光泽,“这个不是给你的,是给那个青衣小姑娘的。”


    “给冬青的?”池南接过那铜币,“这是乾坤币?”


    他透过钱眼看了眼里面装的东西,差点被金光晃瞎眼睛。“这……”


    “都是些小玩意儿,不值钱。”她眉眼弯起来,“女儿家应当会喜欢。”


    池南将乾坤币放在桌上,“您为什么会给冬青送东西?”


    “嗯?”尹新雨直起身子,“她不是我外甥媳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