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第 79 章

作品:《冬青

    惨淡月光下,驾马车的侍卫和一旁骑在黑马上的侍卫敏锐地望过来,在看清冲向他们的妖的瞬间“呛”地拔剑迎敌。


    那两只水妖几乎是贴地而行,快到身形如离弦之箭掠过低矮草地。


    就在即将到达密林时,那两道漆黑的身影猛然停住,他们愕然低头望去,只见脚腕被柔软的草茎牢牢缠住。与此同时眼角亮光闪烁,凛冽剑意袭来,数把光剑围绕着两只妖交错盘旋,而后猛然扎进地里。


    刹那间光影交织,细长剑身化作牢笼,将两只水妖圈禁在其间。


    不罔剑飞回冬青手中,她挽了个剑花,利落收剑入鞘。


    池南惊讶道:“什么时候学的?”


    冬青蹙眉看着笼里挣扎的两只妖,“忘了。”


    池南提着无相剑,拿出方巾擦了擦剑身,笑道,“看来改日得把无相剑法剩下的两式教给你。”


    梅景走到林前,对小道上的马车扬声道,“你们没事吧?”


    两名侍卫收剑下马,对三人拱了拱手,“多谢诸位相助。”


    云翳散去,月辉自林隙泄下,一阵寒风萧萧而过,晶莹流霜在空中纷乱浮动。


    风吹起马车窗的锦帘,黑漆漆的帘后突然伸出一把弩箭。


    月华后知后觉的射进帘内,照亮黑暗中一双如同锁定猎物般威慑逼人的凤眼。


    搭在悬刀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破空声倏然响起,三支铁箭划破流霜,冬青急忙侧身避开,铁箭擦过扬起的发带,一头扎进莲池的雾气中。


    几乎是下一刻,莲池传来一声压抑痛苦的嘶叫。


    “阿汀——!!!”被困在笼内的两只妖听到那叫喊后目眦欲裂,不管不顾地拍打撞击笼身,撞的头破血流,长而尖锐的指甲在笼内划出刺耳的声音,留下道道血痕。


    梅景走进莲池,从池中一小滩血水中捞出一只小妖,拎到众人面前。


    这只叫阿汀的小水妖还不能完全化为人形,她左肩、右臂和右腿各中一支铁箭,伤口正源源不断的涌出血来,与水混在一起滴在地上。


    她龇着一口尖锐獠牙,对几人哈气。海藻般杂乱的头发黏在脸上,不知道是水还是泪糊了一脸。


    “阿汀!阿汀……”笼里的一只水妖扒着栏杆从缝隙中伸出青筋暴起的手,向地上逐渐变得奄奄一息的小妖伸去,声音哽咽又无助,“阿汀!你别睡,阿汀……阿汀!”


    另一只妖攥了攥拳头,对着几人噗通一声跪下,“求你们,放过阿汀,接下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走狗而已,杀了便是。”一道漠然的声音自马车内响起,褚莫撩开车帘,一名束着利落发髻的女子自帘内走出,提着弩箭跃下马车。


    池南眯起眼睛,是落花盈遇到的那名女子。


    她一身干练的玄色劲装,腰间挂着只格格不入的藕色荷包,其下坠着的夸张玉珠随着走动轻轻摇晃。


    冷色月光从她头顶射下,她缓步走到阿汀面前,架起那把漆黑弩箭。


    就在指尖即将扣动悬刀的刹那,本已接近晕厥的阿汀不知从何处爆发的力气,离水银鱼般挺起身子,用没受伤的左臂猛地拽住那荷包的玉珠流苏,向前摔去。


    细线经受不住身子的重量,挂绳瞬间崩断,玉珠弹进草地的细碎声线被阿汀摔在地上的闷响改过,荷包从腰间脱落,玉珠则隐没在墨绿的草地里,不知所踪。


    阿汀沾满鲜血的手还握着一把散落的流苏,几条毛絮落在尹新雨的靴子上,她双眼瞬间蒙上一层可怖的愠色。


    盛怒之下,她二话不说,瞄准阿汀的头毫不犹豫地扣动悬刀。


    锋利铁箭呼之欲出。


    “不要——!!”


    阿汀下意识闭紧双眼。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阿汀颤抖着睁开眼睛,一只修长的手挡在了她与铁箭中间,生生将已经射出一半的铁箭停住。


    笼内的水妖同时松了一口浊气,脱力跌坐在地上。


    “拿开。”尹新雨冷眼看向冬青,声音冷如寒冬。


    冬青掌心一推,那支铁箭被原封不动的推回弩中,她上前一步,直视着尹新雨,“请三思。”


    脚边阿汀已然进气多出气少,鲜血洇红草叶,在土地上结了一层暗红的霜。


    “现在杀了她,笼内那两只妖定然要和我们玉石俱焚,他们还有用,现下不能让他们死。”冬青手指一勾,草丛中飞出个莹白的珠子,落到她手中。她将玉珠放到尹新雨掌心,缓缓推合她的五指,“劳烦高抬贵手。”


    尹新雨眼里的愠色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到骨子里的漠然。她握紧玉珠,将弩箭随手向身后一抛,被褚莫稳稳接住。


    冬青连忙俯身,给阿汀喂了一颗丹药吊着性命


    尹新雨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阿汀,俯身拾起荷包,她拍掉荷包上的草屑,忽然看见系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


    她皱起眉头,扒开荷包,里面空空如也。“褚莫。”


    “在。”褚莫走到她身边。


    “东西丢了,找。”


    就在褚莫眯起眼睛俯身扒开在密集的草叶寻找之际,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怔松的声音:“你……在找这个吗?”


    尹新雨抬头看去,红衣少年站在密林阴影与月光的交界,手中拿着一枚碎了的玉连环,完好的玉环上刻着“新雨”,另一个碎裂的玉环刻着“秋容”。


    “你……”池南眼眶泛红,“到底是什么人?”


    远处城郭上方忽然绽放绚烂烟火,炸响与欢呼随风而来,近在咫尺之时却消弭在了寒风与草叶的沙沙声中,有种远在天边的不真切感。


    尹新雨定定看着那枚小巧的玉连环,忽然仰头长叹了口气。


    “你娘尹秋容,是我的妹妹。”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尹新雨。


    冬青担忧地看向池南,他紧紧握着那枚碎裂的玉环,骨节用力到泛白。


    尹新雨低头将荷包往腰间系,系了好几次都没系上,便将荷包攥进手里,“找个地方,我与你细说。”


    半个时辰后,曲瑞城北通潭客栈。


    明亮的上房似乎被割裂成四份,窗外是衲神节的欢声笑语,门外是褚莫和褚桐,帘子内是水妖、梅景和在治疗阿汀的逍遥门四人,帘外是对坐桌前的尹新雨和池南。


    “这么大事,怎么不早告诉我们?”沈秋溪拿着两支染血的铁箭,皱眉看向垂着脑袋的冬青,见她不回话,他叹息一声,“受伤了没?”


    圆圆的脑袋摇了摇。


    “没受伤就好。”


    噗呲一声,柳又青拔出最后一支箭,她一手将布巾按在血洞止血,另一手将箭往身侧一送。


    梅景看着还在滴血的铁箭,抱着臂没动。


    那支箭又往前送了送,几乎要贴在他干净的衣袍上,他嫌弃地后退一步。


    柳又青举得胳膊都酸了,她瞪着眼扭头看去,“喂!梅天理,有没有点眼力见?”


    梅景难以置信地看回去,“咱俩到底谁没天理?”


    “快接着啊,再把桌子上的止血粉给我拿来。”柳又青把铁箭和一个空瓷瓶全丢给他,空着的手碾碎了一颗丹药,卡着阿汀的下颌将丹药塞进她口中。


    “我是你们仙人顶的仆人吗?”梅景被迫接过箭和瓷瓶,洁白的衣裳瞬间沾上血点,他嘴角抽了抽,“你欠我一件衣裳!”


    “快去吧天理,回头我赔你八件,啊。”柳又青头也没回,“再不去她真死了。”


    冬青的剑笼已经撤去,换成了贺兰烬的七窍玲笼法器,笼里的两只妖紧张兮兮的扒着栏杆,大气都不敢喘。反观一旁负责看守的贺兰烬此时正倚着笼子,悠哉闭目养神。


    “喂,人。”其中一只妖叫了一声,他不听搓着手掌,可掌心还是渗出一茬又一茬的汗,他盯着柳又青问,“那个叫红豆的人靠谱吗?”


    贺兰烬动了动身子,反手在“七窍玲笼”上系了个“掩耳盗铃”,任凭那两只妖怎么吵闹,都再没一点声音了。


    梅景撩开帘子,取止血粉时瞥了一眼灯下的尹新月和池南,两人对坐着,桌上放着那枚玉连环,杯中的茶汤早已凉透,可两人都没有喝的意思。


    “你娘……”尹秋容刚一开口便顿了一下,她将凉茶饮尽,才缓缓道,“我知道你娘和池高梧有个孩子,竟没成想已经这么大了。”


    她拿出一个金腰牌,并指推至池南面前。“我是北诏的皇后。”


    池南拿起腰牌,上面刻着一只栩栩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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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的凤凰。


    母亲并非术士,自他记事起身子便孱弱,走的也早,他从未听母亲提起过娘家的事,更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个素未谋面的姨母。


    “我的父亲是北诏国相,从小我们俩便注定有一个要嫁与皇室。但本来要进宫的,其实是秋容。”尹新月苦笑了一下,“她从小身子不好,娘胎里带下来的,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去苍如山静养,一去便是好几个月。”


    苍如山。池南垂下眼眸,那山就在草木青山旁,他爹娘的小院就在苍如山顶。


    “十六岁那年春日,她从苍如山回来,跟我说喜欢上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你爹。”尹新雨为自己斟了杯茶,“再后来,我顶替她的名字嫁入皇宫,直到她逝世,我与她再未相见。”


    “你娘,原本应该叫尹新雨。”


    天容常带秋容净,万里碧天新雨晴。


    秋容、新雨,两个名字,两种人生。


    “幼时她性子安静,人家常说她这个妹妹生得一副做姐姐的性子。”尹新雨轻轻抚摸着玉连环,“到头来,她真的做了姐姐。”


    池南心里五味杂陈,他视线扫到桌上的荷包和崩断的玉珠,突然想起娘临走前,手紧紧攥着一个云山蓝的荷包,那荷包下也缀着一颗玉珠,简直跟这荷包如出一辙。


    他闭了闭眼,轻声道,“娘临走前,不断重复着‘你原谅我了吗’,现在想来,那句话可能是对你说的。”


    “你原谅我了吗”这六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尹新雨心头,怨愤的表象被砸了个稀巴烂,埋藏在深处的思念与悔恨汹涌而出,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喉咙艰涩,撇开脸去,红了眼眶。


    “姨母。”池南将凉茶泼进盆栽,似乎不想再沉浸在这个话题里,他问,“您怎么会在南氏?”


    尹新月用食指抵住眼角,半晌才回过头,“说来话长。你知道九衢尘吗?”


    又是九衢尘?


    池南面色凝重起来,点了点头,“知道。”


    尹新雨目光森然,“表面上,九衢尘是为那位打探消息的情报组织,实际上,九衢尘是用来帮助他续命的。”


    池南听出“那位”指的就是当今北诏皇帝,“续命?”


    “那位今岁已经七十有五,你听说过有哪一位皇帝活到他这般年岁的吗?”


    悚然之感爬上脊背,脚边炭盆发出噼啪裂声,房间温暖明亮,池南却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道什么时候帘子内的声音也停了,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每个人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


    “妖丹,不只对术士增长修为大有裨益,普通人服下,可以延年益寿。”尹新雨声音平静,“九衢尘,便是一个套着情报贩子的壳子,实际到天下提炼妖丹的组织。”


    帘子内的冬青心狠狠一坠。


    难道,苜岚子也是九衢尘的人?穷渊界不是为她自己提升修为而设,那么多妖的性命,只为了续皇帝的命?


    “据我所知,九衢尘内有很多妖。”池南看向帘子,“明知是以取妖丹为目的,为何还要为其做事?”


    烛火微微晃动,将尹新雨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那双凤眼看向定定他,“死,和用别人的命换自己与家人的命,你选哪个?”


    池南默然,因为如果是他,他会和妖做出一样的选择。他想起镜湖的天水妖族,“九衢尘的首领,是望月谷谷主席子昂吗?”


    尹新雨一怔,“看来你比我想象中知道的多。”


    怪不多妖族动乱大多发生在南氏境内,怪不得席子昂千方百计想得到血镝。


    一直以来的疑问在此刻得到证实,看似杂乱无章的线索被一条线串起。席子昂,通过灵傀刺控制一部分妖族,将其收入九衢尘麾下。


    一直以来,白晓城也好,嘉阳村也好,都是九衢尘为了得到妖丹的手段罢了。


    冬青几乎是瞬间便想通了前因后果,眼神陡然冷了下来。


    九衢尘控制妖族屠城屠村,目的不在于取人性命,而是为了挑起人妖对立,这样天下八方术士各大宗门便会视妖族如鲠喉之骨,必欲除之而后快,这样一来,隐于暗中的九衢尘便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妖丹。


    用妖族自己来对付妖族,真打得一手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