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与并未急着去找道具。


    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随即又回到了食堂，来到了之前李虎试图砸开的锁面前。


    仓库厚重的铁锁在时与的意念下，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揉捏，“哐当”一声向内弹开。


    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


    时与闪身进去，触手乖顺地在她身后将门重新“糊”上，隔绝了走廊的微光。


    仓库里漆黑一片，时与凭借着感知力找了个地方坐下。


    她背靠着一摞不知装着什么的、散发着可疑气味的麻袋滑坐下来，深深吸了口气。


    吞噬带来的饱胀感并未消退，反而在寂静中更加清晰地翻涌，像吞下了一整个活着的、还在挣扎的沼泽。


    左臂的伤口隐隐作痛，异化的力量在血管里奔流，带着一种危险的、诱惑。


    回想起来之前吞噬清洁工后响起的系统提示音：


    【获得奖励:触手】


    “啧，”


    时与嫌弃地瞥了一眼盘踞在脚边、如同一滩蠕动墨汁的触手。


    “太丑了。”


    那滩“墨汁”突然停止了蠕动，像是在思考什么。


    紧接着，在时与略带诧异目光的注视下，那深不见底的黑色开始褪去，如同被漂洗过一般，迅速转化成一种……生机勃勃的翠绿？...墨绿？


    最终稳定在一种类似于新鲜藤蔓的、带着点荧光的嫩绿色。


    一条“藤蔓”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讨好意味地，轻轻缠上了时与垂落在肩头的一缕黑发。


    它灵活地穿梭、盘绕，最后在发梢末端打了个精巧的结，稳稳固定住，形成了一个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发圈。


    时与：“……”


    她抬手摸了摸那个冰凉柔韧、触感奇特的“发圈”，又低头看了看脚边剩下那几条同样翠绿、安静如鸡的“藤蔓”。


    一种荒诞的感觉油然而生。


    “行吧，小绿。”


    她面无表情地给新助手定了名。


    审美总算从垃圾堆提升到绿化带了，至少比黑乎乎黏答答的不明物顺眼点。


    仓库又重归压抑的寂静。


    时与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了自己鼻梁上那副厚重的、沾满血污和裂痕的眼镜上。


    这副眼镜……从她有意识起，或者说，从她在一次次副本轮回中勉强维系住一点“自我”感知开始，它就一直在。


    像是焊在了脸上。


    她早已忘记了最初戴上它的原因。


    是近视吗？


    好像不是。


    她看得清，甚至比戴眼镜时看得更远。


    或许，它从来就不是为了矫正视力。


    ——是为了隔绝


    隔绝那些或漠视、或探究、或带着恶意的目光。


    厚厚镜片和粗笨的镜框，像一层简陋的盔甲，试图保护那个弱小、不起眼、只能躲在设定里瑟瑟发抖的“时与”。


    保护那个连自己都快要忘记是什么样子的“时与”。


    可现在……还需要吗？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镜架。


    上面沾染的血污已经干涸发硬。裂开的镜片像蜘蛛网，将眼前本就扭曲的世界切割得更加支离破碎。


    一种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抬手，动作有些生疏地，小心地摘下这副陪伴了不知多少个轮回的“盔甲”。


    咔嚓。


    细微的塑料断裂声，是镜腿连接处早已不堪重负的声音。


    沉重的镜框离开鼻梁的瞬间，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得无比开阔、清晰。


    她低头，看着手中这副破碎的眼镜。


    镜片上的裂痕，像一道道丑陋的伤疤。


    “不需要了。”


    ——像之前回答棒球男那样。


    她低声自语，像是宣告，又像是告别。


    随手将它丢在脚边一堆散发着可疑气味的杂物上。


    那声轻响，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句号。


    缠绕在她发梢的小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情绪的变化，轻轻蹭了蹭她的耳廓，传递出安静的询问。


    时与的目光又回落在那一小截嫩绿的“藤蔓”上。


    它此刻看起来清新无害，甚至有点……可爱？


    与之前那滩污秽的触手天差地别。


    一个念头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


    “喂，”


    她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对着小绿说的，


    “跳支舞看看？”


    【……？】


    发尾上的藤蔓传来一个巨大的、充满问号的意念波动。


    那截嫩绿的藤蔓末端微微地翘起，左右晃了晃，像是在歪头思考“跳舞”是个什么指令。


    下一秒，在时与没什么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那截藤蔓突然脱离了发圈，如同拥有了独立生命般，轻盈地滑落到她摊开的掌心。


    它先是试探性地左右摇摆了两下，像根被风吹动的小草。


    接着，翠绿的身体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韵律扭动、旋转，时而拉长如柳枝轻拂，时而蜷缩成螺旋，甚至还能在空中短暂地划出几个流畅的圆弧……


    没有音乐，没有章法，却透着一股笨拙又努力的……生机勃勃？


    像是在模仿某种印象派的抽象舞蹈。


    时与看着掌心那团努力“起舞”的嫩绿，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像错觉。


    就在小绿努力完成它的“首秀”时——


    嗡！！！


    仓库中央的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一个边缘闪烁着不稳定光芒、内部能量乱流翻涌的空间裂缝，骤然撕裂开来！


    狂暴的能量瞬间席卷狭小的仓库。


    掌心的“小绿”吓得瞬间僵直，咻地缩回发梢，紧紧缠住时与的头发，传递出强烈的警惕和不安。


    时与绷紧身体，握上别在腰间的匕首，蓄势待发。


    然而，预想中的恐怖怪物或姜泽阴魂不散的身影并未出现。


    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流转着金属光泽的圆盘，“咻”地从裂缝里打着旋儿飞了出来。


    目标明确——直奔时与！


    它速度极快，带着一种…慌不择路又死皮赖脸的劲儿？


    【S级道具：时空静滞（叛逃中）检测到高兼容性载体！强行绑定启动！启动！启动！】


    一行闪烁着七彩霓虹灯效果的诡异字符，直接在时与的视网膜上炸开。


    伴随着一股强行挤入她脑海的、贱兮兮又急吼吼的精神波动。


    时与瞳孔一缩，空间力瞬间化为无形屏障挡在身前！


    砰！


    那圆盘狠狠撞在屏障上，发出一声闷响，被弹得倒飞出去，在空中滴溜溜乱转了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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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绑定失败！】


    【QAQ宿主你好凶！不要这样狠心拒绝人家嘛，人家只是想找个温暖的家！你不知道，那个姓姜的不仅抠门还家暴！】


    圆盘表面光影闪烁，模拟出一个委屈巴巴、泪眼汪汪的表情。


    时与嘴角抽搐。还没等她去找它算账，这玩意就自己主动找上门了...？


    还…戏精附体？


    “滚。”


    她言简意赅，空间屏障纹丝不动。


    刚甩掉姜泽的标记，又来一个更邪乎的？还脑子不太好的...谁知道是不是另一个陷阱？


    【绑定我超划算的！你看你看！】


    圆盘急了，似乎真的怕时与拒绝与它绑定，绕着屏障疯狂转圈，光影闪烁，飞快地在她眼前投影出几行字：


    【绑定福利大放送！】


    【时空静滞】（范围50米，目标减速70%！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


    【空间跳跃】（冷却中...但快了快了！）


    【贴心小管家】（24小时在线陪聊解闷）


    【绝对忠诚】（前宿主坟头草已三米高！信誉保障！）


    时与看着那行“前宿主坟头草已三米高”，眼神微动。


    这倒是个不错的投名状。


    【而且绑定我，我能帮你屏蔽掉好多讨厌的标记探测哦！那个姓姜的想再定位你可就难啦！】


    圆盘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赶紧抛出杀手锏。


    屏蔽标记？


    这确实戳中了时与的痛点。


    她需要喘息和成长的空间，而不是时刻被猎人窥视。


    “条件？”


    时与冷冷开口，屏障依旧未撤。


    【条件？什么条件？我们可是一家人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圆盘的光影闪烁，流露出一丝谄媚。


    “说人话。或者，我现在就送你去找姜泽作伴？”


    时与玩弄着手中的匕首开口道。


    【……】


    圆盘的光影瞬间僵住，模拟出一个“囧”字脸。


    【好吧好吧，唯一条件：别把我送回去！也别试图拆解我！我保证乖乖听话，指哪打哪！能量消耗...呃...宿主您看着给点您不要的‘小零食’就行！】


    时与盯着它看了几秒。


    这玩意儿虽然贱兮兮，但能力确实诱人，而且似乎…真的跟姜泽彻底闹掰了？


    敌人的敌人…


    “形态，”时与终于松口，撤掉了屏障，“要最不起眼的。”


    【好嘞！】


    圆盘大喜过望，光芒瞬间收敛，化作一道流光。


    “啪嗒”一声，稳稳套在了时与抬起的手腕上。


    一只造型古朴、泛着温润哑光的银镯。


    【低调吧？】


    银镯微微震动，传来邀功的意念。


    时与摸了摸冰凉的镯身，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庞大而温顺的空间力量，以及那贱兮兮但暂时无害的精神连接。


    她没理会它的聒噪，目光落在银镯表面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倒影上。


    脸上的血迹干涸成暗褐的斑点，眼神…冰冷，带着一丝尚未散尽的戾气。


    棒球男惊骇的脸，小雅凝固的恐惧，刀疤脖颈喷涌的鲜血……


    三个鲜活的生命，在她手下直接终结的画面，毫无预兆地、清晰地撞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