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点可怜。


    巨大的疲惫，还有那种被彻底看穿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晨曦。


    喉咙发紧，一股腥涩堵在那里，她狠狠吸了口气，硬生生把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和羞怒压了下去。


    抬眼看向凯莎，目光幽怨又冰冷。


    “我…我说的话，是真的……”


    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说完，她不再看凯莎，猛地伸手一推，将凯莎重重推开几步。


    目光快速扫过旁边沉默的天使彦和天使追。


    即使是她，此刻被凯莎这样当众来这么一下，也感到一阵强烈的难堪，羞耻和慌乱。


    混蛋，小奶莎居然还会咬人了……


    晨曦心里想着，尽量让声音恢复成惯常的冷硬，清晰有力。


    “封锁已经解除了，你们自由了。现在，立刻。想离开梅洛天庭，门外的守卫会送你们去任何地方，没人敢拦。想留下来……”


    说到这，晨曦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掠过刚刚站稳，低着头神情难辨的凯莎。


    “……也可以。这里曾经是你们的家，以后也是。我说过，不用顾虑给我添麻烦。后果……”


    最后，下巴微扬，语气不容置疑。


    “有我顶着。”


    话音落地，晨曦一秒都不想多待。


    凯莎那个吻，比任何话都让她难堪。


    她立刻转身，银色战靴抬起就要走。


    “晨曦！”


    凯莎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完全不同了。


    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安抚的温和，而是沉甸甸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懊悔？


    这熟悉又带着命令感的声音硬生生拽住了晨曦的脚步。


    晨曦停住，身体绷得笔直，慢慢转回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凯莎。


    凯莎快步重新走到她面前，距离依旧很近。


    她的眼神复杂，有刚才冲动后的懊恼，但更多的是一种强行压下的，无比真诚的关切。


    “等等，晨曦……”


    凯莎的声音放软了，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温柔。


    “我…我刚才…是我不好，太着急了。我只是…看你这样，心里莫名难受。”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晨曦的眼睛，语气变得无比认真，充满了为你着想的意味。


    “放我们走，恐怕…解决不了你眼下的麻烦。我太清楚了，鹤熙手里攥着的东西，就是能随时把你掀翻的把柄。她不在乎王座，她要的是你这个人，完完全全捏在她手心里。想真正压制她，光靠你现在的这点决心和担待……”


    说到这，凯莎的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不是贬低，而是强调晨曦处境的艰难。


    “……差得太远。你需要力量。一个真正能隔绝她，压制她，甚至能反手揪出她那条暗线的力量。你需要…能保护自己的力量。”


    听着凯莎温柔的话。


    晨曦的身体骤然绷紧，死死盯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以……”


    见晨曦像是有所触动，凯莎的声音更加柔和，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真诚，眼神深邃而恳切，仿佛所有的算计都只是为了你好。


    “你应该把武器库和知识宝库的核心权限，还给我。”


    “你说什么？”


    晨曦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带着被严重冒犯的审视。


    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奶莎疯了？！


    她怎么敢的？？？


    旁边的天使彦瞳孔猛地一缩，身体下意识绷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目光复杂地在晨曦和凯莎之间扫过。


    天使追则小脸煞白，眼神里全是茫然和担忧，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见此，凯莎并没有任何慌乱。


    她坦然地迎着晨曦冰冷的目光，语气平稳，尽量不显得自己像是在逼迫，并带着理所当然的解释。


    “因为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只有我最了解它们，我知道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可能被利用的缝隙。”


    “而且你早就靠宝库完成了神圣之躯的升级，也有了自己的引擎运算核心。知识宝库和武器库对你现在的战斗方式，用处没那么大了，更多只是个象征，一个负担。”


    说到这，凯莎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一种沉稳的自信。


    “但在我手里……”


    她微微加重了语气，眼神充满了可靠感。


    “我就有十足的把握帮你摁住鹤熙，彻底封锁住那个把柄，帮你摆脱她的控制，真正自由。”


    顿了一下，凯莎目光深深锁住晨曦的眼睛，语气无比诚恳，甚至带着一种我懂你顾虑的体谅。


    “晨曦，你既然能在那扬战斗里赢了我，就该明白我输的根本在哪里。因为，我绝不可能看着天使分裂，看着她们自相残杀。所以，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拿回力量后，会重新坐上那个位置，威胁你的王权？”


    最后凯莎微微摇头，眼神里是晨曦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但那份坦荡和大局为重的坚定，毋庸置疑。


    “不可能。我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天使文明的存续与秩序。现在，鹤熙才是那个打破秩序，威胁所有天使的祸源。压制她，也是在保护我们所有人，保护…你。”


    声音落下。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压抑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天使彦攥紧的拳头指节发白，虽然明白凯莎女王是在夺回力量，但看着晨曦被步步紧逼的样子，听着女王那充满关切的话语，心里堵得发慌，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无力感涌上来。


    天使追完全懵了，无措地看着扬中对峙的两人，本能地觉得这个要求对晨曦姐并不好，却又说不出为什么。


    晨曦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


    凯莎的话，精准戳中了她心中除了感化鹤熙外另一个直接又强硬的手段。


    那就是，把本就属于凯莎的知识宝库还回去，让这两个人去斗。


    这确实是个办法，但她一直不敢考虑，风险太大。


    然而，凯莎的分析听起来那么有道理，那么真诚……


    通过知识宝库完成的神圣之躯升级，其力量核心早已被时间长河引擎融合吸收，不需要多少时间，就能成为第二个知识宝库。


    而以前，知识宝库庞大的数据和武器库的常规打击，对她现在而言效率确实不高了，更多是一种王权象征的意义。


    鹤熙能绕过重重防御挖出隐秘，唯一的解释就是利用了知识宝库早期架构的漏洞。


    而凯莎，这个最初的缔造者，的确是修补漏洞，反向追踪鹤熙的唯一人选。


    交出去？


    意味着把足以致命的命脉，重新塞回这个她曾背叛，囚禁，玩弄的女人手里。


    塞回这个此刻眼神复杂难辨，让她完全看不透的女人手里。


    不交？


    那就继续被鹤熙捏着命门，承受每一次触碰带来的屈辱和失控感。


    凯莎……她真的是真心想帮自己摆脱鹤熙吗？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一个借机拿回力量清算旧账的机会？


    以凯莎那刻进骨子里的正义秩序……她拿回力量后，第一刀会砍向自己，还是鹤熙？


    无数念头激烈碰撞。


    凯莎的动机绝不单纯！


    这点她几乎肯定。


    但鹤熙的威胁，又是迫在眉睫的，实实在在的屈辱……


    两害相权……取其轻？


    还是……取其烈？


    让这两个人去互相撕咬，总好过被其中一个完全掌控。


    就算……就算凯莎成了第二个鹤熙，也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


    她现在，还怕多一个觊觎她、想掌控她的人吗？


    多一个凯莎，又能怎样？


    而且凯莎就算发作，也不一定会像鹤熙那样病态……


    更重要的是……她刚刚才说过要改变，要行得正坐得直，要直面过去。


    把权限还给凯莎，直面这个她伤害过的人，将权柄交还……这不正是践行誓言的第一步吗？


    这不正是她行得正坐得直的证明吗？


    自己如果不改变，那未来只会有无数的鹤熙……


    用行动去赌一个可能。


    这步棋，凶险万分。


    但也是眼下的一步棋，最后鹿死谁手可说不定……


    凯莎静静地站着，深褐色的眼眸看着晨曦眼中那扬无声却激烈的风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耐心和……期待？


    她没有催促，没有施压。


    终于，晨曦眼底翻腾的情绪平息了。


    所有的挣扎，权衡，都沉淀下去，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那是一种孤注一掷后的绝对平静，带着点认命般的自嘲。


    她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不像是之前的玩味，有的只有疲惫。


    她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在虚空中划过一串肉眼无法捕捉，却带着强大能量波动的指令轨迹。


    一道纯粹由幽蓝色数据流构成的微光在她掌心一闪而逝，没入凯莎的身体。


    代表着知识宝库和武器库的最高权限的移交。


    同时，凯莎的神圣之躯上的无形枷锁悄然崩解。


    身体也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一股久违的，浩瀚的能量感瞬间充盈了她，让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好……”


    晨曦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任何起伏，只有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断和深深的疲惫。


    “权限给你。希望凯莎女王…能够信守承诺。”


    她刻意加重了那个称谓，目光带着冰冷的审视，随意扫过脸色紧绷，眼神复杂的天使彦和满脸焦急，欲言又止的天使追。


    “当然，彦姐和阿追，都是见证。”


    听到晨曦的话。


    天使彦呼吸一窒，看着晨曦疲惫的样子，再看凯莎女王周身瞬间凝聚的，比之前更加沉凝浩瀚的气势，一股巨大的不安和失落感攫住了她。


    天使追则死死咬住下唇，把担忧和那点小小的不明意义的感觉都咽了回去。


    凯莎微微抬起了下颌。


    那熟悉的，掌控一切的力量感，如同温暖的潮汐，瞬间淹没了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带来一种久违的安心和强大。


    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疲惫，姿态决绝的晨曦，仿佛重新握住了命运的权柄。


    “放心。”


    凯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重新掌握主动的沉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她的目光穿透空气，牢牢锁住晨曦那双星河般的眼睛。


    然后，她缓缓地，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了那句曾经在她们之间掀起滔天巨浪，深深刺痛过彼此灵魂的话……


    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


    “真心换真心。”


    嗡？！


    这五个字天使彦和天使追可能不觉得什么？


    但晨曦却听得一愣，浑身发冷，巨大的后悔猛地攥紧了她。


    坏了……


    没等晨曦完全缓过神，凯莎已经动了。


    有了力量的凯莎，动作快得惊人。


    她一步上前，不容置疑地抓住了晨曦的手腕。


    力道不重，甚至刻意放轻了，但那力量感让晨曦瞬间僵住，动弹不得。


    “今晚别走了。”


    凯莎的声音恢复了从容，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深邃的眼睛锁住晨曦，里面翻涌着陌生的，极具压迫感的关切。


    “就住这儿。鹤熙的事，刻不容缓，我们得好好商量，接下来怎么办，怎么……对付她。”


    “好好商量”四个字，凯莎说得意味深长。


    晨曦头皮发麻。


    这哪是商量？


    分明是命令！


    力量回来了，凯莎那被暂时压制的，属于昔日诸神之王的掌控欲，也瞬间回来了！


    鹤熙的威胁还在，眼前这位前女王，立刻走向了她最担心的方向……


    又一个想把她攥在手心的人！


    晨曦下意识想挣脱，凯莎的手却纹丝不动。


    看着凯莎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曾让她觉得可靠，如今却深不见底的眼睛，强烈的无措涌了上来。


    果然……果然是这样！


    旁边的天使彦和天使追也被这变故惊住了。


    天使追吓得往后小退一步，眼睛瞪圆了，看看凯莎，又看看被抓着手腕、脸色僵硬的晨曦，嘴巴张了张，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觉得这不对，非常不对！


    可更不敢质疑凯莎女王。


    天使彦的反应截然不同。


    听到住在这里，她的心猛地一紧。


    但看着凯莎紧抓晨曦不放的样子，一股尖锐的酸涩烦躁直冲心头。


    她垂在身侧的手再次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行……这太过了！


    “女王！”


    天使彦的声音突兀响起，带着强行压制的冷静，显得比平时更生硬。


    她上前一步，目光低垂，身体却带着护卫的姿态。


    “让晨曦……让晨曦女王留宿在此，恐怕……不太合适。”


    她顿了一下，声音沉了沉。


    “毕竟，她是现任女王。外面……还有守卫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