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很安静。


    晨曦走进去，脚步放得很轻。


    房间里光线很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星光。


    大床上，凯莎躺在中间，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


    天使彦和天使追一左一右，手臂搭在凯莎身上，也睡得很沉。


    三个人靠得很近，显得有些单薄。


    这画面让晨曦心里猛地一沉。


    她停在床边，俯下身，目光扫过凯莎苍白的脸，扫过彦微蹙的眉头，最后落在阿追还带着点稚气的睡颜上。


    她看得有点出神。


    就在这时，天使追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地聚焦在晨曦脸上，她先是茫然，然后瞬间瞪大了眼。


    “晨…晨曦姐？”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惊喜。


    这一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凯莎的眼皮猛地一跳，随即睁开。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本能的警惕和疲惫，视线触及晨曦那身冰冷威严的王之战甲时，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下。


    但很快，那警惕被一种近乎认命的平静覆盖。


    她看着晨曦，眼神复杂，有无奈，有审视。


    天使彦也猛地惊醒。


    看到晨曦站在了床边，她眼神一冷，下意识地拢了下松散的睡衣领口，嘴角习惯性地扯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弧度。


    “呵，稀客啊。女王陛下深夜驾临我们这冷宫，是良心不安睡不着？还是来瞧瞧你的囚徒们闷死没有？”


    她坐起身，动作带着防备。


    天使追也坐了起来，完全没在意彦的讽刺，只是急切地看着晨曦，眼睛里亮着光。


    “晨曦姐！真的是你！你来看我们了？”


    不过随即，她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困惑。


    “可是…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这里？你不是说…只是让我们陪陪女王的吗？已经这么多天了……”


    晨曦的目光从她们三人脸上缓缓移过。


    眼神很干净，平静得没有波澜。


    脸上是一种温和与坦然。


    她没有立刻回答彦的嘲讽，也没有直接回应阿追的疑问。


    她站直身体，银亮的战甲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来放你们走。”


    这句话让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天使彦脸上的嘲讽僵住了，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怀疑。


    天使追则惊喜地捂住了嘴。


    凯莎依旧平静地看着晨曦，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薄被。


    “现在？”


    天使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质疑。


    “你那些忠心的手下会同意？那个叫缪斯的，看到阿追站你旁边都恨不得扑上来。你放我们出去，不怕她们闹翻天？不怕我们出去后联络旧部给你添乱？”


    听着天使彦的疑问，晨曦平静地摇头。


    “她们的反应，是我的责任，不是你们的枷锁。权力在手，是为了守护和承担，不是为了让人害怕。她们若因我的决定而愤怒，是我没引导好她们，是我这个王者的失职，该由我去面对和解决。”


    说着，晨曦的目光转向凯莎，坦然而平静。


    “至于你们…凯莎女王，彦姐，阿追。你们是天使，是战士，更是独立的个体。我没有权力，也不该因为任何顾虑就剥夺你们的自由。正义的根基是信任和选择，不是强制和囚笼。把你们关在这里，本身就是对正义的背叛。”


    声音很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坐上这个位置，就有责任承担所有后果。无论她们是否理解，是否反对。无论你们出去后是否选择与我为敌。那是你们的权利，也是我必须面对的现实。”


    最后顿了顿，晨曦目光扫过三人。


    “我心中的正义告诉我，禁锢同伴以求安稳，是懦弱。利用权力压制异义，是堕落。如果连守护身边人的自由都做不到，谈何守护宇宙的正义？若连这点担当都没有，这王位，不要也罢。”


    “所以，你们自由了。现在，立刻，马上。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随你们心意。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


    说完，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天使追完全被震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天使彦紧抿着唇，脸上惯常的嘲讽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困惑和动摇。


    晨曦这番话，每一个字都敲在她信奉的正义信条上。


    凯莎的表情则最为复杂。


    她看着晨曦那张在微弱光线下显得异常平静的脸，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


    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虚假和算计，只有一种坚定的坦然。


    太纯粹了。


    纯粹到让她感到陌生。


    “为什么？”


    凯莎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穿透岁月的疲惫。


    “晨曦，我了解你。没有经历痛楚和失去，人不会突然变成这样。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听到凯莎的疑问。


    晨曦迎上凯莎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凯莎女王，您说的对，也不对。人是会变的。觉悟，有时候不需要跌入深渊才能获得。看清了权力的本质，明白了责任的分量，知道了什么才是真正值得守护的东西……这些，就够了。至于过程……”


    说到这。


    随后，晨曦看着凯莎的眼睛，微微摇头。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就是这样想的，也会这样做下去。”


    说完，晨曦不再看凯莎，目光转向彦和阿追。


    “王的决定，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原因。你们只需要知道结果——你们自由了。守卫在殿外，她们会带你们离开梅洛天庭，去任何你们想去的地方。”


    温柔而又真诚的话音落下。


    晨曦将想要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使命，紧绷的肩膀松了一下。


    她转过身，不再看床上的三人，迈步就要离开。


    那背影挺得笔直，却透出一种强撑的孤独。


    天使彦和天使追都愣住了，看着晨曦要离开的背影，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等等！”


    见晨曦要离开，凯莎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清晰，也更沉稳。


    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连忙一步步走向晨曦的背影。


    晨曦的脚步停住了，但没有回头。


    凯莎走到她身后，很近。


    “晨曦……”


    凯莎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洞察和不容置疑的肯定。


    “你在说谎。或者，你只说了一半。”


    说着，凯莎伸出手，冰凉的手指轻轻握住了晨曦覆盖着金属护腕的手腕。


    这个触碰让晨曦的身体瞬间绷紧。


    “我了解你，胜过你想象。”


    凯莎的声音就在晨曦耳后。


    “你现在的样子，不是觉悟那么简单。你把自己逼到极限了。你眼里有东西压得太重了……是累，是怕，是……孤立无援。”


    她的手指微微用力，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关切。


    “告诉我…你遇到了什么？告诉我你的困境。只有说出来，我才知道该怎么帮你。别忘了，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始终是你曾经的女王，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那个人。”


    凯莎的话比之晨曦更加的真诚而温柔。


    这话语，像戳破了某种坚持。


    晨曦浑身发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压抑到极限的情绪终于冲了出来。


    她猛地转过身，挣脱了凯莎的手，声音带着极力压抑却依然泄露出的哽咽。


    “帮我？您帮不了！这是我的报应！我该得的！是我……是我自己……”


    说不下去了。


    晨曦挣脱了凯莎抓着自己的手，再次想要逃离，脚步有些乱。


    “晨曦！”


    这一次，是天使彦的声音，带着复杂和强硬。


    她看着晨曦几乎崩溃的样子，又想起她刚才那番关于自由和责任的宣言，心中也出现了裂痕。


    “晨曦姐！”


    天使追紧随其后，声音带着哭腔和焦急。


    “你别这样！到底怎么了？你说出来啊！”


    二人的声音，拉住了晨曦决意离开的脚步。


    晨曦停在门口，背影僵直。那强撑的脊背，微微颤抖着。


    凯莎再次上前一步，这次直接面对晨曦。


    看着晨曦剧烈起伏的肩膀和强忍泪水的侧脸，她终于伸出手臂，试探性地，轻轻从后面环抱住了晨曦的腰。


    这个动作让晨曦整个人都震了一下，但这次没有立刻挣脱。


    “好了……”


    凯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穿透纷扰的安抚力量。


    她收紧了手臂，将晨曦微微颤抖的身体更紧地圈在怀里，同时带着她微微侧身，让她能靠在自己肩头。


    她的手掌一下下，沉稳地拍在晨曦冰冷的披风战甲上。


    “别怕，我的晨曦…好了，没事了……”


    声音带着奇异的满足感和不容置疑的庇护。


    “看着我。告诉我。无论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目光紧紧锁住晨曦被迫转过来的脸。


    晨曦抬起头，额头抵在凯莎的肩上。


    那双星河般的眼眸里，强装的平静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深藏的屈辱，愤怒和脆弱。


    说实话，晨曦真的没想到自己这么对凯莎了，凯莎还对自己这么好……


    看着凯莎，又扫过同样震惊等待答案的彦和阿追，最后晨曦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哑得可怕。


    “她…鹤熙……”


    这个名字让凯莎，彦和阿追瞬间僵住。


    晨曦艰难地继续，像是想到了什么。


    呼吸都变得急促。


    “……她掌握着我的把柄……一些……我过去犯下的，无法挽回的错误……”


    “她不在乎权力，不在乎地位……她只在乎……只在乎控制我这个人……她……”


    说到这，晨曦声音哽住了，脸上浮现出混杂着愤怒和羞耻的红晕。


    “她把我当成她的东西……想怎样就怎样……用那些把柄……强迫我……”


    没有说下去，但眼前之人的眼神里的痛苦和屈辱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天使追完全懵了，震惊过后，是巨大的愤怒和心疼瞬间涌了上来。


    “她怎么能？！晨曦姐！”


    天使彦的瞳孔猛地收缩。


    晨曦的描述——“当成东西”，“想怎样就怎样”，“强迫”——每一个词都让她感到窒息般的愤怒，同时一股极其尖锐的情绪猛地刺穿了她的心。


    她死死地盯着晨曦，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后槽牙咬得发酸。


    那个老妖精！


    凯莎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冰冷。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她心底翻腾，但转瞬即逝。


    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痛惜。


    她抱着晨曦的手臂收得更紧。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声音异常低沉而有力。


    “好了……”


    她轻轻拍着晨曦的背，声音刻意放得更缓。


    “告诉我，她具体怎么威胁你？她想要什么？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凯莎的怀抱很稳。


    晨曦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来，额头抵在凯莎的肩上。


    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仿佛因为凯莎的温柔安慰，已经卸下所有防备。


    只剩下惊心动魄的脆弱和疲惫。


    说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凯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这张脸，是已知宇宙极致的美，此刻褪去了王者的威严。


    这一幕，无比清晰地与记忆深处重合了——那是晨曦在调教她时，也曾这样扑进她怀里……当时那屈辱，无力的感觉瞬间涌上凯莎心头。


    但此刻，看着晨曦此刻全然不同的，真实的脆弱模样，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强烈的情感淹没了她。


    痛惜，守护，以及一种迟来的，带着复杂意味的释然交织在一起。


    凯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晨曦微凉柔软的唇瓣上。


    那唇瓣不知是因为晨曦的情绪，还是如何，此刻红红的诱人极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攫住了她，混杂着痛惜，补偿的欲望，甚至是一丝被长久压抑的渴念。


    没有犹豫。


    一个轻柔的吻，落了下来。


    很轻，很快，就分开了。


    空气仿佛凝滞了。


    晨曦猛地睁开眼，身体瞬间僵硬，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凯莎。


    凯莎的眼眸深邃，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痛惜，决绝，释然，还有……深沉的爱意和占有。


    “你……”


    晨曦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愕的颤抖，脸颊迅速染上一层红晕。


    凯莎的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刚刚吻过的地方，眼神平静而深邃，带着一丝疲惫和落寞。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大概是你之前欠我的。”


    这句话瞬间勾起了晨曦所有关于那次调教的记忆。


    那些逼迫，羞辱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出来。


    一股强烈的内疚感瞬间淹没了她。


    她看着凯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当初的行为，到底给这位曾经的女王带来了怎样的伤害。


    凯莎现在的举动，更像是一种迟来的，无声的控诉和……原谅？


    可那吻中似乎还包含了别的东西，让她一时懵了，心乱如麻。


    不是？！


    我真的觉得你是真的诚心想安慰我来着……


    晨曦呆住了，眼神剧烈地波动着，内疚与震惊交织。


    而床边，天使追和天使彦已经完全僵住了。


    天使追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大脑一片空白。


    天使彦的表情则剧烈变幻。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席卷了她。


    晨曦，晨曦？！


    被女王吻了？


    为什么？


    这对吗？


    死死地盯着那相拥的两人，天使彦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疼得她猛地别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