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莎目光转向自己的前左翼护卫，带着一丝探究。


    彦很少这样直接质疑她，尤其是在晨曦的事情上。


    凯莎能感觉到彦语气里极力压制却仍透出的生硬。


    彦的插话打乱了晨曦混乱的思绪，也搅散了那要将她吞噬的后悔和无力感。


    看着天使彦，晨曦心里没什么波澜，她心里的那点小心思，晨曦一眼就能看穿。


    不过挺有意思，晨曦确实喜欢看天使彦因为自己起的那些反应。


    天使彦就算对自己有掌控欲，或者藏着点爱恋，晨曦都无所谓，甚至乐意。


    毕竟天使彦对她构不成威胁，没那份深沉算计。


    她和天使追一样，都是自己可以随意拿捏的对象。


    倒是凯莎……刚拿回力量，身上就隐隐透出的掌控欲，让晨曦感到了切实的威胁，这也是她此刻心中翻涌后悔的原因。


    凯莎眼中透露的东西，确实和鹤熙那种让人不自在的做派有点像。


    想到这，晨曦心底无声冷笑。


    虽然决定了以后要走正路，但对付凯莎和鹤熙这种……已经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和占有欲缠上的家伙，光靠感动怕是不行，有时候也得用点非常手段。


    要是换做以前的自己，瞬间就能想到一个绝妙计谋。


    就像华夏古代的二桃杀三士，或是貂蝉的美人计，效果都会出类拔萃。


    但这手段太过阴损，真用了，那自己之前的改变就成了笑话，不如一起永远堕落算了……


    这念头刺了晨曦一下。


    她看向凯莎，嘴角扯出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努力让声音平淡。


    “守卫不是问题。既然凯莎女王认为需要好好商量……那我就留下来，好好讨论一下。”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看向凯莎眼睛深处。


    “当然，希望凯莎女王……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是出自真心。”


    晨曦同意留下。


    凯莎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光芒，像满意，又像藏着别的。


    她听懂了晨曦话里的提醒试探，但力量回归带来的充盈掌控感让她不在意这些细节。


    她唇角微扬，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自然。”


    说完，她抓着晨曦手腕的手松开，但那无形的压力并未消失。


    晨曦没再多说。


    意念微动，身上象征王权的银甲瞬间分解消失。


    几乎同时，一件柔软丝绸睡衣覆盖住她修长的身形，浅金长发披散，洗去了女王的凌厉，添上几分慵懒随性。


    凯莎的目光落在晨曦身上。


    那卸甲后的风情，混合着重新握在手中的掌控感，轻轻拨动了她心底某种沉寂的情绪。


    几乎是晨曦变装完成的下一秒，凯莎就向前一步，伸出手臂。


    动作快得像本能。


    凯莎一手揽过晨曦肩背，一手穿过她膝弯，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凯莎！”


    晨曦身体瞬间绷紧，低呼出声。


    这动作太亲密突然。


    如此直接，难道凯莎连演都不想演了？


    这确实出乎晨曦意料。


    凯莎的动作带着理所当然的沉稳，可其中强烈的占有意味不言而喻。


    晨曦心里刚压下的抗拒立刻翻腾，但面上只是绷紧身体，没有立刻挣扎。反击的念头在她脑中越发清晰冰冷。


    “夜深了女王陛下，这样快些。”


    凯莎声音听不出波澜，抱着晨曦转身走向那张宽敞的大床，步履稳健，仿佛怀中的晨曦理所当然该属于她。


    这一幕让旁边的天使彦瞳孔骤然紧缩。


    她眼睁睁看着凯莎抱着晨曦走向床铺，看着晨曦侧脸一闪而过的抗拒和最终归于沉寂的忍耐。


    彦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住，一股强烈难言的情绪混合着愤怒冲上头顶，让她呼吸窒了一瞬。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才把冲到嘴边的质问压回去。


    天使追则完全傻眼。


    她看看凯莎女王抱着晨曦姐，再看看旁边彦姐那紧绷到难看的脸色，小脑袋嗡嗡作响，完全处理不了这复杂诡异的气氛。


    她本能觉得……晨曦姐好像被欺负了？


    可女王抱着她的样子……又不像？


    凯莎走到床边，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晨曦放在床铺正中央。


    柔软被褥陷下去一块。


    几乎是晨曦刚落下的瞬间，一道身影就紧挨着她右侧躺了下来。


    是天使彦！


    彦动作极快，侧身面对晨曦，一条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晨曦身侧的床铺上，形成保护的姿态。


    她的眼神复杂难辨，紧紧锁在晨曦脸上，又带着警惕的余光扫过另一侧的凯莎。


    同时，晨曦感觉腿上一沉。


    天使追也爬了上来，她没敢像彦挨那么近，只是小心翼翼地趴在晨曦腿边的被子上，小手带着怯意和依赖，轻轻揪住晨曦睡衣一角，大眼睛里盛满担忧不解。


    凯莎则理所当然地在晨曦左侧躺下，占据最靠近的位置。


    她侧过身，手臂自然地搭在晨曦腰腹间，没有用力，但那姿势本身就是无声而强烈的宣告。


    我靠！！！


    晨曦被三人包围在中间，动弹不得。


    左边是气息沉稳，掌控欲初显的凯莎，腰间的手臂存在感十足。


    右边是目光复杂，身体绷紧如临大敌的天使彦。


    腿上还趴着懵懂担忧揪衣角的天使追。


    这要是以前，晨曦主动调情时或许觉得有趣。


    但现在，身为天使女王，诸神之王，却处于这种被动被包围的境地。


    强烈的自尊和难以言喻的羞耻感瞬间缠绕上来，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平躺着，身体微僵，呼吸下意识放轻。


    思绪在脑中飞转。


    晨曦强迫自己冷静，压下翻涌的情绪，专注分析凯莎。


    自己在凯莎心中是什么样子？


    这决定反击的有效性。


    答案清晰。


    在凯莎治下的漫长岁月，在梅洛天庭无数小天使中，她晨曦，曾经无疑是最耀眼，最独特，也最让人头疼的那一个。


    论美貌，她无人能及。


    论魅力，她浑然天成，举手投足皆是风景。


    论天赋和实力，她更是强得离谱，


    仅用不到两千年，就走完了凯莎三万年的路。


    论能力，她心思缜密，手段百出，洞若观火。


    但同时，她也是最叛逆的，思想最危险的。


    她质疑凯莎奉为圭臬的正义秩序，她的想法复杂而深邃，像一个无法掌控，随时可能爆燃的潜力火种。


    如果……如果她没有背叛，没有那些被认定为危险的思想……以她的耀眼程度，凯莎会如何待她？


    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极致的宠爱，视若珍宝，捧在手心都怕化了，会将她视为天使文明最璀璨，最值得骄傲的未来之星，是承载着凯莎所有期望的继承者。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集万千光芒于一身，被寄予厚望的小天使，亲手将她从至高无上的王座上拉了下来。


    用的还是近乎背叛和囚禁的下作手段，甚至……还玩弄了她的情感，至少在凯莎的视角里，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现在，经历了一切，身份倒转。


    自己成了女王，凯莎成了阶下囚。


    但晨曦无法否认的一点是，凯莎对她，那份复杂的，沉重的在意里，恐怕依旧残留着。


    因爱生恨，因恨生执的近乎偏执的宠爱。


    虽然这种宠爱可能早已变质，混杂了怨恨，不甘，强烈的征服欲，甚至……是她最不想看到的，那种无限接近鹤熙的，令人窒息的扭曲占有。


    想到这里，一个绝妙，甚至带着点冷酷意味的念头在晨曦心中迅速成型，凝固。


    这绝对是绝杀凯莎的一招。


    足以在她那高傲而复杂的心底刻下永久的烙印，让她午夜梦回都不得安宁。


    如果凯莎真的已经滑向了鹤熙那种病态爱恋的深渊，那么这一招的效果……会非常残忍。


    但……是凯莎先有了苗头，是她先伸出了那带着掌控欲的手。


    怪不得自己反击了。


    晨曦心底一片冰冷。


    身为天使女王，诸神之王，整天陷在这种剪不断理还乱，充满占有与反抗的感情纠葛里，像什么话？


    外面的宇宙还在遭受着各种各样的苦难，还有无数的弱小文明在绝望中等待救赎。


    还有前无古人的光辉事业等着她去开创，还有未来那些足以让星河黯淡的灾难悲剧，等着她去布局，去阻止……


    这些影响自己，束缚自己，试图控制自己的潜在威胁，该结束了。


    必须结束！


    晨曦下定了决心，眼神深处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就在这诡异得令人窒息的安静中，


    在床上平躺着的晨曦，突然动了。


    她没有看任何人，而是微微侧过身，朝着左侧凯莎的方向靠了过去。


    然后，在凯莎略带诧异，探究的目光注视下，晨曦将脸轻轻埋进了凯莎柔软的胸口。


    她的身体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像是承受着巨大的，无形的压力，流露出一种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近乎脆弱的依赖感。


    她轻轻蹭了蹭，发丝拂过凯莎的颈窝，显得格外柔弱无助。


    凯莎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放在晨曦腰间的手臂瞬间变得有些无措，悬在那里，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她……做了什么？


    她只是抱了她一下，把她放到床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更过分的事。


    至少比起鹤熙这不算什么吧。


    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晨曦这反应，活像是被她狠狠欺负了，委屈得不行，只能寻求最原始的庇护一样。


    难道是装的？


    又在演戏？


    凯莎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带着一丝警惕。


    毕竟晨曦之前伪装，欺骗她的次数太多了，每一次都刻骨铭心。


    可此刻，怀中这具温热的身体传递来的细微颤抖，那依偎的姿态，那埋在自己胸前的沉默……


    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真实得让她坚硬的心口都莫名地紧了一下。


    晨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紧挨着她右侧的天使彦也彻底懵了。


    她看着晨曦主动靠进凯莎怀里，看着晨曦那从未展露过的脆弱姿态。


    彦心中翻腾的愤怒和酸涩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茫然和揪紧的心疼取代。


    晨曦……到底怎么了？


    她承受着什么？


    趴在晨曦腿上的天使追更是完全看呆了，小嘴微张，往上蹭了蹭，她完全不明白晨曦姐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只觉得晨曦姐看起来好难过，好需要人保护的样子。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一种奇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剩下晨曦那压抑的，仿佛带着细微哽咽的呼吸声，轻轻拂动着空气。


    沉默地酝酿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凯莎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惊和翻涌的疑虑。


    她终究无法对怀中这脆弱的姿态完全无动于衷。


    她抬起那只原本有些无措地搭在晨曦腰间的手，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安抚意味，轻轻拍着晨曦的后背。


    她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晨曦……”


    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


    “……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想知道答案，迫切地想知道。


    这反常的依赖，这突如其来的脆弱，这巨大的转变背后，到底又意味着什么？


    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句询问。


    靠在凯莎怀里的晨曦，身体又轻微地，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积攒着最后一点勇气，又像是在贪婪地汲取着凯莎那带着安抚的，轻拍后背的节奏带来的微弱暖意。


    然后，一个闷闷的，带着浓重鼻音，仿佛压抑了万载岁月，饱含着无尽委屈和某种隐秘，沉重情感的声音，从凯莎的胸口低低地传了出来，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房间里。


    “其实……我一直有一个事情……没有告诉女王您……”


    晨曦的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真诚。


    “藏在我心里……很久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


    这话像是有魔力，瞬间攫住了凯莎的全部心神，让她拍抚的动作彻底顿住。


    天使彦和天使追也瞬间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锁在晨曦身上，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凯莎下意识地低下头，试图看清晨曦埋在自己胸前的表情，她的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急切和探寻。


    “是什么？告诉我。”


    她的手臂不自觉地收拢了些。


    短暂的沉默。


    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冻结。


    晨曦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微颤。


    然后，她用一种近乎呓语，却又清晰无比，带着破釜沉舟般决绝的柔弱语气，说出了那句足以让凯莎灵魂都为之冻结，心神剧震的话。


    “其实……我一直……一直把女王您……当成我的母亲。”


    说完，晨曦微微抬起头，那双此刻盈满着复杂情绪的眼眸，直直地看向凯莎深褐色的眼睛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