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自认为她不是个软柿子，做不出左脸被打还舔着脸递过去右脸的行为，有百合园的先例在，她对公安机关公正度的信任是大打折扣的。


    当维护社会治安，为人民服务的权力机关不再把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放在首位，这组织架构就背离了它被设立时的庄严意义。


    离此刻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离医院最近的派出所只有三百米，三百米的距离遥远到警员们一步都走不过来。


    林念又一次体会到了官商勾结的气恼，李家的关系渗透到系统里，都放不出一个小警察来给她受理案子，“真可笑。”


    “这可是桩好事，对你有益，气什么。”沈恒随身携带着他的吃饭家伙——状纸和笔，把沙发挪开支了一张折叠桌放上去。


    “好事？我怎么瞧不见呢。”林念反问沈恒，像是不理解他在说什么。


    “公安机关不受理你的案子存在过程失职，这不是正给了你一个起诉的机会，你不惦记摸老虎屁股很久了，机会摆在你面前了也别装作自个啥都不懂的样子。”


    沈恒有时候会觉得林念累，这时不时演戏演到自己都信了，催着他打官司的是她，督促他写状纸的是她，到了真干了，又装作啥都不知道傻白甜的样子。


    累不累啊她。


    装样那是有意识的行为，林念不觉得自己这自然流露的情绪发泄是装样，情绪中的感性和理性分明就是两码事，她用理性去分析安排事宜，用感性去发泄释放情绪，各司其职没有毛病，“起诉是起诉，气不气是气不气，你懂？”


    沈恒伏案写着起诉状听她发牢骚，写条款的同时没忘回怼她一句：“我可不想懂。”


    沈恒不想懂，他本身就厌恶情绪捆绑他的理智，他时时刻刻都享受理智为先的舒适感，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他会成为情绪的奴隶。


    沈恒的专业性不容置疑，瞧瞧那写字的手那是一顿都没顿，笔触流畅地比那什么芙的巧克力还丝滑。


    估计百合园的难产是因为沈恒不擅长经济方面的纠纷，才一直没有进展，换成刑事案件方面的这速度那叫一个快。


    她的投资没有白费，是人才就会有他发光发热的地方，投进去的钱终于听到了响声。


    林念感慨，怪不得沈恒这个人会是不败律师，脑子转的就是灵活。


    在她还因报案受阻时候郁郁忿忿时，便想着化挫折为动力，把劣势转为优势的办法，那刷刷刷的笔触写出来是令人心安的字眼。


    就是嘴巴太坏，净爱怼人，这个人要是没长嘴巴就好了，真是奇了怪了，认识她之前他明明也不是个爱说话的性子，怎么现在怼人那么狠，近墨者黑？


    她望向黑的那个，黑的那个和黄灿灿对面对坐着享用午餐，一个吃不下了还能塞点，一个翘着二郎腿姿态优雅喝咖啡，一张小方桌割裂开了两种场景，一种是岁月静好我独美，一种是唯独粮食不可辜负。


    干正事还是得靠沈恒，那两人就是个气氛组。


    林念思维扩散开，又被沈恒打断。


    “起诉状草稿拟好了，我估计你比较在意补偿，诉讼请求中写了不少损失赔偿，有精神方面和经济方面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沈恒递过去状纸，站在林念床边看着林念纱布捆绑着的卤蛋头发呆，好好的女孩子被剃成这幅样子，他是不是得把容貌损失也给补充上去。


    没了头发可太难看了，还有这额角上长长的一道伤口，恢复好了也得留疤，这也不能不赔偿。


    沈恒硬邦邦的语气难得和缓下来，他对林念讲：“你身上的伤让医院开个证明，今天向公安机关提交掉，申请延期伤情鉴定。”


    林念不明白，但照样听从。


    她没有多余的条款要补充的地方，就是让沈恒把金额后头添了长长的零，她的误工费和精神损失费可不是便宜的。


    她今儿做的目的可不是指望报案就能把李家主捉拿归案，她的目的是让李家主可以离开大本营出来，她也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他尝尝被绑架的滋味，要不是这桩事情发生，她都忘了她手底下还有一百多个兄弟嗷嗷待哺呢。


    林念想了想侧头问：“话说，现在我起诉他，他的账户可以冻结吗？”


    “大概不容易办。”


    “行吧，司法冻结不了那就我自己来，别忘了老娘有的是钱！”


    报案、起诉、绑架还有经济打击，不是官商勾结依赖于商吗，我就专门盯着跟你打擂台，让你经济危机，让你焦头烂额。


    “她这是不死不休啊……”黄灿灿看得咋舌，听着沈恒和林念之间关于搞垮搞烂李家主的各种手段和措施，他有限的脑容量差点转不过来，抬头看向岁月静好的汪城邑，期待他能给出反应：“绑架那是犯罪吧？你也不劝劝？”


    汪城邑淡定饮了一口咖啡，侧眼看去，感叹林念两人的心慈手软：“劝？我当然劝，我得劝他俩再狠戾点，这状纸写得不够尖锐，这绑架细节打磨得太过粗糙，经济打击成本过高不值当，得换我来。”


    汪城邑边说边加入到两人之中，三人的争论让黄灿灿目瞪眼呆，还能这么搞？


    他真是井底之蛙见世面了。


    ……


    “扣扣。”门响。


    汪城邑和沈恒各自安排去了，至于黄灿灿则是被他家老爷子呼天喊地心疼地领回去了，病房里只剩林念一人。


    她清醒前后关系不远不近的合作商都送了慰问礼过来，现在这个点了估计是查房的护士，她让人进来。


    开门的是一张陌生的脸，林念提高了戒备，右手往被子里摸，里头是防身工具，是黄灿灿被领走前特意塞给她的，说是给她防身用。除了狼牙棒还有一瓶辣椒水，她都不知道黄灿灿是什么时候搞来的，但此刻还真是庆幸有这两样东西在。


    “林老板您好，我是国营机械长的厂长马志远。”马志远伸出手礼节性握手，但一看林念在病床上躺着立马意识到不合适，连忙上前找地方把手里慰问的鲜花和水果放下。


    能看出这位林老板人缘不错，病房里摆放的鲜花果篮那是多不胜数，马志远只好寻了一个窄窄的空位把东西放下。


    林念对马志远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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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字没有什么印象，倒是对这张老好人的脸有那么一点似曾相识，“您是？看着有点眼熟。”


    马志远拍拍胸脯，非常高兴他在林念这里有残留了一点记忆：“当初您招工的时候，我向您多要了些招工启事，您还问我要那么多干嘛来着？有印象？”


    林念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啊，她当时只以为人家条件拮据拿着招工启事是为了垫窗户、垫橱柜去的，哪知道是国营机械厂的厂长，她真是小看人家了。


    “您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林念瞅马志远一声声“您”，客气得不像是个面上坏的，便让他自个找个地方坐，聊聊过来的目的。


    她给马厂长想了好几个理由，大方向就是国营机械厂和他们手机研发厂的合作，小方向是让他们手机研发厂让点员工出去。


    “我呢，这次来是想给自己澄清的。”马志远虽然自觉持身很正，没干谣言里传的那老些事，可不来说个明白，他睡都睡不好，再加上他翻出以前当办事员时候的会议笔记，还是觉得能给林念示个好，洗脱他的嫌疑。


    “澄清？”林念不明白，她住院时候消息都是汪城邑他们三人带来的，筛选过的消息剔除那些对报复李家主没用的讯息，这离谱得发癫的消息三人自然没有跟林念讲。


    “啊？您还不知道呢，外头都疯传，说是我马志远把您给绑架了，外头人说的有鼻子有眼，要不是我是当事人，我都得信。”


    “马厂长，您真没必要亲自跑这一趟，清者自清，我又不会因为外头那些人的话就真把您当做绑匪。”林念哭笑不得，这马厂长真是个老实人。


    哪知马厂长并没有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来，他郑重道：“这一趟我还是得跑的。”


    马志远从公文包里翻出一本书页泛黄的册子递给林念，“您看看。”


    林念望着马志强严肃的神情也收起了轻视，翻开册子。


    一九五六年，国土局的会议笔记。


    林念莫名不解，看了马志远好几眼，马志远耐心示意她看下去，又提醒她：“翻到第七十五页往后看。”


    七十五页……


    就百合园1-13幢对主动支持国家私有土地改制政策的第一人李丁元同志的表彰。


    “李丁元？百合园的土地房产所有证？权属人是李丁元？”


    林念都气笑了，这写的什么东西！他李丁元是百合园的权属人，那她林念是什么？


    不对，这是会议笔记，意味着记录的都是当时发生过的真事。


    这更不对了，她去过户籍地派出所询问过，给的答复是政府征用百合园前，进行过登报，登报过半年没找到主人才征用掉的，这又和李丁元是房主的记录相悖。


    这……


    “这册子上的记录保真？”林念翻着册子心里的烦躁怎么也压不下去。


    “我以我的职业道德发誓，我所写的每一个字都不存在虚构的内容！”


    那么只能是李丁元那老货从她一进京市便买通了派出所里的人，虚构了一段过去稳住她。


    真是奸诈阴险的小人！